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毯子全沾上了小点儿的血,我不许简婆婆洗掉,小点儿不在了,至少我还有它的血,毕竟它是我的第一匹马!
小点儿虽然死了,它的孩子小小点儿却存活了下来,我真是爱极了那温热肉糊糊的小东西,她原包着血肉模糊的胎衣,是我用剪子帮它戳洞拉出双腿,给了它生命,现在它粘我得紧!
见识过小点儿生娃娃,我问了娘,她说女人就是这样,生个孩子就像在同阎王讨生命,一个不妥便要送了命,而且会流一摊于血。
我同爹娘闹着说不要嫁人,就算嫁人也绝不生娃儿!
我不要步上小点儿的后尘,留个小小点儿含恨而终!
爹可不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说这话时是背着娘的!否则肯定要受她三天的眼泪和七天的叹息)。
爹说女人的功能便是用来传宗接代,延续于嗣,更何况你许家到你是单传,我明白他的私心,他还不是为了咱们生下那第二个姓楚的娃儿。
他说我的责任重大,不是我嚷着说不生便不生,真不肯生便是逼你纳妾。昊哥哥,我知道你疼我,能不能,咱们不生娃儿光做夫妻?
也或者,你去娶一堆小妾,就是别叫我生娃儿?
怜儿:
很难过听到小点儿死了!
日后骑新的坐骑务需当心,它们不如小点儿驯良,别再恣意妄为!
很想看看你的小小点儿,在你的照顾下,希望它别像它的娘亲命运乖舛!
至于生娃儿的事,如果你不想生,我不会强求,更不会纳妾!
我要的是小怜兮,不是小小怜兮,更不是别的女人!
怜儿,接下来的日子我要进京赴试,无法再捎给你音讯,下个月爹会差人先至红叶庄正式提亲下聘,再见面时应是大婚之日,我会领着大红花轿来接你。
附上三个月份的书册,你还是得好好研读,勿懈怠。
来日当面验收成果!
楚盼兮已近二十,一般的女孩儿在她这年龄别说嫁人,有的连孩子都生了,自她十五岁及笄起,红叶庄的门槛不知被媒婆踩烂了多少次,但楚家大小姐挑得很,做庄稼的,不嫁;做商贾的,没兴趣;官家子弟,嫌人家游手好闲,画画的、做杂艺的,嫌人家不够庄重;在媒人婆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后,这位被称为湘南第一美女的楚家大小姐依旧待字闺中,而因着大姐尚未婚配,老二情兮也乐得清静,没人叨念她快快嫁人!
“还不都是老爷害的!”楚盼兮的小丫环桃儿提到这事儿总要怨叹,“霆昊少爷住在红叶庄五年,勾走了大小姐的魂,三姑爷是顶尖优秀的男人,与他相较起,那些凡夫俗子怎可能人大小姐的眼呀!”
红叶庄楚盼兮的湘绣是出了名的,湘阳府县尹甚至将其绣品进贡皇城京畿,当成湘阳府岁贡珍品。
这一日天晴,楚盼兮带了丫环桃儿要进湘阳城里采买各色丝线,她一向偏爱城北隆顺丝线铺那儿
卖的丝线,其产品品质拉劲均是上品,红叶庄虽能自行纺丝,但没有染料,所以各色丝线还是得外求,每隔半年左右庄子里丝线用罄,她就不得不亲自走一趟细细挑选,这也是她惟一会上街的机会,楚盼兮性子沉静,如非必要,她不愿出庄去面对外人。
轿子方出了庄,蓦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窜了进来。
“三小姐!”桃儿惊叫。
“别出声!”楚怜兮手指比了比唇示意她噤声。
“小妹!”楚盼兮颦眉,“爹罚你禁足三日,你怎地又偷溜出房?让爹知道了你肯定要糟!”
“放心!我探清楚了,爹今儿个要去三洼地收账,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我陪你上湘阳城里买丝线,晌午便归,你不说我不说,还有桃儿也不许多舌,又有谁会知道?”
楚盼兮摇摇头,看了一眼瘫软在轿子里卧榻上,怜兮那一脸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模样,脑中不禁升起许霆昊对她“我近犹怜”的形容真是颇为贴切,希望真如她所言速去速回,不惹事端。
三人在隆顺丝线铺里消磨了约莫两个时辰,楚盼兮付了钱并嘱他们派人送去红叶庄,事情了结后
楚怜兮想去云升茶栈喝个茶吃点点心,楚盼兮看了看天色还早也就依了她,上了二楼小二哥给她们觅
了个靠窗隐密的桌,小二哥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问着三人要吃些什么,心中一声声赞叹,听人说红叶庄的小姐们均美若天仙。
今日见着本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尤其是楚家大小姐实在是叫人看呆了!
“看够了没!”楚怜兮沉声一喝,用力拍向桌子。
“还不收拾收拾你的口水去拿东西过来!”
桃儿低低窃笑,小二哥落荒而逃。
楚怜兮靠着窗台望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咧开小嘴开心地笑了,她生性就是爱热闹,要她整日守在红叶庄里实是惨无人道。
底下忽然来了一群穿着同样服饰的汉子,他们簇拥着位身穿锦衣华服,肥胖着身子一脸瘢疣的男子来到了云升茶栈。
“我走累了,就这家将就将就吧!”那男子敞着喉叫嚷。
只见他手下冲进茶栈,大声呼啸赶走一楼散客,“今儿个这地方我家少爷包下了,闲杂人等不得驻留,都给我滚!”
那男子许是这湘阳城人尽皆知的恶霸,被赶的客人摸摸鼻子二话不说结了账走人。
“少爷!二楼清幽些,小的陪您上楼吧!”
听到对方要上二楼,楚盼兮皱皱眉。“小妹!咱们也走吧!”
楚怜兮点点头执住大姐的手,“见着这种恶人我的兴致也没了!”
三人刚起身,下头那男子却已沿着楼梯登上二楼,为首那身着华服男子一眼见着楚盼兮惊为天人,身子夸张地向后一纵。
“乖乖!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真是漂亮!”“少爷!”男子手下贴近涎着笑道:“方才问过小二哥,楼上只有一桌客人,她们是红叶庄楚家大小姐、三小姐和丫头。”
“原来就是那传闻中湘南第一美女楚大小姐,莫怪生得美如天仙!”
男子涎着脸道:“小生自我介绍,在下是湘阳县尹的二公子,上朱下铎山!”他长声一叹,“今日见着小姐,才明白小生何以会蹉跎婚期至今未娶,原来就是……”他挺了挺肥胖的身子,恍若幻化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美男子。“原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与小姐遇着共谛良缘!”
“猪头三先生!”
楚怜兮一句嘲讽震醒了他的美梦,朱铎山涨红了脸像只煮熟的虾子。
“我大姐对于肥胖的男人没有兴趣,你先去刮了这身的油再来吧!”
“小妹,不得无礼!”楚盼兮斥责妹妹,转身向着朱铎山礼貌轻语道:“婚姻之事由父母作主,盼兮不敢违礼,朱公子真有心,请来日托人至红叶庄找我爹娘!”楚盼兮捏紧小妹的手就要离去,却叫那朱二少爷挡住去路。
“红叶庄是你爹作主,可这湘阳城里却由我爹作主!”语毕,朱铎山竟动手想摸楚盼兮的手。“我带你去同我爹说,他肯定会同意,至于你爹那儿,放心吧!能嫁给县尹之子,他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会反对,楚妹妹别那么不近人情急着走,看不见楚妹妹天人之颜,小兄会想死的!”
“你死便死干我姐姐什么事!”用力拍去那只油腻腻的猪蹄,楚怜兮冷声,“你要能死了,湘阳城少个恶霸,咱们开心都还来不及呢!”
“三姑娘好利的嘴!”摸不着美人小手,朱铎山心痒难抑的垮下脸。
“还望楚妹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儿是我的地盘,我就不信请不了几个小姑娘回去做客!”他手一挥,“朱豹!先帮我捉住那小姑娘,别让她老来乱我的事!”
那朱豹压根不将楚怜兮这小姑娘放在眼里身向前便要去擒她,啪的一声却吃了楚怜兮一巴掌。
“别用那脏蹄子碰我!”楚怜兮冷着声。
这下子惹恼了朱豹,恶虎似地扑过来,桃儿紧捉著大小姐闪在一旁。楚怜兮哼了声,几下轻灵移动便踢得朱豹狗吃屎地四脚朝天!
“没用的家伙!我自己来!”朱铎山怒骂出口,挽起袖口。“让你见识一下我朱铎山的‘珠光幻影手’,晓得了我的本事,小丫头自会心悦诚服让我当你姐夫!”
他一向对自己的功夫信心满满,放眼湘阳城里没有对手,殊不知以他爹的身份,谁又敢惹这小霸
王!
楚怜兮与他过了几招便看出他的底,望着大姐饱受惊吓的脸,她不想再同这猪头三耗下去,空中一翻,素足纤纤一扬踢向那朱铎山,力道劲厉,叫他被这一脚掠起了身子朝向二楼敞开的窗棂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由二楼摔下,落在茶栈门口街道上,他杀猪似的怒骂声惊慌了朱家护院,个个抢着下楼奔出门搀扶他家二公子,楚怜兮觑着了空,一手捉着楚盼兮,一手拎着桃儿。
“快走!”
待跑了两条街,确定后方没有追兵,楚怜兮放开喘不过气的两人,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弯了腰。
“三小姐!”桃儿佩服不已,赞道:“桃儿还不知道您的功夫这么好呢!”
“是吗?我的三脚猫功夫也只能拿来对付这种猪头三罢了。”楚怜兮巧笑,“大姐,你方才有没见着猪头三飞落前,那副嘴脸真是比猪头还像猪头!”
“怜儿,别再闹了,回家吧!”楚盼兮惊魂未定,“那朱铎山好歹是湘阳县尹的儿子,我怕他不肯善罢甘休!”
“再大的官也不能强娶民女呀!更何况有爹在不用怕!”楚怜兮亲昵揽了揽楚盼兮肩头要她安心。“大姐放心!怜儿一定会护着你,不让那猪头再来吵你!”
楚天翱满意地看着楚怜兮低头扒着饭,今儿个他收账回来发现小女儿反常地留在房里练着大字。这丫头总算懂事了!他欣慰地想道。
“快了!快了!”桌上其他人包括楚夫人都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那不断发出吃吃傻笑的楚天翱。“再两个月丫头就十七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天翱的欣慰并未持续太久,却见骆总管气急败坏地铁青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