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许久之前,碧萝不知道打哪儿取来了一杯名叫烧刀子的酒。那酒据说是江湖侠客的最爱,于是她也尝鲜的试了一下那当侠客的感觉。
哪知,她才喝了一小杯就开始喊热,一件一件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最丢人的还不只这样,据目击者碧萝说,当她把衣脱得差不多时还不肯罢休,坚持来一段圈子兜个没完的自创舞蹈,累了才甘心倒地就寝。
唉!没当成侠客,倒先成了胡人舞了一段“胡旋舞”!
这件事她瞒得紧!没法子,太丢脸了嘛!可后来因为她足足醉倒在床三、四天,纸实在包不住火了,终于还是传到爹爹耳中。
他气得威胁她,下一回要再喝酒,他不待她发作,先把她绑在柱子再说。
就这样,她不碰酒大概少说也一年半载了。
如今又听碧萝提起,她自是心痒难耐!尤其此刻是在客栈不在家中,天高皇帝远,爹爹根本管不到她!
这一刻只觉她的心跳得好快,白皙的脸上飘染上两朵红云,以那种如同快见到心上人的期待表情,定定的看著碧萝。
“你是我的好主子呢!我怎会骗你。”
“可是爹说……”她还是犹豫著。
她主要不是怕爹的威胁,要是她这样就害怕,那她就不是唐家的二小姐!她担心的是自己喝醉了会做出什么事,自己都不知道!
上一回来段胡旋舞,这回不会又跳一段贵妃醉酒什么的吧!
在沐荑犹豫之际,碧萝又加了帖重药的说:“小姐,你知道杭州三月桃花令游客著迷,可你也该曾听闻桃花酒更醉人吧!”据说杭州十里桃花十里醉,家有种桃的,少有不酿瓮桃花酒。
只是杭州的桃花酒有名,能品尝到的人却不多。因为酒一酿成,就必须进贡到县衙府城,供一些大官附庸风雅。
“桃花酒?”沐荑那么嗜酒,怎可能没听过它“可爱”的名字?“它不是属于贡酒?咱们这种平民百姓怎么尝得到?”唐府也算富有,可她却不曾品过桃花酒。
“也许杭州第一客栈‘平云居’就品得到。”
“平云居?那地方不就是文人雅士、大官贵客常会走动的地方?”她会对这家客栈特别有记忆,除了因为它名气响外,更因为碧萝老是念念不忘它的桂花糕和桂花莲子羹。
“就因为是这样才有可能尝到桃花酒嘛!”
沐荑有些明白这丫头的用意了。她有些坏心的横著眼对她一笑,“你不会是因为想再尝一口你魂牵梦萦的桂花糕和桂花莲子羹,才怂恿我走一趟平云居的吧。”
被说中盘算的碧萝索性大方承认,她拉著她的手,“好主子!既然平云居里有咱们俩儿都有兴趣的东西,不走一趟岂不可惜?”
“你呀——”沐荑无奈的摇头一笑。
人的弱点一旦为人所知,那还真会被牵著鼻子走哩!
瞧,她现在不就为了一杯桃花酒,任由丫环摆布了吗?沐荑又好笑又好气的想。
算了!既然都想到了,不去尝尝那有名的桃花酒,还真是有些个对不住自己呢!
桃花酒……唔,好名儿!
光是听名字就醉了泰半!
第二章
“呼,一身男装真的轻便许多了。”碧萝笑咪咪的对著身旁一样是男装的沐荑说。书僮和公子的打扮对出门在外的她们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沐荑看看身上比起女装轻便的男装,同意的笑了。“可不是吗!”
毕竟这种男尊女卑、男女之防甚严的年代,大姑娘家抛头露面是件惊世骇俗的事。一般人家是如此,大户人家的闺女更是不轻易露脸,更何况是这样大摇大摆的逛街、吃东西。
唐家的家风算开放,不至于不准家中女儿露脸,否则也不会默许她们三姐妹合开绣坊。只是再开放的家风也有个限度嘛!尤其出门在外,男装确实比女装来得方便。
两人沿途欣赏著西湖风光,探寻著平云居的所在。在一段路程后,主仆两人总算来到这闻名四方的名客栈。
“总算到了!”碧萝喜孜孜的看著红底金字的招牌。“呼,真不愧是名店,连牌额都那么气派。”
“生意似乎很好。”
“那当然喽!人家可是……哎哟!”她正要往下说些什么时,有个冒失鬼忽地重撞了她一下。她的话被打断,疼得低呼了一声。
“对不住!借光儿、借光儿……”那人低著脸儿道歉,很快的走远了。
“走路那么不长眼儿,无头苍蝇似的!”碧萝抚了抚被撞疼的胸口,口中仍念念有词。
“算了,人家都道歉了。”沐荑看了她一下,“你还好吧?”
“没事。”
听她说没事,她迳自迈步往平云居里走。
跟在主子身后的碧萝不甘心的又回过头去瞪一眼那早不知去向的冒失鬼。“眼睛生来干啥的呀?”在她嘀咕之际,整个人又撞上一堵肉墙。这回可不是给撞疼了胸口了事,她整个人像要被撞飞出去,狼狈的扑倒在地上。
噢!实在、实在有够狠,碧萝从地上挣扎的爬了起来,头上好像有无数个星星月亮在盘旋飞舞。
她今天到底是走啥好运呐?一连给两个眼睛放在家中的冒失鬼撞上,她全身的骨头快散了!
身上传来的疼痛令碧萝原本已不快的心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尖著声音道:“你瞎啦!”
她这一大吼,沐荑才有些错愕的回过头,注意到原本该跟在身后的丫环,不知为了何事坐到了地上。
对方看了碧萝一眼,“是你自个儿来撞我的,这会倒先恶人恶状的先发起威来。”二十出头的壮汉怎么也不认为自个儿有错。
沐荑走过去将碧萝扶起。“发生什么事?”
“他撞了人,还一副恶人样!”臭男人!理亏还那么凶。
“我撞人?!是你自己像是颈子扭到后头似的老往后瞧,这才撞上我的,怎么说是人角撞了你。”
“你乱讲!”
“你胡说!”
沐荑听两人的对话,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她觉得错真可能出现在自己丫环身上,碧萝平时走路就常心不在焉的。
眼见两人就要在门口吵起来,沐荑拉了一下碧萝,要劝她一同离去之际,一道低沉而威仪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平。”
一听到那声音,方才因理直气壮而一脸凶神样的壮汉,立即态度恭敬的换了个平和的表情,唤了声,“公子。”
沐荑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公子一双含著笑意的星眸。那对眸子幽幽深深得像口井,深邃中透著一股令人猜不透的神秘和……冷。
这人绝不是个普通人物!他……好像在哪儿见过?沐荑心想。
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她为什么对这张脸有记忆?这种不陌生的熟悉感是打哪儿来?
她微略轻锁眉宇的想著心事,一抬起眼眸,正好对上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倏地,她的心跳乱了序,一张芙蓉脸红了起来。混乱异常的脑袋一时间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公子?!她碧萝第一次看到这般俊美的爷儿。可这俊爷儿就是那讨厌的男人的主子!于是她先发制人的说:“公子,你的随从好无礼,撞著了人,还恶言恶行!”她一面说,一面又瞪了王平一眼。
王平看著眼前那娘儿们般的书僮一眼。“你恶人先告状!我……”
不待他说完话,他称为公子的男子开了口。“不得无礼!”
他看了他一眼,“既然撞著了人,就该道歉。”然后压低了声音,“咱们出门在外,休得给我惹事!”
又来了!“我……”王平现在有股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他家小王爷就是这样!出门在外老要他息事宁人。跟在他身边,真是一点皇族威仪也没有。有时遇到一些刁钻的老百姓,像眼前这娘娘腔的小白脸,还真是有些气不过。
刁蛮小民,真叫人难忍!
“嗯——”
在主子施压的情况下,王平这才无可奈何的说了句,“方才……冒犯了!”
“哼!这才差不多。”
“你……”
“我怎么样?”碧萝看王平那脸不愿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乐得想再作弄、作弄他。可她尚未开口,就看见自家主子旋过身去。
事情解决妥当,沐荑打算进平云居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位公子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
他看人的眼神锐利又带著嘲弄,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公子!你……你怎么走啦?等等我嘛!”碧萝快步的跟上沐荑。
王平看著她们主仆两人走入平云居,有些忿忿不平的说:“去!好个娘儿们似的刁民!”他看了眼主子,“小王爷,这事儿明明是那书僮的错嘛!”
“就凭你那句‘小王爷’,对的事我也懒得替你出头!”他横了王平一眼,将纸扇一摊,风雅的轻揭著。
原来王平口中的小王爷即是人称京城第一美少,恭亲王府的小王爷敏。
此次他和贴身护卫微服下江南的原因,一来,是替皇上暗访民情,注意前些日子有人密告,杭州知府私吞朝廷拨下赈灾用的白银一事真假,以及其密谋造反的虚实。
二来,是太后寿辰即将到来,她老人家对绣画又特别喜爱,但宫中的御绣似乎太流于匠气,没啥令人惊艳的作品。因此,他想到昔日的好友唐子威。
唐家是江南有名的绣坊世家。他在京城曾看过数幅出自唐家的绣作,其构图及绣工皆不落于俗,若是祝寿的绣画是出自唐家,相信太后一定会喜欢。因此,趁著这次微服下江南之便,他有意造访一趟唐家,一来叙旧,二来是登门求绣作。
他此次微服出巡,行动十分隐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因此,他要王平称他为公子,以免泄露身份,引来麻烦。可他这护卫似乎不这么尽职,老忘了他的吩咐。
“公子,可是……”
敏也懒得和他计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舒了口气,“别在这儿可是了。我方才叫你去取的东西快去取来。”
“是!”
王平走后,敏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