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把低沉略哑的男音,老头儿被雷得外焦里嫩,隔了好一阵才颠声说:“不、不用。〃
杜九把刑耀祖送到医院,确定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以后,就先行离开了。
他打车回到别墅,和胖妈打了声招呼,就直接上楼走进浴室里。碍事的外套早就在车祸以后脱掉了,当时因为顾着把刑耀祖从车厢里拉出来,全凭着一口硬气,也没觉得肩膀有多疼,甚至还能背着人走了两三个小时。
可是现在他连脱衬衫都有点困难,褪下了一边的衣袖,另外一边动动胳膊都疼得钻心。杜九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因为撞车以后,他起码有一段时间都处于耳鸣脑胀的状态,后来连连咽下了好几口血水。
杜九硬是咬牙把衬衫脱掉,放水洗澡,然后用浴巾擦干身体,找来绷带把右边的肩膀和胳膊缠紧了。其实这样做没什么用处,伤到的是骨头,除非趴在床上养十天半个月,不然华佗再世也帮不了他。
杜九也就在床上趴了五六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套上那身能穿去丧礼的黑衣棉裤。
右手不方便,他用左手匆匆扒下一碗米饭,吃饱喝足,直奔门口而去。
胖妈在他屁股后面追着喊:“九爷,你又出去啊?今晚还回不回来啊?”
杜九回过头说:“你困了就睡,不用管我。”
这时天还没黑透,杜九打算早点出发,早点把那狼崽子给带回来,然后狠狠抽上一顿。
不过他记着刑耀祖的交代,先到医院去一趟。
杜九在私人病房门外被拦下来,刑家已经接到消息了,管家亲自出面打理,把前后左右好几间病房给清空,还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原本是打算把刑耀祖转到军区附属医院治疗,不过大少爷说不需要,他开了口决定的事,向来是铁板钉钉,下面的人从不敢多啰嗦一句。
保镖请示过以后,才把杜九给放了进去。刑耀祖正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正面对着放在护理架的手提电脑,把昨晚拍到的照片传给军部,见到杜九进来就停下打字的手,看了看床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你不一定要亲自过去,我会和郑家交涉,让他们把人送回来。”刑耀祖说。
“需要等多久?”
“不确定,我刚刚跟郑爽通过电话,他不承认绑架了我弟弟,只说看到那小混蛋在魅夜里出现过,所以我正调动关系向郑家施压,顺利的话估计需要两三天。”
“那不行,我还是走上一趟。”
“没这个必要,郑爽是不敢把他给怎么样,说复杂了你也不懂,反正不会出事。”
“不行。”杜九站了起来,明摆着非去不可。
刑耀祖动气了,眼神就像冰锥子似的刺着他,耐着性子说:“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让那小混蛋在外面呆上几天,也不会少了一块肉,你何必要瞎搅和。”
“不是瞎搅和。”杜九看着他,认真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的人。”
刑家纵然再有势力那又怎么样,刑家宝在他眼里从来不是少爷,就是一只欠抽的狼崽子,现在这只狼崽子被绑架了,他有责任去带回来,就那么简单。
刑耀祖跟他说不通,气得伤口阵阵发痛,很好,这么说来倒是自己瞎搅和了。
杜九这一去岂会轻易能把人带回来,郑爽顾忌着根深蒂固的刑家,确实不敢把刑家宝整死,否则也不会把他秘密地掳进了监狱,但还不敢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往死里整?
刑耀祖明知拗不过他,也拦不住他,便叫了两个保镖把他送过去,然后留下听他差遣。
杜九把一柄黑色的短刀摸出来:“还给你。”
刑耀祖看也不看:“送你。”
“谢谢,不用。”杜九把短刀搁在护理架上,转身就出去了。
刑耀祖气得胸口又是一下剧痛。
他这人越是气得狠了,表情越是冰冷,两道目光毒得像蟒蛇,直缠住杜九的背影不放,恨不得张嘴一口把他给生吞了,裹在胃里慢慢消化。
郑爽确实没打算放过杜九,这人让他丢尽了脸,还踏断了他的胳膊,此等刁民,若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难消心中的一口恶气。
郑爽又请了一群朋友齐聚魅夜,在地下一层的半圆形看台上,摆下筵席,好酒美女伺候着。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杜九面前,脖子吊着一只胳膊,嘴边叼着雪茄,两边肩膀各挨着一个性感女郎。
排场和门面显摆够了,郑爽才趾高气扬地说:“你要把人从这里带走,简单,先到下面的擂台打两场,让我这些朋友都看得尽兴了,之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杜九冷冷地瞅他一瞅,没把人放在眼里。
真正的本事不是装出来的,通常越高调装逼的,越是不入流的小喽啰。
杜九没回答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环境,思索把郑爽挟持的可能性有多高。郑爽防他就像防狼似的,衣摆撩开亮出了腰上的手枪:“是不是要等我叫人把刑家宝的手指送来?”
杜九无法,看来今晚一场恶仗是免不了。
魅夜里不时会举行黑市拍卖会和黑市拳赛,只是今晚这场拳赛有点儿特殊。
总共十个拳手参加,根据抽签每人分派编号,从一到十。抽到一号的人先上场,对阵二号和三号,在台上站到最后的人继续对阵四五六号,接着再对阵余下的四个号码,最终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这是一场和公平无关的拳赛,抽到的号码数字越小,危险性也就越大,下注的赔率也越高。
杜九有特别优待,不用参加抽签,直接在胸口别上号码牌,登上擂台等着迎接车轮战。
他把背挺得笔直,仰着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郑哥,你这招真是绝了。”有人竖起拇指说。
郑爽哈哈一笑,掸子掸雪茄的烟灰:“刑家宝的姘头不是能打么,那就让他打个够好了。”
42四十一章:恶心
杜九不是个争强好斗的人;可是却一直离不开战斗,在末世如此,在现世也如此。
也许这就是命,他想。
杜九每一次厮杀玩命的时候;心情都是十分平静的,他怕死;但每次都当作自己会死。没有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更加不会有畏惧。在生死难料的角斗场上,真正的心如磐石不是磨练出来的,而是被逼出来的。
杜九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唐装长裤;冷眼看着对面三个肌肉蓬勃的男人;不动如山。
打架确实要脱了衣服打才够利索,可杜九身上有伤,如果脱下衣服,会被看到整个后背红得发紫发黑,大大暴露出弱点来。他刚刚解决掉的两个对手,已经被搬到台下去了,因为杜九出手太快太狠,没能满足观众的趣味,有些人已经开始叫嚣起来了。其中叫得最大声的就是郑爽:“给我打死那丫的!”
比赛的规则是十个人争夺一个冠军,但拳手们上场前都被告知,赢得比赛奖金五十万,打倒杜九则有老板大赏两百万!这笔钱足够他们从此结束卖命的生涯!
这是一场真真正正的车轮战!目的就是要把杜九给轮死了!
所以钟声敲响,三个拳手同时攻向杜九,左面、右面、前面同时包抄,想将他逼进死角里。杜九没有和他们硬碰硬,踏上擂台边缘的绳索,用力一蹬,身体凌空翻腾,落地后一膝盖撞上了右边拳手的肋下!
那拳手惨叫倒地,抱着肚子痉挛,口鼻里漾出了鲜血。
杜九每次进攻都使尽了全力,因为他的体力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没有把握一招制敌的时候,杜九就在台上东奔西窜,比起消耗体力他更不能受伤,否则一旦影响了战斗力,动作慢上那么一点,攻击轻上那么一点,就会被人逮住围攻。
当被前后夹击时,杜九直冲上去,歪过脑袋避开前面的直拳,手臂勒住了前面拳手的脖子,把他撂倒在台板,同时俯身扬起脚踢开背后的另一个拳手。随后抓紧时机,使劲掰倒在台上拳手的脖子,咔嚓一声,别人听到的是那拳赛的颈骨错位,杜九听到的是自己肩胛骨裂开。
糟糕!杜九飙出了满头的冷汗,脸色瞬间泛雪白。
他的肩胛骨因为受到猛烈撞击而产生裂缝,刚才蛮横的发力,导致裂缝扩大,整块肩胛骨断裂一分为二。情况变得相当恶劣,杜九右半边身子像被碾碎了似的,维持方才的姿势蹲在擂台赛,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台板。
这时被踢开的拳手从后方攻过来,杜九忍痛往旁边一滚,险险避开他的拳脚。
痛得发狠了,杜九站起身来一甩脑袋,汗珠被甩到了半空之际,他已大步跨前,两根手指的指尖直刺入拳手的眼窝里。杜九面无表情地把左手抽回来,抬腿猛踢,那拳手仰面朝天地倒下去,血喷得有两尺高。
一对三的战斗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场内欢呼雷动。
然而杜九却听不到,他只听到自己扑哧扑哧的喘气声,肺部像个破漏的风箱。
短短的半分钟之内,失去战斗力的三个拳手被抬了下去,新的一批又登上台来。刚上场的拳手都只穿着短裤,有的高举起拳头,有的指指观众猛拍胸口,还有一个干脆两脚踩着绳索登高叫嚣,杜九无需细看,都知道自己的对手们是何等年轻健壮、气势猖狂。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早已过了适合打拳的年纪。
当初对阵冯涛,这种世界级的拳手,杜九还有三成胜算,可现在,他压根就不去想了。
以一敌四,体力不足、身负重伤、没有武器……何况俗语也有云,乱拳打死老师傅。
杜九将面临着他人生中最残酷和最惨烈的一次战斗,背部挨着绳索,行动不灵活,他索性就不动了,明知躲不过的拳脚,他索性也不躲了,只管死死地稳住下盘,把自己当成一堵墙。
让这些盛气腾腾的拳手尽管往上冲往上撞,只要墙不倒,必定磕得他们头破血流!
杜九右手无力地垂下,左手抓住了绳索,身体向后仰,脚下半分没挪动过。他的眼睛已经失焦,瞳孔黝黑无光,纵使场上最强烈的雷射灯,也照不进他的眼里。
“叮、叮、叮……”
钟声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喧闹声……
杜九赢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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