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眼沉了下来,云夫人也就顺势从书桌上下来,纵身跃到门口的地方站住,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推开门跳上房顶,转眼消失了。
(三)
“她果然对悠姐姐下手了。”安彤盯着长幸的背影,冷冷地说。
长幸对着一汪碧绿的翠竹,却难以如往常一般静下心来,心头一时间有着一些奇异的疼痛,像是针尖挑破水泡时那一瞬间的痛,突兀的,短暂的,然后不断的重复。
“你要怎么办?”安彤走到他身边,看着他一脸的憔悴,讽刺地笑了,“你之前总是装病,引悠姐姐来看你。如今太后防着悠姐姐,可有你一半的功劳。一个是一手扶持你长大的太后,一个是你曾说过的最珍贵的朋友,你如何选择?”
“我不会让皇奶奶送月萤走,你明明知道的,何必,”长幸眸中印着浅浅的哀伤,“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
安彤却面无表情地道:“因为我了解你,所以我不能不如此。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月萤远嫁了,那我们就谁也得不到了,这样不也很好吗?你这样想过的,不错吧?”
长幸扬唇一笑,道:“安彤,有时候,你就像魔鬼一样。”
安彤身子往后一靠,有些无力地白了嘴唇,“读人心思,太累了。你早些放下不就好了,悠姐姐那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嫁入皇家的。”
“那你呢?”长幸苦笑一声,看着她。
“你想不想嫁入皇家?”
安彤回望一眼,难得地有些惊讶,“太后撮合我和你?”
长幸一笑,“似乎只要不是月萤,她都能接受。”
“为什么?”安彤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长幸摇头,沉默良久,又道,“你会嫁入皇家么?”
长幸知道安彤是什么样的人,她厌恶丑陋的皇室,厌恶皇族,厌恶尔虞我诈的名利场,厌恶趋炎附势的父母。她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冷血。
但安彤却没有回答。
突然长幸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陪伴着他长大的女孩子,像是破釜沉舟一般的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正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然而那,却正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而同时,偷听父亲说话得知消息的杨乐瑶一心想要出府看看魏北悠,却被父亲杨瑾瑜囚禁在了家里。杨乐瑶几次想要偷偷溜出去,都被杨瑾瑜安排的侍卫给挡了回去。
而远在西镜国的陆青岚,到底知不知道燕国发生的一切呢?
(四)
第二日是西鼓国使者正式觐见。
朝臣分列两排站好迎接,堂犹着一身大红裘缎子,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进来。虽然表面上说是友邻拜访,但实际上这尊卑还是一目了然。虽然心里可能不怎么愿意,堂犹面上仍然和煦如春,规矩地跪下叩头,高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迎来使,来使请起。”皇帝站起身来,适当的表达了自己的尊重。
堂犹就带着随从站起来,拱手道:“皇帝陛下,堂犹代表西鼓国向燕国表达友好关系,愿与燕国世代交好,永绝战乱。”
皇帝点头,笑道:“好啊,好。我燕国国土浩大,但不喜肆意扩张,强占他国之地。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如今鼓国来使到来,正是给百姓们带来了福音。友邻和睦,天下宁定,岂不美哉!”
“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皆面露喜色,跪了下去,高声呼和。
堂犹左右看看,多少有些疑惑,只好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么三跪九叩地下来,堂犹稍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昨日,皇上金口玉言,为我西鼓国赐下联姻之女,今日,堂犹再次代表鼓国正式求娶。”
皇帝哈哈一笑,道:“张德英,宣旨。”
“是。”
张德英往前一站,打开明黄的圣旨,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上承天运,下治黎民,吾皇旨意曰:古有文成金城、永乐固安,德行淑仪,品貌端庄,携国之宁定,嫁远以修疆国之好。今朕效古时之佳话,赐一皇室之女与鼓国为媒。月盈公主温柔谦和,才貌双绝,德贤聪淑,恭言慎行,实乃和亲上上人选。为显朕之盛意,特封为无双公主,择日嫁于鼓国皇帝,永固边疆。酌无双公主随行来使,一并返回鼓国成婚。钦此。”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倒,再拜。
堂犹眼中笑意一闪,也跪了下去,“多谢皇帝陛下。”
且不说百官如何各样心思,至少明面上,对有此殊荣的魏以廉皆是道贺之声。
魏以廉也连声应和,笑容满面,里子里却暗暗怨咒,平素勾搭这个勾搭那个,如今却要远嫁去那荒凉之地,且看她如何处之?!
这样一想,魏以廉越发志得意满起来,笑容也添了几分真实。
比起这个,越奚鹤那副失魂落魄、如遭雷劈的表情和云镇云驿父子俩的缺席让魏以廉更加畅快。平素越云两家在朝上无有不与他作对的。如今牺牲一个歹毒的女儿,伤了两家的元气,他自然是赚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今天,蓦然发现已经不是一篇传统的重生宅斗文了。
这里面一环扣这一环,都是玄机。
哈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答案的谜题。感觉好奇妙。
别着急,容我慢慢道来。
哦,对了,今天两更,目测二更在19:00,敬请期待。
第77章
虽然这姻亲是定下了的,但依着堂犹和他小弟的性子,好容易来大燕一趟,总是要玩足了再回去的。堂犹估摸着他皇兄也未必希望他们早点回去,因为皇嫂那边还没安抚好呢。这要是新皇嫂一到,那非得闹起来不可。更何况,女儿出嫁远行,再如何焦急,总要给人家收拾行囊的时间。
因而堂犹算是带着小弟跟着皇帝特派的“导游”走遍了长安的每一处花街柳巷,吃遍了每一种味美小吃。
六月二十,西鼓来使在燕朝整整一个月的这一天,动身返国。
清早,鼓国使者的车辆经过早有许多人围着的魏府门口,停下了。等了许久,忽听屋宇内一声恸哭,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那少女脸色有些苍白,却更显得眉眼精致,腰肢不盈一握,走过来的步子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忽,目光却坚定。
那妇人眼睛红肿,却也勉力做出大方有礼的样子。
看见堂犹从马上下来,越氏连忙道:“来使,让我们送一程吧。”
魏以廉在旁边拉扯,皱着眉铁青着脸劝道:“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越氏一把狠狠地甩开,依旧看着堂犹道:“来使,让我们再送一程吧。路远艰难,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堂犹眼中闪着微芒,点了点头。
而魏北悠听了越氏的话,却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热闹的人群大多是同情的,虽然他们也向往皇室优渥的生活,但嫁给西北蛮荒地区,总不是他们愿意的。
踏上车马行架,魏北悠紧紧抓住了越氏的手,越氏感觉到了,紧紧回握,眼泪早含了满眼,颤抖着嘴唇道:“总还是要去送送,去送送。”
马车一路行到城郊荒僻处。
很久以后,一个人影推开车门,上了车。
越氏一见那人,泪如雨下,握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伯母。”安彤无奈的看着越氏。
兴许一个母亲总是自私地,然而一个自私的母亲,却总是做不到坦然的自私。
“彤儿……”越氏身子一离座位,竟是软软地拜了下去。
安彤手忙脚乱地把越氏扶起来,安抚道:“伯母,不至于呢。彤儿不过代嫁而已,姐姐以身救了彤儿的时候,彤儿何曾跪下谢谢姐姐呢?”
越氏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很快哭得没了力气。魏北悠只好吩咐水桃和南桥把越氏架了下去,才得以和安彤好好说话。
“彤儿。”魏北悠伸手抚着彤儿的鬓发,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彤儿,你现在还可以后悔。我在这里,你下去,便不用远走他乡,更不用出了个木质栅栏,钻进个金丝牢笼。”
“不,姐姐,我不悔。”安彤扬眉安然地笑了,“原本我就想要远远地逃走,我不是说过,从悬崖绝壁上跳下万丈深渊也是一种自由?姐姐,你没发现吗?现在我有的选。”
魏北悠目光深深,“你还小。”
“噗嗤——”安彤笑了,亲昵的挽着魏北悠的手臂,“我哪里小了,就是悠姐姐,总还把我当个小孩子。我爹娘还说我可怕呢,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怪渗人的。”
“傻丫头。”魏北悠哑着嗓子把她抱在怀里,眼睛里莹莹闪光,满是怜惜地道,“姐姐总说护着你,却最终反叫你护住了姐姐。”
“姐姐——你听我与你说,若没有我冒充这个月盈公主,你也绝不会被远嫁西鼓。皇上不同意你嫁,云驿将军也不会让你嫁,而且西鼓的皇帝也并不很希望你嫁。他不缺一个妃子。从始至终想要委屈你的,只有一个太后。”安彤握着魏北悠的手,认真道,“所以姐姐,你千万别把我当成拯救你的圣人,知道么?”
“你的意思是……”魏北悠疑惑地看着她。
安彤却微微红了脸,起身伏在了魏北悠耳边,低声道:“我嫁的是堂犹。”
“啊?你嫁的是他?”魏北悠惊讶。
安彤一贯灵动却淡然的眸子此刻带了一丝羞窘,却毫不避忌地看着魏北悠,笑着道:“是。堂犹也愿意娶我。太后想的,我们未必要按着做。”
“姐姐,你知道吗?我自小就能读人的心思,”见魏北悠神色坦然似意料之中,安彤笑得更加灿烂,“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都是灼眼的代表着**的红色。唯有姐姐不同,姐姐是浅浅的青,就像是火焰烧光了平原后重新萌发出来的新绿,尚带着一丝无力,然而却青的自然,青的纯粹。而堂犹是我遇到的另一个不同的人……”
“他带着淡淡的蓝,代表着胸怀的宽广和澄澈。他的心像是水一样温柔……”安彤笑着,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悠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总希望悠姐姐是带着祝福而不是愧疚来看待我和他。”
魏北悠心被说的一动,安彤所形容的堂犹就像是她心中的云驿。
“你莫糊弄我,”魏北悠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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