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弃的低下头,缓步走近百心,刚要伸手拍她的肩膀,却察觉她整个身躯在微微的轻颤。
“百心?”他犹豫的按住她的肩膀,不自觉的柔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张冰冷的美丽面孔瞬时转了过来,认清是他,又目光怔忡的转回天际,喃喃的道:“星星……为什么天上没有星星?”
“现在是白天,当然没有星星。”
“白天?”
迟疑的问句像是她分不清白昼夜似的,西域狐疑的挑眉,还来不及质疑,百心已将脑袋偎靠在他胸膛上。
仿佛她累得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只能对他寻求依靠,她闭上眼逸出沉沉的叹息,“借我靠一下,一下下就好。”
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西域不以为意,因为一颗心的女人就够让人难以理解,这女人却有一百颗心,他永远也别妄想能真的了解。
不自觉的,他伸手抚弄她那被风吹扬的长发。
像疼惜什么似的,他的心里满满充斥着异样的情绪,却想不起从前的历届女友曾几何时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包括最惹人怜的容薇,都无法激起他这样的情绪。
仿佛察觉附近有道锐利的眸光朝他透射而为,西域下意识的想转头看清,然而怀里的百心却在这时剧烈的颤抖起来——
“百心?”他震惊的瞪视她反常的反应。
“好冷……抱紧我!”她牙齿打颤的紧揪着他,表情苍白凄惨的抬头对他一笑,“如果……如果你不想让我再碰那些玩意的话!”
西域错愕极了,只是还来不及理解她话里的含意,身后跟来的李诺已明白一切。
“立刻把她带回S。K。M!”李诺眉头皱成一团,终于了解西域方才欲言又止的原因。
“为什么?应该送去医院。”生病送医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医院?”李诺没好气的一翻白眼,“当然可以,如果你想让她被送到勒戒所的话!”
西域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李诺的出身与黑道有关,原本以为李诺的身世能对S。K。M在竞标工程上有帮助,他可以避免黑道势力的威胁,没想到现在却能派上另一个用场。
“把她绑起来,绑牢点!”
李诺不仅下命令,还身体力行,硬是用力架着挣扎不已的百心,让西域能用绳子绑住她飞舞的手脚。
含着金汤匙出世的西域,当然不像李诺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成长,他对毒瘾发作这回事完全没经验。
“绑着就行了?”他汗流浃背的问李诺,不敢相信一个纤瘦女子,竟要劳驾两个壮汉才能摆平。
看来毒瘾玩意不可小觑。
“再给她绑一层厚棉被!”
西域依言行事,最后把拼命挣扎的百心固定在会议桌上,再牢牢的将她绑住。
“这是为了避免她伤到自己。”李诺挥着汗,已经大功告成了。
凝视神情痛楚又试图挣扎得频频哀叫的百心,西域的表情简直沉重到极点。
李诺登时明白好友心中的不舍和疼惜。
“不知道她常用哪些毒品,不过毒瘾的症状大都非常相似,我看能不能替她弄一些精神安定剂,来减轻她的症状。”
西域根本不知道李诺离开,他怔愣地走近百心,由她放大的瞳孔,扭曲的五官,可以想象她此刻所承受的痛苦。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与她感同身受,甚至能感觉百心体内挣扎着强烈自我毁灭的欲望。
几乎是初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她强烈自我毁灭的倾向,那讥讽,什么也不在乎的冷漠眼神,还说她吸毒的原因是为了不想活太久,让他相信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临,她大概也不会眨一下眼。
是什么因素,让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女孩视生命如敝帚,甚至用毒品和烟酒一点一滴的扼刹自己?
百心每一次的抽搐和哀嚎都撞击着他的神经,他却不能不看不听。
“你忍一忍!”他伸手轻抚她挣扎得已纠结的凌乱长发,明知她眼前的幻觉世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他仍不断的柔声安抚,“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很快!”
“啊!”百心一阵猛烈的挣扎抖动,竟让她挣脱身上的棉被和屁龙绳,剩下手脚的两道绑缚,整个人从会议桌上往地面滚落。
“不!”西域震惊的直觉反应,就是抱着棉被扑上去,不让她撞向一旁危险的玻璃素材。
幸运的,他顺利扑住百心翻滚挣扎的身躯,用棉被将她裹绕住,没撞上那些易碎的玻璃样板,只是他的肩膀却撞上桌脚,痛得闷哼一声。
百心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制着,恼火的用尽所有的力气踢踹着他,接着狠狠咬着他厚实的肩膀。
西域忍着剧痛,死也不肯放手,因为这一放,百心肯定会伤了自己,后果可能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不管自己的肩膀已渗出鲜血的味道,也无视身上所承受的重击,他紧紧的抱住她,打死都不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百心毒瘾发作终于到达极限,再也无力挣扎,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西域也疲累不堪到极点,还弄得满身是伤,好不容易听见她急遽的喘息变成沉重的呼吸,好似已经沉沉睡去,他却仍不敢大意松手。
慢慢地,直到感觉她已恢复平稳的心跳,他才跟着松驰绷紧的神经,将两扇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随她进入无惊无扰的梦乡。
走进会议室看到满目疮痍和两人相拥睡着的面容,李诺放下精神安定剂,安静的退出去。
关上门之际,他忍不住牵起淡淡的笑意。
记得一个诗人曾经说过,在摘一朵玫瑰之前,一定会被扎得满身是伤。
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第六章
“你没把她带回来……”看见赵峻空手而回,朱世煌难掩语气中的失落。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朱世煌摆摆手,神情苦涩的注视面前谷瑕的画作,“无论我多么想试着去爱她,却总是在她眼中看见谷瑕对我的怨恨……谷瑕没对我发泄出来的……百心替她发泄了。”说着,他神情渗澹的笑了起来,“百心恨我,像她母亲一样恨我。”
“对不起,朱伯伯。”除了这三个字,赵峻实在找不到其他更适当的词汇。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和慕慈才对。”抬眼注视赵峻冷无表情的脸,朱世煌再次叹息。
赵峻,这孩子精明且冷静世故,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却带有几分他的影子,也因为这缘故,他才栽培赵峻做接班人。
赵峻和他唯一不同的,是他只专情于谷瑕,而这也是这孩子唯一的致命伤。
不消说,百心方才一定对他发一顿脾气。
“赵峻……你会不会怨我和你母亲?”
赵峻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曾经。”
“曾经?”
“我曾怨恨妈妈介入你和朱伯母之间,如果你们不在一起,百心就不会变成这样,也就不会恨我,可是——”
赵峻目光瞬间沉凝,“可是就因为我爱百心爱到无可自拔的地步,所以我才能了解你们的爱情。”
“赵峻……”
“朱伯伯,我不能要求你辞去新来的助理?希望你能顾及百心心底的感觉。”
朱世煌苦笑颔首,“我明白。”
本想说出百心的行踪,但赵峻欲言又止的闭上嘴。
何必让朱伯伯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多一个人知情,不过是多一份无意义的担心。
更何况,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也只有他才对……
赵峻凝着脸转身,在离去之际又转回身子,望着对画作发怔的朱世煌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朱伯伯,你究竟爱上我妈妈哪一点?”
朱世煌了然的淡淡一笑,“你奇怪的是,我为什么会放弃谷瑕这样美丽的妻子?”
“我妈妈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家庭主妇。”
“赵峻……你应该见过比百心更美丽的女子吧?”
“见过。”
“那为什么你却独钟我的女儿?”
赵峻默然不语。
“我在宴会上见到你母亲的时候,你父亲才刚过世不久,我看到她躲在庭园的角落偷偷地哭泣……你朱伯母从来就不需要我,但我……却是你母亲的一切。”“如果时光能重来一遍,”朱世煌掉入回忆的双眸中浮起隐隐的泪光,“我宁可没去那次的宴会,但那也等于我这辈子……从不曾真正的活过。”
睁开双眸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光时,百心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国。
在英国的时候,她见过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完全摆脱毒瘾,却因为忍受不了发作的痛苦,或因为幻觉的缘故而自残,结果真的看不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转头看见西域那张沉睡的面容,感觉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时,她才轻轻吐一大口气。
原来她还没死!
怪了,活著有什么好庆幸的?她不是早就不想活了,认为死才是解脱吗?
她稍稍挣动麻痹的手脚,没想到只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就惊醒躺在她身上的西域。
“你醒了?”西域眼底浮出释然的欣喜,不过才一下子,他很快又变成不愠不火的模样,起身替她解开手脚上的束缚。
松绑后,百心揉揉自己磨破皮的手,皱着眉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凌晨两点。”朱世煌自己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两点?”百心怔了怔,“这么说,你根本没去看你女朋友的服装秀?”
服装秀?!西域一愣。
“那花呢?人没去,花总该有到场吧?”
西域搔搔头,敷衍地点头。
事实上,他根本就忘记订花,要不是百心提起,他大概连服装秀都会忘了。
“那还好。”她松口气,幸好没因为她犯毒瘾的缘故,又破坏这两人复合。
她最讨厌欠人家人情了!
起身拍拍微尘,百心忽地目光怔忡,木然的直视墙上的幻灯片。
顺着她的视线一望,西域噙着笑容,“这些都是朱世煌的设计。”
一般人走进会议室,都会好奇他和李诺将幻灯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