。
周天祈嘴角抿起,眼睛透着委屈,双臂却是紧紧搂住洛卿的身体,不让它退开,道:“洛卿,你还没消气么?”
洛卿听了这话,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待要用力挣扎,却又怕真的伤了在自己身下毫无防备的周天祈。可若是不挣扎,它心中那团怒火又烧得它心疼。
左不是,右也不是,洛卿一时就愣在那里了。
周天祈心中暗道:好机会。
他搂着洛卿的双臂越来越用力,到得洛卿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动弹不能了。
正想生气,洛卿便听到周天祈压低了的声音:“洛卿,你还是太小了,我担心你。”
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心,直击洛卿幼小的心脏。它知道,自从那夜后,周天祈就显得怪怪的。
它这几日连着闹腾个不休,他却丝毫没有生气,还纵着它,有好几次它差点就伤到他了。
周天祈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
洛卿安静地被周天祈圈在怀中,只有那一双狼眼闪烁着骇人的野性光芒。
它不会一直都这么弱的!
日落之时,在院子里收拾农具的纪家大小惊讶地看着洛卿随着周天祈从后山上下来,过后,却又为周天祈开心不已。
先生和那洛卿总算是和好了!
也是见过周天祈和洛卿的相处,纪康全一家子才知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能这般对待凶猛的狼崽的。
那简直就是比对自己的亲爹还要恭敬和顺。
以至于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能相信,那样一个对着一条小狼崽子百依百顺的小道长,就是他们一开始所知道的那位虽然年纪幼小,但却莫测高深的小先生。
也怪不得纪康全他们,实在是周天祈自七夕那夜后对着洛卿的态度比起以往可是纵容了太多。即便这几日洛卿对着周天祈不冷不热,态度极差,可周天祈居然不气不恼,还对着洛卿多有退让。
就因着周天祈对洛卿态度的变化,连带着对周天祈很是信服的纪康全一家子对着洛卿的态度也更为恭顺。
周天祈和洛卿和解的第二日,他们就离开了纪家,沿着官道往前走。
周天祈这次出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游历,因此,他们倒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就只是闲逛而已。
这日,他们在一株老树旁稍作休息,远远地便有一个穿着一身破旧道袍的老道士拄着一支不明材质的拐杖向着这边慢慢走来。
那老道士面容肮脏,一双眼睛更是浑浊不堪,见了周天祈和洛卿歇在那里,冲着周天祈笑笑,也在他们不远处坐了下来。
周天祈见状,点点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挎包中取出一个葫芦和几个干窝窝头,打开葫芦自己喝了,又喂了洛卿一点,自己靠在老树树干上慢慢地就着葫芦里的水吃着干瘪的窝窝头,边吃还边看着树荫外的灿烂阳光。
洛卿趴在他的身边,双眼阖上,似睡非睡。
那老道士看着周天祈和洛卿这般逍遥,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火辣的太阳,抿了抿有点干的唇,又不住地吞咽口水。
周天祈闻见,侧眼看去,却见那老道士咧了嘴冲着他笑笑,转过头去看着外面,脸上浮现几分愁苦。
周天祈顿了顿,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从挎包里掏出另一个葫芦,又从那些干窝窝头中分出三个,一并递过去给了老道士。
“老人家,请用。”
老道士见状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他双手接过:“谢谢小哥。”
窝窝头极干涩,但他却像是在享用盛宴一般,神态很是认真。
周天祈吃完窝窝头,收好那葫芦,阖目安静做自己的午课。
那位老道士将那些窝窝头全部吃完,又将那个葫芦放在一边,靠在树干上阖目,像是熟睡了一般。
待到热气散了些许,周天祈就撑了伞,带着洛卿走了。
那边那位靠着树干熟睡了的老道士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天祈的背影,又扫过周天祈留下的那一个葫芦,面上一哂,稍稍动了动身体,又睡了过去。
洛卿走在周天祈的旁边,不时地向着周天祈“嗷呜”几声。
它问的极为琐碎,就像那些不谙世事的幼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周天祈慢慢地走着,不时地回答洛卿的问话,半点也没有不耐。
虽是极常见细微的事情,两人一问一答间倒也颇有趣味。
夜间,他们宿在了一个破败的庙宇。
坐在燃起的火堆旁,他们又碰上了那个老道士。
他依旧穿着他那身破旧道袍,手中拄着他的那支拐杖,而周天祈中午时给他的那个葫芦被他用草绳系在了他的拐杖顶端,
他推开歪歪扭扭的庙宇大门,见到周天祈坐在正堂的火堆旁,那双浑浊的眼睛霎时闪过一道光芒,快到周天祈无法捕捉。
洛卿侧过头去看那个老道士,眼中有点疑惑,但随即,它便转了眼盯着火堆上方正在烘烤的小鹿。
这正是它今天的晚餐。
那老道士行到周天祈跟前,在他旁边随意坐下:“小哥,借个火。”
周天祈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老人家客气了。请随意。”
“小哥原来也是道家子弟?”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周天祈,问道。
周天祈转了视线,点头应是,没等老道士再问,便又将视线放回正在烘烤的小鹿上,不时翻转一二。
老道士待要再问,却又被那一股直冲鼻腔的肉香引诱,闭了嘴不住地吞气吸气,好像这样做了,他就将那烤好的鹿肉吃到肚子里了。
洛卿瞥见老道士的神情,顿时站起身有些恼怒地横了老道士一眼,低声咆哮。
老道士见洛卿这般模样,当下缩了缩颈,将那副馋嘴模样收了回去,从他自己的拐杖顶端取下那个葫芦,不住地往自己嘴里灌水。
周天祈看见洛卿那副模样,不禁好笑,腾出一只手摸摸洛卿的头以作安抚。洛卿抬眼看了看嘴角轻轻勾起的周天祈,又趴了回去。
那老道士见状,饶有兴趣地盯着洛卿看了看,转头开口问周天祈:“小哥,你这小狼是打哪找来的?”
周天祈一笑,回道:“它自个儿找来的。”
这话透着的那一股得意劲,让洛卿略有些恼怒地横了他一眼。
那老道士怔了怔,不由笑道:“这可真是小哥你的福气了。”
周天祈点点头,脸上笑意盎然:“有洛卿陪伴,确实是我的福气。”
听了这话,洛卿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恼怒瞬间化为乌有,平添了那么一份欣喜,对着那个曾经觊觎它食物的老道士也顺眼了稍许。
有了洛卿这个话题,老道士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周天祈闲聊了起来。
周天祈并不多话,却也不曾冷待老道士,时不时地也递上几句话,好让老道士接着往下嗑叨。
唠叨着唠叨着,整个小鹿被他们三人分吃干净了,就剩那么一点骨头收拾了扔到一边去。
洛卿对于分吃了它的小鹿的老道士倒是意外地宽容,也许是因为那老道士唠嗑的故事合乎它的心意?
周天祈和洛卿做完了功课休息的时候,老道士早已睡着了。
周天祈抬手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手指凌空虚点,数道真元劲射而出,落在几个角落里,一道微不可察的荧光掠过,整个荒废庙宇升腾起阵阵白色的气雾,这气雾快速地融进山间夜雾里,不会让人轻易察觉。
周天祈布置了符阵就与洛卿挨着睡了,没有注意到睡在火堆另一边的那个老道士微微勾起的嘴角。
夜半时分,月上中天,整个废弃庙宇中声声虫鸣不知何时消失了,静得吓人。
忽然一阵腥风扫过,吹过废弃庙宇已经破败的屋檐,荡起一阵阵青蒙蒙的荧光,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废弃庙宇那歪歪扭扭的门内,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隐隐泛着红光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睡在火堆边上的老道士。
“怎么?还不起?”
他面色冷凝,声音狠厉,手上一个翻转,一个赤红色的真元球在他手中泛着沉重的红光。
那老道士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人影:“老道就想睡个觉罢了,居然也这么难?”
“咦,这不是大荒崖的昊厉尊者?怎地这么晚了,还来找老道啊?可是要跟老道唠叨唠叨?”
那昊厉盯着老道士皱了眉,又扫了眼兀自安睡的周天祈和洛卿,冷声道:“可是你偷了我大荒崖这一年的岁贡?”
老道士睁着朦胧的眼睛,惊诧反问:“你大荒崖今年的岁贡被偷了?”
那昊厉眉目皱得更紧,盯着那老道士不说话了。
老道士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有些肮脏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大荒崖今年的岁贡被人偷了,你们怀疑是我?”
他见那昊厉眼中的眸光,顿时跳脚不已:“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了。你们今年那么些岁贡,我要来干什么?”
他心中激怒,当下就在那里不断地绕圈子,就想着怎样才能证明这一遭不是自己动的手。
那昊厉将那老道士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终究还是信了。
这个邋遢老道虽然有点惹人烦,但的确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
他长长的袖子一甩,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徒留那个老道士在那里不停地跳脚。
看着那昊厉尊者离开,那邋遢老道脸上愤怒表情一收,他伸手托出自己下巴,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看来那小子是得手了。啧,我也要赶去才行!大荒崖的岁贡,嗯,好东西不少,我得快点,不然,那小子连渣都不会留点给我。”
那老道士脸上缤纷色彩一一闪过,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看了看依旧睡得安稳丝毫不受影响的周天祈和洛卿:“唉,本来还想着,这个小道士心肠不坏,又有几分机遇,定然会有些有趣的事情,跟着他应该不会闷得慌才是。想不到那兔崽子居然弄了这么一出。”
他嘴上虽是不依不饶的,心中却是免不了担心,当下也不迟疑,拿了拐杖在手,一脚跨出,便已出了庙宇门口,就着月色辨认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到庙宇中重新响起阵阵规律的虫鸣,周天祈方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望着老道士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他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洛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