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一直没有责怪我,一个字都没有提我欺瞒于他,拦阻他家人的事情,我日日夜夜的煎熬着,期待他骂我,甚至有时候希望他走吧!带着他的女儿和外孙回到他的京城!我愿意一辈子的伤心悔恨,也不愿意他这般的对待我,朝廷知道他还活着,下了诏令让他回京,他却上表说身体问题,要在这里休养,他甚至还上表给我和儿子请了封!我是她的侯夫人,英儿是他的嫡长子,他肯承认我们!即使我不是用正当手段获得的他……我如何能面对于他?”
她忽然痛哭失声,这几年她日日心里煎熬,却不敢问,不敢说,她一万次地想大声问他,让他回去!自己不要他了!然而想到失去他的日子,就仿佛失去了阳光,失去了水,这辈子再也没有了光明!
急云从未体会到这般强烈而直接的情感,倒是听得呆了,看到她哭,有些尴尬,站在自己师父的立场上,她其实很难同情她,毕竟自己师父的凄清孤苦,自己是看在眼里的,然而她似乎也很难怨恨她,这种感觉很是复杂,让一向习惯简单执行任务的单线条的她有些难以理解。
冼夫人擦干眼泪,有些困窘于自己的失态,然而这几年这些东西压抑在她的心里,今日终于没忍住,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急云摇摇头道:“没关系……你们都是成年人,既然选择了,就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好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方案,冼夫人悉心照顾发了狂的云阳候,让他渐渐恢复神智,恢复记忆,却又为了自己的爱情,阻挠了他的亲人的寻找,而云阳候显然也选择了尊重她的付出,留下来陪她,却又对不起自己的女儿,这样复杂的感情,只有局中人才有资格评判,自己这个局外人,真没资格说什么。
冼夫人却自嘲笑道:“你还年轻呢,还没遇到爱人呢,将来你遇到了,这样烈火一样焚烧的感情,你就能理解我的自私和一往无前。”
急云摇摇头道:“我觉得爱是宽容忍让,是相互尊重,不是一方面的单方面付出,师公愿意留下来陪你,是他爱你,愿意为了报答你的恩义,为什么你不能为了他,也去试着去了解他的世界,接纳他的亲人呢?我觉得……他不一定喜欢这样平静的隐居生活吧……他应该喜欢挑战、喜欢刺激的生活多一些。”
她其实觉得她自己在某些方面,和云阳侯有些像,不断挑战自己,不断寻求新的高度,征服的成就感太过美妙,没有什么可以取代。因此她喜欢和顾藻的生活,二人互不干扰,却奇迹一般的和谐,他醉心于那些书画,某一方面来说,他们其实是相似的,在某一领域醉心并且极力达到其巅峰,对生活富有热情,专注于工作。
只是,看了冼夫人,她忽然反思,自己和顾藻,是否还是缺了点什么?灵魂的互为一体,不可缺失?为了彼此,可以不管天诛地灭一往而前的热情?还是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排他性……
……想不清楚……感情的事情果然太复杂,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反正他们彼此许了婚姻的誓言,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
冼夫人一愣,喃喃自语道:“是,他甚至不顾危险,愿意去探一探神的禁地,他拥有着山中的老虎的勇气,却为了我,化成了圈养的绵羊……”
急云想了想道:“疾病困苦的时候,你愿意和他不离不弃,为什么他在京城的身份和地位,在江湖上的丰富多彩,你却不敢和他一同去挑战和面对了呢?你的爱太小了,只愿意和他相守,没想过他快活不快活。”
冼夫人如遭雷击,仿佛在面对神灵的质问,她喃喃解释道:“我是百越圣母呀,我们族人祖祖辈辈在这儿,我怎么能离开,我要主持祭祀祈福,主持墓葬喜事……”
急云不置可否,想了想道:“师公也是清微教的副掌教。”
冼夫人满脸通红道:“京城那边,整日讲究什么礼法,京城人都看不起我们,我也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急云淡淡道:“师公也是京城人……再说一个人强大不强大,本就不在于别人看不看得起。”
沈夫人嗫嚅半晌后站了起来,勉强笑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已经让他们选了匹好马,明儿你还要启程呢。”
急云起身相送,看着她一路垂着头走了出去,叹了口气,师公,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雄狮如何能困于笼子,再说,自己虽然不知道师父到底遇见了什么,然而势单力薄是肯定的,师兄似乎也被人盯上了,师公若是能回京,对其他人总是个震慑。
第54章 归途
百越的初夏清晨;空气清凉;山里云雾依然缭绕未散,翠绿草木上露珠未干,鸟啼婉转声声;是个绝好的天气。
急云骑上马儿;和云阳侯及冼夫人道别后,便一夹马肚子,打马而行,纤细的身子贴在马上,仿佛全无重量,健马一路扬尘远去了。
云阳侯目送着她远去;半晌没说话;冼夫人却忽然说道,“她武艺高强,我看她身法极快,一路上各城都有清微教分舵,你不必太过担心。”
云阳候点点头,微笑道:“是他们年轻的一代闯江湖的时候了,我这样大的时候,已是在江湖创下偌大名头了。”他似是追忆起从前的热血江湖豪情,眼里带起了笑,冼夫人却没有忽略那一丝落寞,心头一热,笑道:“你还没老呢,咱们也该收拾收拾,过几日回京,路上还要你教阿英怎么闯闯江湖呢。”
云阳侯一愣,转眼看她,身后的管英却早已欢呼起来道:“阿娘您同意去京城了!”
冼夫人微微一笑,柔声道:“那是你阿爹的家呢,总要去看看,还有好多族里的事情要处置好,过几天再出发吧……”
云阳候仿佛不认识自己夫人一般的看了半日冼夫人,眼睛越来越亮,终于微笑起来,将她拥入怀中,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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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云一路赶路,因她孤身一人,长得又美貌,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觊觎她美色的宵小,却都被她轻而易举地给了教训,付出了血的代价。
大概赶了七天的路,却是到了烟水村所在的凤州地界,她忽然想起自己离开袁家也有六年之久了,也不知道阿娘阿爹如何了?阿弟是不是也长高了?不知道读书有没有些进益了。
她心头一动,居然越发思念起瑶娘来,她来到这世界,在生母身边只是短短一年,却是这位好心的养母救了自己,将自己当成亲女抚养长大,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在挂念自己,如今自己行动自由,身上也有钱财,不如回去看看,反正赴京途中还远。
既然念起了,索性便去看一看,她果真控着马往烟水村方向去了,马儿甚健,不过一日便到了望仙镇,她看着那些记忆中高大热闹的店铺,如今看来却甚是灰旧而矮小,想起当年曾攒下银子为了买那鸡血石,恍如隔世,如今她容光照人,牵着高头大马,只招引得望仙镇上的乡民们屡屡回头看她,倒让她颇觉困扰,想起这样的高头大马回乡,倒是过于高调了,她一贯低调,索性找了个客栈,将马寄存了,又去买了些布匹、棉花,割了两斤肉和酒水以及一些才徒步走回烟水村,她脚力甚快,半个时辰便回到了烟水村。
野花盈径,杂树遮扉,远岸山光映水,茅檐草屋角落牛羊饱卧,打麦场上鹅鸭声喧,暮色中的烟水村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家家炊烟袅袅,都在赶着做饭,天黑前吃了饭好歇息。
因不喜招人注目,她特意找了条偏僻的路回家,果然一路没遇上人,走近那熟悉的二进的草房,急云忽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她到了门口,听到了里头熟悉地说话声:“我说刘家的哥儿,这天要黑了,你是回家吃呀,还是在这吃呢?”正是刘氏那一贯刻薄的声音,留人吃饭却毫无诚意,显然是希望客人快走。”
她忽然眼睛有点点湿润,推了门,喊道:“我回来了。”
小小院子里的人闻声都抬了头,暮色里,他们只看到一个仙子一般的少女推门进来,明眸皓齿,虽穿着普通的青布裙,丝毫不掩其清丽逼人的容光,都呆住了,却是娥娘先反应了过来,捂住嘴:“是阿瓦!阿瓦!”
她奔了过来,直接搂住了急云,眼泪已是落了下来,院子里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惊喜交加道:“是阿瓦姐姐?”旁边那个浓眉大眼膀圆腰粗长得极是高大的少年正是刘满仓,则大力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就是阿瓦,哈哈哈,我就说她绝不会有事的!这不是回来了?”
袁雷从屋里走了出来,搓着手只是高兴,刘氏先是惊愕,后来看到阿瓦手里还提着满满一包袱的东西,显然还有一坛子酒和些糕点,却也喜上眉梢道:“原来是阿瓦回来啦,我就说去当丫鬟还是有出息的,这不是长得可水灵了,还愣着干啥,阿玉他娘,快去加几个菜。”
袁雷应声道:“对对,孩子赶路回来,肯定饿了,娥娘你快别哭了。”
饭桌很快支了起来,娥娘一边擦着泪水,一边手下不停地炒了好几个菜,把急云带回来的肉全切了焖了土豆,刘氏虽然有些不高兴,她本想腌起来一些的,不过转念想到天气也热了,耗盐多也不一定能保证肉不坏,便也作罢。
饭菜很丰盛,一家子都坐了下来,连袁雪也坐了下来,她比从前已是好了许多,已经能认人了,安静下来的时候,倒是看不出问题。刘满仓则无视了刘氏不断飞过来的眼刀,仍是厚着脸皮赖在了饭桌边上,毫不犹豫地夹了一大块肉,边大口吃边说道:“这肉炖得好!婶子手艺就是好!”一边又看往急云:“阿瓦妹子在外几年,肯定吃得好,瞧这水色,多好。”
急云只是低了头吃饭,饭菜虽然少油少调料,经了娥娘妙手,仍是记忆中的好味道,娥娘含泪道:“多吃点啊,在外头吃苦了吧,这几年跟的主家怎么样?我们后来到处去打听,同村的翠翠家,听说一直就打听不到,不过京里倒是托了人送了银子来,只不肯说在哪家,我们打听了许久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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