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义威冒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地说:“谁……谁说我出尔反尔了?我只不过……只不过是要告诉你,过去咱们花了不少银子在她身上,所以只卖你二百两,算是便宜你了。”
上官凤吟哼了声,将一张二百两面额的银票交给仆从。
“你跟他们进屋写下字据,往后这孩子和他们再无任何干系。”
“是。”
仆从随着冷氏夫妇进屋写好了字据,并交出银票给他们之后,便要伸手去牵冷香儿。
冷香儿惊惶地躲开,逃到娘的身旁,紧紧抓着娘的手。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哭求道:“我不要、我不要!爹、娘,求你们不要把我卖掉,往后我会乖乖的,不要把我卖掉好不好?”
苏卉云的脸上满是不耐,不仅甩开了她的手,还将她硬推到仆从面前。
“往后咱们不是你的爹娘,你可以走了!”她无情地说道。
冷香儿泪眼迷蒙地猛摇头,还想要哭着求爹娘,却见他们一脸心喜地看着到手的银票,那让她的心彷佛被人狠狠地撕裂了。
她不再挣扎反抗,绝望地任由仆从将她带走,坐上马车离去。
冷义威拿着银票,贪得无厌地说道:“早知道我刚才应该开个三百两……不不,应该开五百两才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哎呀!糟了!”苏卉云突然惊呼了声。
“怎么了?”
“我的玉佩!我随身的麒麟玉佩呀!”她懊恼地猛跺脚。
当初她被赶出家门时,除了一些值钱的珠花发簪和玉镯之外,颈子上还戴了条麒麟玉佩,那是她及笄时爹送她的礼物,据说天底下也只有那么一个,价值三、五百两银子哪!
刚才她怕那几个壮汉会将玉佩抢走,所以偷偷将它先挂在女儿的颈子上并塞进衣服里,结果忘了取下来,就让仆从将孩子给带走了!
他们夫妇俩连忙冲出去想讨回玉佩,可那辆马车早已不知去向。
“可恶!这样算下来,只卖二百两银子不是赔本了吗?”苏卉云气得猛跳脚。
马车中,上官凤吟端详着身旁的孩子,就见她颊上的五指印还没褪去,虽然不断地掉眼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那可怜的模样令她起了恻隐之心。
两个月前,武功高强的她不慎遭到几名奸人的埋伏,受了重伤,尽管大夫救治之后已无性命之忧,右腿却从此微瘸。
这场意外让她有意退出江湖,此行就是打算前往江南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而独身未嫁的她本就想要找个丫鬟使唤兼作伴,正好遇到刚才那一幕,由于不忍那对夫妻如此对待一名年幼的女孩儿,索性将她给买了下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上官凤吟开口问道。
冷香儿迟疑了一会儿后,才眼眶含泪地开口回答。“我叫香儿,冷香儿。”
“香儿,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放心,我不会苛待你的。”
上官凤吟安抚地轻拍着冷香儿的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心想既然自己有退隐的打算,那么收个徒弟,将她师父传授的武功继续延续下去也不错。
上官凤吟愈想愈觉得可行,便开口问道:“香儿,往后你是想当丫鬟服侍我呢,还是想当我的徒弟,跟着我学功夫?”
“功夫?像刚才丢刀子那样的功夫吗?”
“嗯,像那样的功夫,而且还更厉害一些。”
冷香儿迟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头,答道:“好,可是,香儿能不能再学别种功夫?”
“什么功夫?”上官凤吟好奇地问。
“易容术。”冷香儿答道。她曾在街上听人说过易容术是一种很厉害的功夫,可以把自己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脸孔。
上官凤吟诧异地怔了怔,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想学易容术?”
“因为我讨厌我自己的脸!我不喜欢我的脸!”冷香儿有些激动地嚷着。
都是因为她有着一张好看的脸孔,爹才想到要将她给卖了,所以她讨厌自己的脸,讨厌极了!
上官凤吟又是一阵愕然,随即想到刚才她爹娘将她娇俏的容貌当成有价的货品一般的说词,想必已在她小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伤害。
“我不会易容术,不过只要你肯认真学习我教你的功夫,我可以另外找师傅来教你易容。”上官凤吟开口承诺。
“真的吗?”冷香儿抬起头,泪眼仍盈满了悲痛。
“当然是真的。”
“好,我会乖乖跟着师父学功夫的!”冷香儿擦干了眼泪,乖顺地坐在上官凤吟的身旁。
马车载着她们师徒俩一路前往江南,从此展开了冷香儿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1章(1)
江南 扬州城
向晚时分,夕阳逐渐西沈,落日余晖映照在湖上,水面波光粼粼,闪烁着华丽耀眼的金光。
湖畔一间酒馆的二楼,一名身穿深紫衣袍的男子凭窗而坐。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俊美优雅、从容潇洒,而他的身边伫立着一名随从装扮的年轻男子,手里还抱了柄长剑。
“客倌,酒来了!”店小二手脚利落地送来一壶酒和几碟小菜,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在这间酒馆当了十多年的店小二,他自信看人的眼光八九不离十。
尽管眼前这名容貌俊美的公子没有摆出什么惊人的排场与派头,可是从他那一身上等的衣料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尊贵气势,即可猜知这位公子的身分非富即贵,让他丝毫不敢怠慢。
恭敬地端上酒菜之后,店小二热络地说道:“这可是来自京城『安平酒庄』的上等好酒,酒香扑鼻、醇厚浓郁,客倌不喝绝对会后悔,喝了绝对会回味再三、终生难忘!”
店小二的语气透露出一丝自豪,彷佛他们酒楼能拥有“安平酒庄”的酒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皇甫廷彦勾起嘴角,黑眸闪过一丝笑意。
“谢了,我会好好品尝的。”
“甭客气,客倌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
店小二退下之后,皇甫廷彦动手替自己斟了杯酒。
他端起酒杯,好整以暇地观看酒色、嗅闻酒香,却不急着喝,因为即使不喝,他也知道它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毕竟,身为“安平酒庄”老板的他,若是不清楚自家生产的酒是什么滋味,未免说不过去。
今年二十三岁的他,身为谨安将军皇甫忠的二子,年纪虽轻,却是武功高强、才情横溢,既能文又能武,曾被看好不论是当文官或武将都能有一番作为。
只不过,令众人大感意外的是,他不仅没当文官,也不任武将,因为性喜自由的他,对于在朝为官半点兴趣也没有,那令他感到拘束、不自在。
所幸爹娘深知他的个性,没有半点责难或勉强,反正他的兄长已经跟随爹的脚步当一名武将,也算有人继承爹的衣钵了。
在爹娘的允许下,他着手经营自己感兴趣的生意,找了几名志同道合的友人共同创立“安平酒庄”,并在短短两年之内,让它成为天下皆知的酒庄。
凡是“安平酒庄”酿造的美酒,不仅京城几间酒楼抢破头,就连江南一些知名的酒馆也不辞千里地前来订货,生意极为兴隆。
这一趟他到江南,除了帮爹前来探望shen体微恙的伯父之外,也顺便看了看江南一带各家酒馆的情况。
如今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他打算明日就要启程返回京城。
正当皇甫廷彦打算一边赏景,一边浅酌,好好地享受静谧悠闲的气氛时,临桌几个客人的高声谈论却坏了他的雅兴。
“欸,不知道叶家那边结果会怎么样?”
“虽然官府派了不少人手前去,可我看哪……叶家的银子八成还是保不住喽!真是可怜哪!”
“这也没办法,谁让叶家身为杭州富商,树大招风的,才会被那恶匪给盯上,也只能自认倒霉,花钱消灾了。”
“是啊,不过虽说那恶匪只劫财不杀人,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一开口就要五百两呢!我不知道得赚多久,才能赚到这么多的银子哪!”
皇甫廷彦的浓眉微皱,转头望着那几人。
“去问清楚怎么回事。”他对随从张德吩咐道。
“是。”
张德立刻走了过去,客气地开口询问:“请问几位大哥,刚才你们谈的恶匪是怎么一回事?”
“咦?你不知道呀?昨儿个有一名胆大包天的蒙面恶匪,留言要城南的富商叶百风在今日傍晚交出五百两银子,还嚣张地说若是不乖乖地自己奉上,他也会硬闯进叶家夺走银子。”
“那叶家有打算给吗?”张德又问。
“当然没有,叶家非但没打算给,还已经报了官,官府也派了不少官兵前去抓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是现在了,只不过依我看……叶家的五百两银子恐怕还是难保啊!”
“怎么会呢?”张德疑惑地问:“不是都已经派了官兵前去逮人了吗?”
“唉,官兵有什么用?听说不久之前,那恶匪用同样的手法,已在苏州抢走了当地首富五百两银子呢!对方也曾报官要逮人,结果那恶匪的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十多名官兵也拿他莫可奈何啊!”
听了这番话,皇甫廷彦的浓眉不由得皱起。
想不到,江南一带竟有如此嚣张狂妄的恶匪,眼里简直没有王法了!
尽管他非官也非将,但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将军之子,既然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又怎能袖手旁观?
皇甫廷彦的神色一敛,二话不说地起身下楼。
张德见状,赶紧付清了酒菜钱,也立即跟了过去。
城南,富商叶百风的府邸中,已部署了一批官兵,其中十多人在账房外严阵以待,另外还有五、六人守在账房内。
年近半百的叶百风和他的夫人在回廊下不安地走动,神色凝重而紧张。
眼看夕阳逐渐西下,所有人的情绪也愈来愈紧绷。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待恶匪现身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一抹可疑的身影从天而降,迅速落在庭院角落的假山之后。
“来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