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晓叆往回走,先到店门口牵出机车,可是怎么也发不动,这辆小绵羊已经骑了五年,最近老是发不动,大概快寿终正寝了。
“拜托!快点……”晓叆喃喃自语,蓦地,一只男性的大掌握住她的纤腕。
“走!”
“你干什么?”没看到她都快急死了,没空跟他一搭一唱。“你不要太过分了,放手!”但她只来得及把车钥匙拔起来,就被拖走了。
将她拉到停靠在对面马路边的豪华座车,塞进后座,吩咐租车公司派来的司机开车。“要去哪里?”
“你要送我去?”她一脸愕然地抱着安全帽。
“这不是很明显吗?”东方凛似笑非笑地问。
晓叆有些狐疑地瞥他一眼。“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开口拜托你,别说我又欠你人情。”
东方凛嗤笑一声。“我会当作是在施舍,不会跟你计较。”
“那我要谢谢你的施舍了。”晓叆没好气地说。
“不客气。”他接受得理所当然。
这个男人真不是普通的过分……
算了!现在先赶去安养院比较重要,要是中风的母亲双脚的血液循环再恶化下去,可能必须截肢,她不希望母亲再受苦了。
跟司机说了地址,她只能十指紧握,在心中祈求神明保佑。
东方凛把视线望向车窗外,觉得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难道他是把她当作死去的妻子,才会忍不住出手帮忙?如果今天的她跟雪儿长得完全不像,只怕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很快地到达目的地,晓叆很真心地道了声谢谢,便急急开门下车。
看着这栋三层楼的建筑物,招牌上写着“XX安养院”,不像是情侣之间约会的地方,东方凛不禁纳闷。
“先生要在这里等吗?”前座的机司回头问道。
东方凛甩了下头。“回饭店吧。”
“是。”司机重新启动座车。
他在做什么?就算看着她,她也不可能变成雪儿,她已经死了,选择抛下他,也抛弃自己的生命,而刚刚那个女人,只是个陌生人,什么也不是。
回到“天喜饭店”的豪华套房,之所以不选择住在总统套房,是不想让台湾那些媒体或八卦记者过度报导解读,虽然他的父亲的确是“帝国保险”副总裁,东方家更拥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想而知会将他塑造成奢华尊贵的形象,这样对公司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你跑去哪里了?”住在隔壁的魏宇恒听到声音,连忙走进来问。
“有事?”东方凛脱下西装外套,倒了杯冰开水来喝。
“当然有事了,房子已经找好了,你要不要先去看看?”魏宇恒认命地替这个表弟张罗各种琐事,谁教自己是他的特别助理。
“这种小事你决定就好。”灌了一大杯,东方凛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还有问题吗?”
“当然有!”这个他可有话要说了。“凛,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我有多久没看你发出真心的笑了,自从雪儿死了之后……”
东方凛倏地回头怒视。“不要说了!”
魏宇恒脾气虽然好,可也被这个阴阳怪气的表弟给惹毛了。
“不说就会没事了吗?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你有多爱她,可以说像个公主般把她捧在手心,其他女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是她没有安全感,太喜欢疑神疑鬼,爱往牛角尖钻,那不是你的错……”
“你说够了没有?!”东方凛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朝他怒吼。
“你想揍我是不是?好!打啊!”魏宇恒吼回去。
东方凛喘着气放开他,眼底泛出一条条的血丝,几撮黑发垂落在额头上。“你们都不是我,不会了解我的心情……”
“我们当然不了解,只是大家有眼睛可以看。”魏宇恒用力拉松脖子上的领带,有些忍无可忍。“你要自责到什么时候?雪儿的父母都已经能够接受她是因为忧郁症而自杀的事实,不是任何人,更不是你的错。”
东方凛两手撑在桌面上,吐出一口气。“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明天早上九点整,我要听取各部门主管的简报,你现在就去通知他们。”
“明天早上?”魏宇恒惊跳起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临时要通知所有的人,这样会不会太赶了?”
东方凛逸出一声嗤哼。“要是没办法来,那个位子就可以换人坐坐看了。”
听了,魏宇恒只能叹了口气。“是,我马上联络。”说着便拿出西装内袋的手机,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
东方凛走到落地窗前,两手抱胸,目光痛楚。
如果那天他不放开她的手,或者直接带她去公司,让她留在身边,给她更多安全感,或许她就不会死了,或许可以救她……
可是现在就算有再多的“或许”都没有用了。
第二章
早上十一点半──
“十杯招牌、五杯卡布其诺……嗯,好了。”
晓叆将外送的咖啡全都打包好。“惠娟,就麻烦你送去隔壁的『帝国保险』,这是十楼会计部的叶小姐订的,刚好一千块。”
“晓叆姐,我那个来,不太舒服,你帮我送去好不好?”她知道晓叆吃软不吃硬,只要撒撒娇就好了。
晓叆笑睇她一眼。“就只有今天,下不为例。”
“谢谢晓叆姐,要不是今天店长休息,我也不敢。”惠娟笑吟吟地说。
于是,晓叆提了两袋咖啡来到隔壁的“帝国保险”,走进挑高的大厅,因为柜台小姐都是店里的常客,自然也认识她,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上楼了。
这时一位站在柜台前的中年男子突然抓狂,大声叫嚣。“你们的负责人在哪里?叫他滚下来!我太太缴了那么多保费,为什么不能理赔?你们主管呢?”
“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柜台小姐吓得花容失色。
中年男子像发了狂似的,索性抓住离他最近的晓叆,拿出预藏的水果刀抵着她的脖子。“你们要是不把钱还给我,我就杀了她!”
“啊……”在场的人都尖叫,纷纷走避。
手上的咖啡全都掉在地上,晓叆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怎么也想不到会衰到碰上这种事,早知道就先看黄历,是不是不宜外出。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太用力了,抖个不停的刀子就会划破她的喉咙。
“快点叫他下来!”中年男子大叫,还不忘挥舞着手上的水果刀。
柜台小姐见事态严重,赶紧往上通报。
晓叆咽了口唾沫,被他硬扯着往后退,脚踝不小心扭了一下。“啊……”
“不要叫!”
晓叆顿时被浓浓的恐惧包围,她发不出半点声音,要是她死了,母亲就没有人可以照顾,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闭了下眼,要自己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不用多久时间,在楼上刚开完会的主管们全都获知这件消息,赶紧讨论要怎么处理才能平和地解决。
“发生什么事了?”瞥见他们个个惊慌失措,不时的交头接耳,东方凛不禁停下脚步,直接就询问总经理。
在他的质问之下,年近半百的总经理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楼下大厅……有个保户,因为……因为无法得到理赔,现在……他拿水果刀押了个人威胁我们要付钱,不然就要……”
闻言,东方凛的脸色顿时铁青,瞪着他看。
“既然这样,你们还不快下去安抚,还在这里讨论什么?”在旁边的魏宇恒简直傻眼了,想不到他们的危机处理是这个样子。
“因为……他来闹过很多次了,当初只有买医疗险……也没买癌症险,怎么可能拿到理赔?这简直是敲……敲诈……”承保部门的主管看到美国总公司派来的执行长脸色阴沈到了极点,吶吶地回答。
东方凛寒着脸,没有骂人,也没有吼人,转身就走。
跟在后头的魏宇恒摇了摇头,知道这些人都完了,难怪台湾分公司的业绩一直上不来,还输给其他同业,看来这些人等着卷铺盖走路吧。
东方凛搭电梯到一楼,当电梯门打开,外头是一团混乱。
“再不叫负责人出来,我就杀了她!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中年男子已经豁出去了,反正老婆死了,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根本养不起三个孩子,那就一起死好了。
东方凛跨着大步往中年男子的方向走去,当他见到被当作人质的居然是晓叆,胸口像被什么给重重地搥了一下,让他呼吸一窒,不过很快地镇定下来。
晓叆也看到他了,觉得困窘,脸颊都烧了起来,心想还真巧,怎么好死不死又遇见他了,偏偏她这么狼狈,真不想让他看到。
东方凛跨前一步,神色自若地问:“你要找我?”
“你、你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中年男子抖着声音问。
东方凛将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一派气定神闲地和对方进行谈判。“我姓东方,目前担任亚洲地区的执行长,有什么话或不满可以直接对我说,不必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
中年男子将水果刀指向东方凛。“是你们逼我的!我太太的理赔金呢?要我们保险时说得多好听,现在人死了却拿不到钱,你们这些骗子,以为我们穷人好欺负……”
“好!”东方凛当机立断地表示。“既然这样,那么你把人放了,我可以依照合约上面的内容,把理赔金付给你,但是你若伤了她,就什么也拿不到。”
“真的吗?你真的肯付钱?”中年男子快哭出来了。
“我一向说话算话,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东方凛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态度渐渐软化的中年男子。“我不希望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你应该也是一样。”
听了,男子放下水果刀,嚎啕大哭。
“魏特助,请你带他上楼,把当初签的保单找出来。”东方凛速战速决的态度,让围观的职员或民众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魏宇恒颔了下首,也希望在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记者赶来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于是带着中年男子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