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许霆昊放下笔,看着这向来沉稳的男子一脸焦躁,这个时候焦雄原应在红叶庄才是,心头一紧。
只听得焦雄道——
“楚姑娘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他沉着声。
“回庄途中,一名披散着发的高大男子骑着马挡在咱们路上,他说他要带走楚姑娘!楚庄土伤重未愈,路上发了高烧兀自昏迷,属下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属下深知楚姑娘对您有多重要,拼了这命也不能让他带走,当时情势危急,楚姑娘出来阻止,她跟那男子说了句‘我同你走,不许伤人!’继之转身嘱咐属下将楚庄主安然送回,再来找您,她托我跟您说…
“她说请您好好保重,专心仕途,别去找她!”焦雄自怀中取出红绳递给他。
看见红绳,许霆昊身子震了震,面色死灰。
“楚姑娘托我将此信物交还给您,她说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许霆昊呆愣愣不言不语。
“虽说楚姑娘是自愿同他离去,但属下看得出她的心底压根舍不下您!”焦雄叹了口气道:“她哭得好伤心,扯下红绳的当儿连唇都叫她咬破渗了血,属下叫她别这样委屈自己,另想法子打发那男子,她却摇摇头说是她欠了人家一条命,迟早要还!”
许霆昊兀自僵立,心头自语,怜儿竟然是自愿离去,她不能欠人家一条命,却宁可欠他一世情?
“大人,楚姑娘会作这样的决定说到底也是为了您,那男子武功高强,楚姑娘怕他会伤了您,所以不愿再生事端,要不您即刻下令,咱们调遣人马追上去,他们是朝西南方行去,外头下着大雪,跑不了太远的。”
“焦雄!你帮我将这封信送达京师面呈皇上,我要同他告假处理私务,吩咐其他弟兄到红叶庄等我。”许霆昊卸下官服换上一身劲装。
“大人,您……”
“我要亲自去带回楚姑娘。”
“可您不会武,这样贸然追去太危险了。”焦雄阻止道:“您让魏统领去吧!”
“不用武并不代表不会武!”许霆昊拍了拍他肩头,“别担心,我应付得来,怜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将她带回,脱了官服我只是个寻常百姓,有权去寻回自己的妻子!”
“大人……”焦雄语音未尽,许霆昊轻身一扬,出门后瞬间失了踪影。见着他矫健身形俨然是个武林高手,焦雄看傻了眼!
第八章
“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同我说话吗?”
“我只答应给你我的人,”她冷声,“可没答应给你我的心!”
褚少冥披着黑色狼氅,邪气而俊美的眸在雪地里亮着光,他觑着坐在身前刻意打直腰杆与他保持距离的楚怜兮。
这丫头肤嫩如雪,月牙儿似的弯弯柳眉下一对灿星双眸透着寒芒,她穿着他为她准备的白色狐裘,沿着兜沿外围是一圈绒密雪兔毛,更衬得她那娇小的身子纤巧袅袅,因生气而噘着的菱唇红艳动人。
他就是喜欢看她,盛怒中的她像朵满布了刺的红蔷薇。
“要心作啥?”他不以为意,“你的心不就正裹在你身子里吗?十几二十年后,我就不信还哄不着你所谓的‘心’!”
“你要去哪里?”人目俱是一片白茫,她清楚这并不是到蟠龙岗的路。
“暂时我不会带你回蟠龙岗,”他哼了声,“你那状元郎断不会就此死心,我可不想去扰了岗子里人的清静。”
行了里许,转过一个山坡,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马儿已难抽出蹄子,褚少冥跃下马将她抱下放在雪地,先将马儿牵入一处木屋马厩,里头早已备妥大量清水秣草,他将马牵入关妥木门,不让寒雪侵入。
“我要带你去我避暑之地!”不等她同意,他拦腰抱起伫在雪地的她道:“只这会儿,原是飞瀑之处十自全结了冰吧!”
绕过一个坳处,楚怜兮诧然望着眼前不远处一座笔立的山峰倒抽了口气,那山峰虽非奇高,但陡峭笔直,宛如一根笔管竖立在群山之间。
他抱着她转过一个山坡进了座大松林,林中均为数百年老树,枝柯交横,树顶上压了数尺厚的白雪,林中雪少,反而好走,出了松林即到山峰脚下。
此峰近观更觉惊心动魄,即使在夏日亦难爬上,眼前满峰是雪,硬要攀上,一个不慎落下,肯定要粉身碎骨。
他来到山峰左侧,那儿自底往上钉了一列仅可停驻一足的木桩,一条条木桩向上蜿蜒终至不见,因着大雪,木桩上覆雪成冰,湿滑难行,要想站妥已属困难,若要借此攀上峰顶着实匪夷所思。
“捉紧!”褚少冥将楚怜兮负在背上,依着木桩运着绝顶轻功向上窜升,楚怜兮只觉凭虚御风、腾云驾雾一般,到了峰腰,她往下一望山下景物已模糊不清,这山峰远望似不甚高,其实壁立千仞非同小可,楚怜兮只觉头晕目眩,低呼了声,虽不情愿,也只能紧攀着他的身子不敢再望。
约莫一盏茶时分,两人来到峰顶,由上向下觑,只见雪雾缥缈,连底都见不着。
“你那许公子若能孤身寻来此处,又上得了此峰顶,我便服了他!”褚少冥轻笑,捉起楚怜兮的手往前走,转过了几株雪松,只见前面一座极大的石屋,屋前屋后都是白雪。
进了门穿过长廊来到前厅,厅角生着盆炭火,进厅合上门,寒意立消,身子也热呼了起来。
褚少冥帮楚怜甘卸下狐裘,牵她坐下烧了壶热茶。
“这儿不错吧!”他喝着茶觑着她,“每年夏季我都要上速小屋盘桓一阵子,冬季里倒是少来,为了你,前几日来了趟,备妥了几日清水饮食。”他笑得邪气,“让咱们俩在这离群索居的地方好好培养感情!”
她哼了声道:“你又猜得出我那官司肯定没事?”
“你那钦差大臣本事得很。我不信他救不出他的心上人!”
一提起许霆昊,楚怜兮双眸起了雾气。
“如果你真要我同你在一起,就不要再提他!”她冷声。
他走近她,啧喷出声,伸手抬高了她的下巴。“瞧你伤心欲绝的模样,尝到情伤之苦了吧!何必呢?”他亮起恶意的笑,“我有个好东西倒可以帮你!”
他自怀中取出一粒黑色丹丸。“听过‘孟婆汤’吧!任何投胎转世的人都要喝它,忘了前尘往事方能重新开始,方能解除椎心思念之苦!”
他低沉嗓音诱着她,“只要你吞下这颗‘忘情丹’,之前记忆,曾有情爱一笔勾销;帮你解了思念之苦,也算是给我个公平的开始。我答应就算你失了记忆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会等你真真正正地爱上我后才碰你!”
忘了一切?忘了大树上的晚课?忘了他抱着她由小点儿滚落地上紧护着她的一幕?忘了两人甘醇宁馨的三年鱼雁往返?忘了她强吻他的一刻?这些都是她十七年生命中重要的时刻呀!
但是,是的,她该忘了这一切!从她为了赶去救爹而同意出卖自己的那刻起,她就该绝了这些念头!
她捏起丹丸不假思索一口吞下,药性来得好快,陷入昏迷前她的眼迷迷糊糊地晃动着褚少冥笑得邪气的脸。是的,给他一个公平的开始,给她一个忘忧的未来,虽然这一切对那个深情等她长大的男人并不公平。
但她已决定放弃!
她真心真意爱的人是他,但若注定两人无缘宁可选择遗忘!
最后一个念头,她忆起他教的一阙词——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辗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雪儿,别跑那么快,地滑得很,我追不上呀!”
少女娇笑着在峰顶雪地上追逐着只灰毛雪兔,追到崖边,少女急急打住身子,拍拍胸口吁口气。
“小坏蛋,你别再往前了,这一跌下去你肯定要成兔子泥的!”但雪地太滑,兔儿回不来,悬在崖边看来惊险万状。
“怎么办,少冥下山补足清水食粮,我可没他的本事站在崖边,你撑一下,我来想想法子,也许……”
伴着少女惊叫,小兔已往下坠,当下不及细思,少女奔到崖边,双手虽是捉住了兔儿,但她发现自己正在跌落,向着山崖下跌落!她紧闭了眼抱紧兔儿,连叫声都咽住了,不多时却发现自己停了落势,一个男人扬身接住了她,运着轻功继续向上攀升。
“是少冥回来了吗?”她疑惑,觑着不是他,那个陌生男子却将她紧揽在胸口,使她险险要断了气,响在她耳畔的声音饱含着感情。
“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上了崖,她抱紧小兔急急推开他的箝制。
“喂!你认错人了!”她扬起下巴道:“我不是你那什么怜儿!我不认识你!”
许霆昊不可置信地听着她否认自己的身份,眼前那身披白色狐裘,肤如雪凝,唇似绛梅,整日在他梦中盘桓的小小人儿竟忘了他!
那日仙沿着褚少冥沿路足迹,花了几天工夫终于寻到了峰下马房,臆测怜儿同那男人应在附近,盘桓了两天恰见着一个男人身影由绝峰顶纵下离去,这才确定了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望着她戒慎的小脸,仙叹口气,怎样都成,只要能见着她,怎样都成的,他得慢慢来别吓着她,他会让她想起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呢?”她不友善。
“我叫许霆昊,我来找我的未婚妻!”他凝睇着她道:“我好想她!”
她笑了,熟悉的银铃笑声听得他痴了。
“你骗人!”她促狭笑道:“这雪峰顶哪有人家,只有少冥同我和我的小兔,哪有旁人影子?”“那么你呢?”许霆昊柔声,“你叫什么,又为何孤零零住在这儿?”
“少冥都叫我小可怜!”她无所谓,“少冥说我生了场大病,以前的事全忘光了,不打紧,少冥说他会照顾我一辈子,忘记就算了,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