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心情说这些。
沉默了一小会儿,张兼向我坐的地方靠了靠,说:“是三哥不好,总是瞒着你什么都不解释,让你没有安全感。其实我只是不想让欢欢心里装太多事,不想让你有烦恼,我希望欢欢可以永远快乐,无忧无虑。只不过……似乎用错了方法。”他笑了笑,“欢欢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啊。”
突然听他这么说,感觉心中滋味难言。
“三哥说过,等这次事了,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然后你想怎样都随你。”
没错,他说过。
“三哥并非故意瞒你什么,只是,有些事若是说出来,感觉就会变了。”他感慨,“这不,刚知道我不是亲生哥哥没几个时辰,有人就连三哥都不叫了……”
我嘴角抽抽,他他他,他的声音怎么那么委屈?
“我不是……”
“什么不是。”他满脸幽怨,声声凄楚,“不光不再认我这个哥哥,还要离开,我辛辛苦苦陪了他七年,而他竟然不信任我。可怜我重伤未愈就跑去救他,伤口再痛也装作没事的样子,怕他担心。其实他根本一点没放心上,这么长时间问都没问一句,光想着要钱跑路……”
“我……”我慌了,感觉自己十恶不赦,他是为我才受伤的啊!“三、三哥,我一直想着你……的伤,真的,只是看你和他们比斗时灵活如初,才放心。然后一直想事情,才没问。你的手,好了么?”
他不说话了。
“还疼?”当时霍炎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回想起他满身鲜血的样子,有些呼吸困难。
他还是不说话。
“三哥……让我看看行么?”
他叹了口气:“算了,没关系,已经好了,也没留病根。什么无法用力过猛啊,阴雨天会酸疼啊,受凉会抽筋啊,不能发暗器啊,最厉害的三招剑法以后再也用不了啊之类,都是小事,无伤大雅。就算以后年老时可能连筷子都拿不了,也没什么。”
我看着他的肩膀愣住了,眼前有些模糊。
“欢欢?”他微微慌乱,“没事的,你不也看到了,我打倒了那么多大内高手,怎么会有事,对吧?”
怎么可能呢,伤筋动骨,再也不复如初……
“欢……以后三哥若是拿不了剑,穿不了衣,吃不了饭,你会帮我么?”
“会!”我无法想象,潇洒不凡的他,若是身残会怎样。
他笑了:“欢欢要对三哥负责任?”
“嗯。”
“那欢欢还要离开我么?”
“这……”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叹口气,我说,“不是要离开谁,只是觉得我应该独立了,已经快十六岁(实际年龄更大,惭愧),我不想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废人……”
“欢欢不用操心生计,三哥会陪你一辈子。虽然我也不算有什么产业,但让欢欢衣食无忧健康快乐还是可以的。”张兼认真的看着我,声音像清泉一般流淌,“我会陪欢欢游山玩水,踏遍名川大山灵泉清流,尝遍天下美食,去听南方洞栖族有名的灵歌会,去看草原上的赶马赛,还有雪山和明月湖……好不好?”
我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然后赶紧定定心,不确定某人是不是又用了什么什么术迷糊我:“可是,现在我还年轻,跟着哥哥好像没什么,但以后呢,我们会慢慢变老。不能想象自己七老八十了还在当米虫的样子,就算三哥不嫌弃,我也不愿意变成废物。”张兼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更何况,咱们不可能单身一辈子,早晚都会成家立室,等三哥有了妻子,我不能让嫂子侄子看不起啊……”越说声音越小,感觉有点冷,难道是河上风大了?!
“成家?”张兼声音飘忽。
难道不是吗?我直觉你的女朋友师婉仪小姐一定不会喜欢我。
张兼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接着话题往下讲:“进棚里去吧,清晨风凉。一夜没睡也该歇歇,你眼圈都黑了。”
“哦……”我爬进船上的小棚子里,张兼也钻了进来。
这条船是我和张兼离开皇宫后在运河边换上的,应该是他先行准备的逃跑路线之一,外面看着挺破里面还算舒服,离宫用的那条被他一掌劈断桅杆,沉入了天意湖。
地方很小,我们靠在一起。经过那么紧张的事情之后神经兴奋,虽然身心疲倦却难以入睡,才胡思乱想感慨万千了大半夜。不过现在真的有些困了,身后又是个温暖的胸膛,让人不得不安神。
正迷糊着,张兼却在我耳边说起故事来。
“我小时候从没怀疑过自己不是爹的孩子。”他说,“爹娘对我和哥哥一样好,甚至更好,宠爱非常。娘还时常念叨说,生得这么俊为什么不是女孩呢?”
想起当年老娘期盼女儿的样子,我有些黑线。
“不过我有时会感觉自己和大哥二哥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性格不同吧,家里几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个性。直到有一天,一个黑影半夜出现在我房里。”黑影?他的师傅鬼阎罗?“我醒来,见到他却没有害怕。感觉那人似乎满意的笑了,然后问我,想不想和他学功夫。那年,我四岁。”
四岁……张兼果然很强……
“他从不让我见到真面目,经常说些离经叛道我行我素的话,蔑视众生群伦,看不起忠贞情义,总能说出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他的头脑和爹的智慧不同。我也好奇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教我,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别人,但我没有问,只是默默观察。他给我的感觉并不亲近,总觉得他如此对我是有原因的。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他觉得教我教得差不多了,便告诉了我所谓的身世,也让我明白了他教导我的目的……”
我出生那一年,他十三?
“他说我是飞星将军的儿子,而将军并非战死,是被先皇北辰桓害死的,我应该为父报仇。”
这就是北辰极怕张兼“父债子尝”的原因?这么多年,也没见张兼有什么“报仇”之举啊,甚至不像心怀仇恨。而且,老爹他们当年明明都是朋友!如果真是先皇害了飞星将军,老爹怎么还会对他忠心?
“据他所说,当年爹和我父亲,就是那时的飞星将军一起鼎力帮助北辰桓夺取江山。爹智计深远胆大而奇思妙想不断,父亲武艺精湛骁勇而敏锐善战,有了他们的帮助,北辰桓才能从落魄皇子渐渐变得有实力争夺储位。他们之间感情也很好,爹和父亲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却没想到他们的兄弟北辰桓,心中到底有些什么心思。”
我对先帝的印象,已经从慈祥和蔼彻底变成阴险小人了。
“爹还好,但父亲战功赫赫,爱兵如子,许多将领和兵士甚至只知浣飞星不知北辰桓,这个情形让北辰桓十分不安,可却没有任何理由除去隐患更不可能在大事未成之前将他害死,不但不能表现忧虑,还要做出无比信任的姿态,那小金牌,就是当时许下的。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我翻过身来认真听,虽然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但这些秘史实在引人。
张兼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扯过薄被盖好,接着说:“这是一件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理由。他发现相交数年的浣飞星竟然不是天启人,是大契人!因为他身上有一个只有大契人才会有的刺青。”
什么?!
“至于他到底是哪里人已经不重要,只要有个可能性就已经够了。可叹这身世上的秘密连父亲本人都不清楚,他是被人收养的孤儿,在天启长大,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启人。他和爹是儿时伙伴,后来离家学艺,十年后再见面情谊依旧,便应爹之请助北辰桓共成大事。爹那时心高气傲风华正茂,心中虽无名利却喜欢发挥长才一展智谋,父亲更是无所图,适时更遇到了心中所爱,打算北辰桓登位之后带着爱人笑傲江湖,可惜……”
可惜……
“同大契的最后一战中,他依计孤军牵制敌人主力,可是计划中的援军没有来,他战至不剩一兵一卒……”张兼顿了顿,“事后爹质问北辰桓为何没有按计划中的时间前去救援,而是迟了整整一个时辰!不仅飞星将军战死,还连累很多其他将领,若非他狠心火焚草原,此战胜负难料。北辰桓指责父亲乃是敌军奸细,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尸身寻回后,果然后脑头发之内有刺青,这是不能传出的秘密,于是被压了下来,几乎无人得知,几十年来已经被人淡忘得差不多了。那一战造成连同父亲在内七名战将身死或重伤,这也是当时天启没有乘胜追击拿下大契的原因之一。”
“此事后,爹也许是感到了什么,有些心灰意冷,才会以火焚一事有干天和为由悄悄退隐,走时留下金牌,暗示离去原因。但他和北辰桓交情非浅,后来北辰桓翻天覆地的拼命找他,而且断然否认当年之事是由他而起,爹一时心软再次出山,结果险些没能躲过同样的结局。”
等等,飞星将军当年没有结婚吧?如果他有家室,先皇会放过吗?我刚要问,张兼已经开始解释:“那人说因为我是一个没人知道的孩子,才侥幸留了下来。母亲是女扮男装混入军中代弟从军的,偶然被父亲发现。经过很多事情之后两人情愫暗生,父亲才没有揭穿,反而暗中照顾。因为违反军纪,此事他连爹都没说,本想战事终了再宣布喜讯。大战前夜两人私定终身,结果父亲一去不返,母亲等来的是天人永隔……”
唉……
“爹归隐后约一年时间,一个女子找上门来,以金牌为证说明身份之后将我托付,然后消失再没出现……”张兼一直用平淡的声音讲述,此时却感觉他似乎有些伤感。原来他的身世这么复杂,我想安慰,他又笑了,“忽然有人跑来说你的爹爹不是亲爹,你亲爹是被人害死的,你应该报仇,你会怎样?”
这……我不知道。
“也许是他对我的教导好过头了,就算我真是飞星将军的儿子,就算我真的要报仇,也决不会按照别人的安排行事,更不会利用相国之子的身份。而后他再没出现,我对自己的身世和当年的恩怨暗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