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清夜吟-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红烛影移,暖风轻送,开启的窗外,隐隐传来更鼓声。
  南书清静静躺在床上,望著帐顶怔忡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起了微微响动。门栓被插进的刀尖一点点拨动,“啪”地应声而开。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进屋来。
  “我说老钱,你可打听准了,是这屋了不是?”刻意压低的声音粗嘎难听。
  “哪会有错?这门上不是贴了'喜'字嘛,这个月只有臻儿姑娘一人被赎身且直接在绮香居里成亲,我早打听好了的。本来我都备好了银子要给那清倌开苞,却不料半途蹦出个毛头小子赎了她,真他娘的!”
  第三人有些不以为然:“老钱,你不过远远瞧了那妞儿一眼,真就这么动心了?她是美是丑,你究竟看清没有?”
  老钱嘿嘿笑起来:“绮香居的姑娘,有差的吗?你没瞧见那身段,啧啧!被那小子拔了头筹也不打紧,反正我还没尝过新娘子的滋味。”
  料来屋中人没有抵抗能力,外头又无守夜的小斯,三人笑声逐渐放肆起来。
  南书清心中暗暗叫苦:倘若他们发现他是男子,应该不会难为他,只怕疑惑这房里正主儿不在,却有个扮女装的男子,叫嚷起来,明夜为友救人的计划岂不前功尽弃?
  明夜曾说要他帮忙做个替身,他本以为只要呆在房中,让人以为臻儿姑娘仍在,而实际却被明夜悄悄送走──却不料那小鬼居然瞒他戏他!他面孔又悄悄热起来。
  如今明夜未回,而自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该如何是好?
  幔帐被刷地掀起,他立即闭目装睡。
  “嘿嘿嘿,我说不错吧。”其中一人用手肘顶顶同伴,笑出一口黄牙。
  “可真是,细皮白肉的。哎,那个小子呢,洞房花烛夜逛哪去了?”另一人口里疑问,手却不由自主向床上人脸庞摸去。
  “啊!”他痛叫一声,缩回手来,“谁,哪个王八蛋暗算老子?”
  “老子死了一千多年啦!你是哪个坟坑里的挺尸,敢碰我的新媳妇儿?”窗外,一道清朗的戏谑声凉凉传来。
  明夜!
  南书清心头一松。
  “也好,先做了这小子,再和新娘子乐呵乐呵,还省了银子呢!”三人纷纷亮出兵刃。
  明夜飞身而入,迅雷不及掩耳地撂倒两个。另一人眼见不妙,刷地一刀便向床上人身上砍去。
  明夜心思飞转,本欲以掌击出,却突然手臂一伸,挡在刀前,那刀刃便正斩在他臂上。
  南书清瞪目而视,只觉心都跳出了腔子。
  却见明夜另一手倏出,猛地击在那人颈上,那人双眼翻白,登时昏倒。
  “我去冯嬷嬷那儿取了臻儿的卖身契,所以来晚了。还好赶得及。”明夜歉然一笑,将他扶坐起,伸掌在他腰背上推血过宫。他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穴道被制甚久,只怕于身有损。
  南书清穴道甫一被解,不顾身上尚麻,立即捧住明夜手臂。
  真好,不枉为他挨上一刀!呜,明夜好生感动。
  他解开衣袖,露出一截白色丝衣,柔声劝慰:“你别担心,我身上穿了丝甲,刀枪不入。”
  南书清仍是捏了捏他手臂,见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微笑,这才吁了口气。
  明夜将那三人一一拎起,直接扔出窗外。南书清吓了一跳:“这不要跌死他们吗?”
  “跌不死算他们命大,跌死了算他们该著,对付采花贼还用客气吗?”
  也罢,若是这房里住了别的女子,只怕就被糟蹋了。南书清一思量,不由点头。
  明夜从床里摸出他的衣衫鞋子递过去,笑嘻嘻地道:“你穿了女装好看得很,再不换回,只怕我也要动了心啦!”
  哎哟,糟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话刚出口,明夜心里立时惨叫一声。
  真是多嘴,明明已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怎么一不小心又将话题扯回来?看他闷声不吭地换衣,脸上瞧不出是怒是气。故意挡那一刀,就是赌他心软,盼他别计较之前的事,眼下看来,只怕白费心机。
  你笨你蠢你白疑啊!明夜嘴里嘀嘀咕咕,一脸哀怨地抱拾起地上的女衫,跟在南书清身后,离了绮香居后院。
  弯月如钩,星子低垂。
  两人一前一后,踱晃在长长砖道上。
  清夜里寂然一片,一种纠葛难解的氛围弥漫开来。
  明夜踟蹰开口:“本来是我堂兄赎了臻儿要娶她,只不过家中忽然有事,他脱不开身,就嘱我来办此事。而冯嬷嬷教导臻儿时因她脾气倔强吃了不少排头,因此开出条件,要亲眼见她破身才肯让出卖身契,我等了三个月,堂兄却无法依约前来,冯嬷嬷就要替臻儿喊价开苞。她靠山来头不小,我不便与她硬碰硬,只好另想法子……”
  忽见南书清转身,他立刻噤口。
  和风送暖,南书清长发未束,随风轻扬。明月下,衣袍款款,清风满袖。
  明夜心中不安,怀抱衣衫愣愣地望他,却见他只是静静看自己一眼,复又转身前行。
  糟了,他会不会将我扫地出门?
  他虽认了我做义弟,当初可是被人硬逼的……看他平时温温吞吞,生起气来可也挺吓人。唉!唉──不过我咬了他一口,不晓得让他咬回去会不会稍微消点气?
  明夜低声咕哝,不知不觉到了南府门口。
  老管家周伯仍守在门口。老人虽然年纪老迈,但精神却好得很,丝毫不见倦意。见南书清与明夜一前一后地踱回来。忙迎上去:“公子爷,陆少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晚?”
  南书清轻应一声,没有搭腔。
  周伯疑惑地望向明夜。
  明夜嘿嘿一笑:“喔,没什么,在朋友那儿耽搁了一会儿,劳您费心了,还让您等门,真过意不去。”
  周伯笑呵呵地:“你这孩子就是嘴乖,我一把老骨头了,觉越来越少,这会儿也不困,顺便守门。咦,你怎么还不进来?”公子爷都已经进门,他怎地还杵在外头?
  “呃……”
  明夜犹犹豫豫地,偷偷瞄著前面修长的背影。
  “哎呀,快进哪!我就算能熬夜,也该睡了,你不进来,我怎么闩门?”
  周伯一伸手,将明夜拽进门,“啪”地落了闩。
  “呃,我,我去睡了,你们也快歇著吧。”
  明夜再瞄一眼默不作声的身形,叹了口气,慢慢地踱回西厢。
  第四章
  南书清在房里整整心不在焉了三天。
  明知始作俑者常常在门口探头探脑,也不理睬。
  第四天傍晚总算元神归窍,坐在桌前看书,却仍然时不时地走神。
  “公子,您……要不要到西厢去看看?”
  周伯进了房,向南书清禀报。
  他心里不解:三天前,这兄弟两人半夜三更才回府,公子爷神色古怪,八成又是明夜那孩子作弄他。要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吵个架斗个嘴也算平常,何况公子爷素来宅心仁厚,凡事不爱计较,又颇为疼爱这个义弟,现在居然三天未曾理他,倒也奇了。
  南书清合了书:“明夜怎么了?”
  “陆少爷整一天没吃东西,好像不大对劲儿,是不是病了?”
  他稍一沉吟,站起身来:“我去瞧瞧。”转过书桌,又吩咐,“周伯,麻烦您让厨房准备些点心送过去。”
  周伯应声,出了房门。
  穿过回廊,已望见侧厢卧房,明夜正蹲在门口,不知在做什么,一扭头远远瞧见他走过来,居然像老鼠见了猫,一溜烟钻回房里。
  南书清又好气又好笑,快行几步。
  一进屋内,就看见明夜拥了棉被怯怯坐在床上。
  “周伯说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他走到床边坐下。
  “我,那个……在生病。”被子拉呀拉地,拉到颈上。
  南书清伸手探探他额头。
  “那么,我去叫人请个大夫来。”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的。”
  棉被继续向上拉,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珠,瞄来瞄去的。
  南书清叹了一口气,拽下被子:“就快入伏了,你老抱著棉被做什么?得了热伤风可怎么是好,你又不爱吃药。”
  明夜一歪身,倒在被上,心里暗暗思忖。
  他既对那夜的事绝口不提,自己又怎能自讨没趣,只怕他再恼起来,可不得了。
  南书清干脆将他拉下床,推到桌边坐下,拿起一块厨房刚送来的点心递过去。
  明夜敛眉垂眸,双手不动,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
  “张口!”南书清一脸正色。
  他乖乖照做。
  一块点心塞入口中,刚咬下一半,南书清倏地收回手,转而送进自己嘴里。
  明夜一口噎住,抬起头来诧异地眨眨眼,望进他含笑的瞳中。
  他不恼了?
  是了,他本就心软,这三四天也约摸气够了。
  缓缓吞下喉头哽住的糕点,明夜一扑身,捉过他手中的点心,大大啃了一口,南书清来不及收回,差点被咬到手指。
  两人立时在房里追闹起来。
  “周伯,好像很少见公子爷这么,嗯……玩闹得这么高兴哦!”
  丫环小英站在门外等著伺候。她一手提著空托盘,一手搔搔头,瞪著圆圆的眼。
  “好像我在家里同小弟一样又笑又玩的样子。”
  周伯微笑著摸摸胡子:“别说你了,我看著小公子一点点长大,都没见他这么开朗过。”他满意地点头,“家里有个兄弟姐妹就是不一样,这才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嘛,热热闹闹地多好!”
  “对呀、对呀。”小英立刻热切地附和,“以前侍奉公子,静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自从陆少爷来了,我打瞌睡都不会有人骂我……啊!”糟,怎么说漏了。她立刻捂嘴。
  周伯轻敲她一记:“好个小丫头,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偷懒!”
  “没有啊,周伯!”她喊冤,“陆少爷有时在公子爷房里玩到很晚,他叫我回去睡,我说要伺候著,他就允我在外头打盹。”
  “胡说,公子爷什么时候让下人熬夜伺候了?分明扯谎!”
  周伯口里训斥,眼里却带著笑意。这丫头是个死心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