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义……”她又喊了一次。
他咧嘴笑了。“我的名字有什么特殊魔力,干什么叫个不停?”他看她的眼神是柔和没有防备的。
“谢谢你……”千雅由衷地说道。
他的嗓音好低沉、好悦耳,深深触动她的心弦,温暖著她失温的心。
堂义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问道:“谢什么?”
千雅并未接口,因为她动容地想哭。
他也没有积极追问,蓦地陷入短暂缄默,有一股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窜。
千雅翻身背对他,不想让她看见眼中满溢的泪。
堂义无言地起身,厨房迅速调了一杯糖水。
糖水可以解酒、醒酒的观念,是他小学时从奶奶那里学到的。
当时,爷爷经常应酬,总是一身酒气的回家,奶奶就会用白糖冲泡开水,为爷爷醒酒。
“喝了会好过一点。”堂义一手撑起她的身子,将杯子凑到她嘴边。
千雅浅尝一口,滋味很甜,不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
“多喝一点。”看她像小猫似的舔了一小口,他不由得沉声命令。
他的口气不太好,千雅却莫名迷恋这样霸道的他,顺从地喝掉了大半杯糖水,才又躺回沙发,沉沉睡去。
堂义的体贴到此为止,因为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倾注过多的真实情绪。
他离开她身边,冲了个冷水澡,在房间阳台上对著匠气的空中庭院,徐缓地抽著烟。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聒噪地响个不停,扰得他心神不宁。
将抽了一半的烟捻熄,堂义回房换上时街穿著,再度出门赴约,见他的“未婚妻”。
他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的决定,就不该有埋怨。
千雅眨动眼睫,翻了个身,却冷不防摔到木质地板上,于是陡然惊醒。
幸好沙发高度不高,她跌得并不疼,她赖在地上,思绪呈现片刻苍白。
睁著犹然惺忪的睡眼,她环顾宽敞明亮的挑高空间,白色与原木的基调,风格清爽又温暖。
千雅拿起玻璃茶几上的杯子,轻啜一口,甜味在口中化开,甜蜜了她扬起的嘴角。
她细细回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苦涩的心情也裹上了一层蜜,淡化了失意和怅然。她隐约记得自己不断重复喊他的名字,那份渴盼,就像是沙漠中直喊著要水的旅人,一定很丢脸……
千雅呆坐了一阵子,才蹑手蹑脚地寻找洗手间。
看著镜中反映出的自己,面有菜色、嘴唇发白又一身凌乱,简直糟到最高点。
她掬了一把清水泼洗黯沉的脸、用力拍打双颊,试图提振精神。返回客厅,却遍寻不著她的黑色大型提袋。
“难道放在PUB了?”她喃喃自语,身陷窘境。
身无分文,她要怎么搭车回家?
她苦恼地摸索牛仔裤口袋,希望把零钱随手塞进裤袋的习惯,能够帮自己一个
“有了!”她在右边口袋掏出几个拾圆硬币,如孩子般露出大大的笑容。
千雅在摆放电话答录机的柜子上,找到纸笔,挥笔写下心中诚挚的感谢之意,把纸条压在她清洗过的玻璃杯下,悄然而别。
她一步出建筑物,不禁傻眼──
“这是哪里?”她面对的是一条山路,四方虫鸣鸟啼,夏季清晨的郊区,竟让她感到些微寒意。
站在路边怔愣了好一会儿,千雅踅回警卫室,打探交通资讯,同时,她也默默记住了这幢欧式建筑的所在地,再一次无声地向它道别。
值班的警卫好奇地打量她,并且问及她是哪家的住户,印象中,他没有被告知有新住户搬进来,况且,她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住得起这昂贵楼房的人。
千雅简单打发,回避问题核心。
见她不愿回答,警卫也没再详问。“前面转角有个候车亭,半小时有一班车下山。”
千雅谢过,走了十几分钟的路,到达候车亭。
冷瑟的空气直钻进皮肤,她坐在候车长椅上,来回摩挲著手臂,企图给自己一点暖意。
辗转回到家,她连忙梳洗、换上干净的衣裳,并从零钱罐里取了两百元铜板,又急急忙忙出门上班。
她盘算著,等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再去Room8 PUB拿回提袋。
下了班,千雅先打电话到Room8 PUB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没有人拾获她所形容的黑色大型手提袋。
“怎么会这样……”她苦著脸哀号。
她的包包被丢到哪去了?里头有一堆工作资料,还有她的记事本跟皮夹,弄丢了她会很困扰。
“昨晚,堂义先生好像把你说的手提袋一起带走了。”接电话的服务生突然想到。
“谢谢。”挂上电话,虽然得知了几乎不离身的包包下落,但又陷入另一个烦恼之中。
和他见过几次面,可是她完全不晓得堂义的联络方式呀。
不得已,千雅只得先前往医院探望母亲。
她拐进长廊,发现前方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一抹熟识的男性身影。
她加快步履试图追上对方,无奈,还是慢了一步,她被隔绝在电梯之外,没能和对方见面。
千雅叹一口气,她木然地盯著电梯灯号,等另一部电梯下楼。
等候过程中,来了两名年轻的护士小姐,交头接耳、神秘兮兮地不知在谈论什么。
千雅起初没特别留意聆听,直到出现敏感字眼,忍不住竖耳倾听。
“刚刚Miss李被call到VIP病房,真是赚到了,可以近距离看堂家二公子。”
“听说他爷爷病情加重,有生命危险耶。”
因为离两位护士很近,所以听得一清二楚,千雅的心不禁往下沉。
“没想到他满孝顺的,三天两头就来一趟。”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遗产……”
“有可能喔!像他那种一天到晚花天酒地的绒裤子弟,大概也是为了财产才做做样子的……”
电梯来了,千雅和护士一同搭乘。
两个年轻护上改变了话题,谈论著休假时参加的联谊趣事。
但她们刚才的谈话内容,却深深撼动千雅的心,既难过又不舍。
不是!不是!不是的!堂义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她好想大声反驳、澄清。
几次接触下来,她对他的印象早已彻底改观。
她好像懂他,又不是完全明白。她想更了解他,但她能再与他有所交集吗?了解了又如何?
护士率先出电梯,千雅不假思索地重新按下“10”的按钮,她知道,十楼至十二楼皆是VIP病房的所在地。
她想,一楼一楼找就不会出错。
只是VIP病房的管理严格,并非随便任何人都可自由出入。
千雅被挡在护理站外头,值班护士坚持不能透露VIP病房患者的姓名,板著晚琅脸孔塍促地离开。
在冷眼对待下,她困窘地走开,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也觉得自己太躁进、太过一厢情愿。
她下楼陪伴母亲。
“千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宋妈妈眼尖地察觉女儿神色不宁,似乎有事困扰她。
她愣住,有被看透的心虚。“没有啊!妈怎么这么问?”
“不必骗我了。”宋妈妈慈蔼地说:“你可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有心事,妈一看就知道。”
千雅低头不语,不由得惭愧,人陪在母亲身边,心中却惦记著另一个人,一个根本什么关系都构不上的男人。
勉强要说,就是她偷偷爱慕的对象,仅此而已。
“千雅,有些事不马上去做,可能会遗憾终身……”宋妈妈拍拍她的手,提醒她。
犹疑了会,她选择顺从心意。“我明天再来陪您。”
出病房后,她来到地下停车场,等在电梯出口处“守株待兔”。她也只能赌堂义自行开车前来,要离开势必得经过这里。
晚间无人的停车场,让千雅等得心底发毛。“堂义,你快出现好不好……”见到他要说什么?
她想东想西,减低恐惧。
叮!电梯下来了,千雅背脊僵直,聚精会神地盯著门扉。
门轰隆地往两旁排开,她将脖子抬得更高,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跃动。
等待是种折磨,可她愿意这么做,一旦体认到自己动了情,想收回已来不及。
终于,她如愿地看到他,一股酸楚涌上眼鼻。
她搞不清楚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软弱,动不动就想掉泪,而她有一瞬间仿佛也看见他眸中闪著泪光……
千雅的心口倏地揪疼。
堂义淡淡瞟她一眼,俊俏的脸孔罩著一层冰霜,无言地越过她。
她被他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冻伤,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直到一声重重的关车门声穿破耳膜,她才连忙动身,循著音源找到他的车。
堂义隔著车窗凝睇著她,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写满愁绪与担忧,莫名触动他的心弦。
良久,他做好心理调适,主动降下窗子,开口询问道:“什么事?”
千雅抿了抿唇,呐呐的答道:“我的黑色提袋,PUB的服务生说你昨晚一起带走了……”想了好久的开场白,她却说得坑坑巴巴。
堂义即答道:“丢了。”
“嗄?!”她睁大眼睛,一时上了当。
没两下子,他就自行拆穿谎言。“骗你的。”他侧身,从后座拎出她的包包,递还给她。
重要的物品失而复得,千雅反而更加失落,毫无欣喜之情。
这表示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没了,从此再也没有牵扯,但这是必然的结局,由不得她决定。
“你……你还好吗?”她找借口想多留一会,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堂义睨住她,沉默以对。
“你爷爷没事吧?”明知这会是地雷,她还是踩下去。
他的心一痛,冷冷嘲讽道:“挖新闻挖到我身上来了?”这个想法,让他更觉不快。
“你能不能别曲解别人的好意?!”千雅又气又急地轻斥。“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她却没勇气再说出口。
堂义瞅著她悲愤交杂、忧心忡忡的神情,心中坚固的堡垒顿时崩坍了一角。
“真的怎样?”他问,竟有几分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