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翱的欣慰并未持续太久,却见骆总管气急败坏地铁青了脸奔入。
“老爷,老爷,不好了!”
“是茶园还是丝场的事?”
“都不是!”骆总管猛摇头,脸色死灰的觑了楚怜兮一眼,“我在湘阳县衙里有个当差的兄弟,他方才急急托人送了口信,说县衙门里派了大队人马朝咱们红叶庄来,要捉三小姐!”
“捉怜兮?”楚天翱不解,“把话说清楚!”
“他们说今儿晌午三小姐在湘阳城里将湘阳县尹朱绍康的二公子由二楼一脚踢出了客栈跌到大道上!”
“楚怜兮!”楚天翱双目喷出了火,“你今儿个是不是上了街?”
“这事儿不能全怪我,”楚怜兮跳起身子一脸不驯,“那猪头三妄想染指大姐,我不过是给了他点儿教训!”
“如果只是这样倒不怕,只是……”骆总管嗫嚅道,“那朱二公子竟……竟在一个时辰前暴毙断了气!”吸气声此起彼落,厅子里一片死寂,骆总管摇摇头续道:“朱县尹问了朱二公子的手下,他们说朱二公子晌午时与咱们三小姐在云升茶栈起了争执,被三小姐由二楼一脚踹下,当时不觉有异,可能是受了内伤才会突然暴毙断了气!这会儿朱县尹已派了大队人马向红叶庄来,要捉三小姐归案!”
“我杀了人?”楚怜兮喃喃出声,脑中一片空白。
“都是我的错!”楚盼兮伏在桌上嘤嘤哭泣,“是我害了小妹!”
楚倩兮冷静道:“未必是小妹的过失,到了公堂上请那仵作彻底勘验死因才是最重要的,此外若论起理是那朱二公子先来招惹我们,怜兮纯粹是自卫!”
“怕的是怜兮未到公堂便要被人先在牢里用刑,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楚天翱沉声道:“县衙门大牢衙差俱是朱县尹手下,为了替他家二公子报仇肯定会先折磨怜兮,或来个屈打成招画押作供也不无可能。那朱县尹受了丧子之痛,就算是再清明的官吏也要昏了头,又怎可能真正秉公处理。”
楚天翱沉吟片刻心下打定主意,望向楚怜兮。“事不宜迟,不用收拾包袱了,身上多带些银两,你即刻启程去洛阳找霆昊,自今日起你就是许家的人,楚家的事不用你插手!”他转身望向楚夫人慕晴雪,“晴雪,你带着盼兮、倩兮上长安府回你娘家,多叫些护院陪着。”
“老爷,衙差来时若捉不到三小姐……”骆总管提醒。
“让他们捉我吧!养女无方是我的错,她犯下错事合该由我来担!”
“翱哥!”慕晴雪泫然欲泣,“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你留在这儿只是多增牵绊,”他柔声对着妻子,“听话!带着两个女儿先去避避,那些人若寻不见怜兮肯定要寻其他人秽气,你们留在这儿只会造成我的负担!”
“娘跟姐姐们都不许走!”楚怜兮走近楚天翱夫妇,目光坚决地跪在父母跟前,“怜儿做错的事怜儿自己去担,没理由要爹去顶这个罪!只是,”她低身叩了三个响头,“怜儿没法子再服侍二老,生养之恩来生再报!望爹娘与两位姐姐善自珍重。”
“不是你的错!”楚盼兮冲至妹妹身旁陪她跪下,心疼她的坚强,揽紧了她纤小的身子,楚怜兮坚定的目光中毫无水气,反倒是楚盼兮已哭成泪人儿。“这场争执因我而起,若那朱县尹真要治罪便让他治我的罪吧!”
“时间不多了还在这儿蘑菇!”楚天翱斥声道:“骆总管!叫方颛护院带走夫人及大小姐、二小姐!另外,帮我把‘满天雪’牵来,三小姐要用!”
“我哪儿都不会去!”跪直了身子的楚怜兮脸上是盘石般的意志,“如果爹硬要赶我走,怜儿只有一死!”
啪地一声,楚天翱给了女儿一巴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你想死便死的吗?你才十六岁又是个女孩儿家,进了大牢别说命,连身子都叫人糟蹋了,伤的是谁?还不是生养你的爹娘!你进了牢认了罪这事儿便了结了吗?不留着有用之身,光会在这儿逞匹夫之勇!”
望着一脸倨傲不为所动的小女儿,楚天翱叹了口气。“爹虽然整日骂你,那是因为三个女儿中你是最像爹,如果爹真的有了什么事,红叶庄及你娘、你姐姐还要靠你,算爹求你好吗?”
楚天翱瞬间出手点住了楚怜兮的穴道,楚天翱深知小女儿的性子,若不用强逼,这孩子今儿个绝不会肯走!
骆总管牵来满天雪,楚天翱将楚怜兮送上马,将她两手环抱住满天雪高昂的颈背,持条棉绳将她紧紧缚在马上,再在她腰际挂上一袋银两,贴近满天雪。
他对着爱马低语道:“我将心爱女儿托你,快带她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不舍地轻抚了抚小女儿的脸,楚天翱道:“爹在你身上点的穴道三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如果你真的对爹好,就听爹这一次——去找霆昊!”用力一拍击在马儿臀上,他喝道:“驾!”
满天雪撒开了腿由后门向着黑夜奔去,在马背上因着奔驰不断上下骋动身子的楚怜兮因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不能转身,不能回头!
终于,一颗莹着光的泪珠,悄悄无声地她眼中滑落!
第四章
洛阳许兆畿府第自早到晚盈满贺客及亲朋好友,大红鞭炮绵延丈许,爆竹及贺喜声不绝于耳!
“许老,您真是本事,生个好儿子参加京试一次就登科当了状元郎!”
“是呀!许公子那篇‘论当今京畿之防与外番通好之盟’深得主考翰林院士推崇,齐荐皇上与当今兵部尚书共赏以为参本,听说皇上阅后赞不绝口。”
“那倒是!”许兆畿提起许霆昊就满脸骄傲,“皇上亲设晚宴邀请此次京试上榜的状元、榜眼及探花,咱们霆昊今儿个就是要去赴此皇宴,没法子亲自跟列位致意,礼数不周,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无妨!只是外头传言科科状元貌比潘安,没见着心底总有些遗憾!”
“欢迎诸位乡亲随时再来,随时再来!”
许霆昊隔着窗棂瞧着外头喜气洋洋的一切,由着家仆打点他着上状元郎官服,心头却感染不上半点喜意。
他自京试回返,报喜的探子同爹派去湘阳的媒人同时到了许府。
得知他高中状元,府里头由上而下欣喜若狂,热热闹闹地整日欢庆,只有他却在听了媒人的回音后心头郁闷。
媒人到了红叶庄并未见着楚老爷、楚夫人提不了亲,向家丁问起三小姐的下落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还提起庄子里人丁寥寥,萧条寂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心底不断自问。
怜儿是否安然无恙?这样的念头不断盘旋,使他对自己高中一事压根兴味索然,却因中了状元身负官职,接踵而至的责任叫他抽不了身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像今日之宴,虽说设宴者乃当今皇上,却依旧激不起他的兴致。
他想念他的怜儿,相约时刻已到,何以她没有守约候在红叶庄?
皇上设晚宴君鏖殿,许霆昊到时天色尚早,信步踱至御花园,园子里处处奇花异卉,他不是懂花之人,未曾伫足只是往深处行去。
出人意料外踱过广阔湖水后方,园子深处竟辟了个深幽隐密的露天武场,场子中心一名男子裸着
上身正练着武,也是凑巧,许霆昊到时觑着那男子脸上青紫不定的光芒,知他练武出了岔子,当下不容多思,绕至男子身后双掌贴向他背心,将自己内力输给对方助他打通体内筋脉,折腾近一盏茶时间,两人周身水气蕴然犹如落水一般。
那男子调整体内气息后,瞥了许霆昊一眼,“你知道这儿是大内禁区吗?”
许霆昊摇摇头,静盯着眼前这面如冠玉一脸贵气的男子。
“这儿是当今皇上习武之外场,连大内侍卫都不能擅人,你竟然敢闯了进来?你难道不怕死?”
许霆昊一派自然。“那么阁下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一脸倨傲。
“你是一个练功练到出了岔差点儿要送命的人。”许霆昊道,“你运功的法子不对又心急躁进,这性子不改武学上难有突破。”
“听你的口气你倒是很懂武学?”
“不敢!”许霆昊摇摇头,眼前这家伙一脸倨傲不禁使他想挫挫他的锐气,加上为了怜兮的事他正心烦,少了往日的谨慎,否则他该猜出这名男子的身份。
“但比起阁下倒是懂得不少。”
这句挑衅的代价是他费了些时间和这一意蛮干的男子过招,那男子武功不是他的对手,连市井流氓打架蛮干等下三滥的方子全用上了。
不消片刻许霆昊冷着脸将那男子制倒在地。
“比武过招可以,这样乱打一气恕不奉陪!”“你不错!”被压在地上的男子反而笑了,“天底下真的敢跟我动手的人实在不多。”
远处跑来了一堆太监、官娥颤巍巍地跪身搀起那男子,确定了他的身份,那男子就是今日宴请他的主人——当今天子,年方二十三的年轻皇帝朱承晔。
许霆昊淡然对着朱承晔行君臣之礼,由他发落这犯上之罪,他向来无心仕途,对于触怒龙颜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朱承晔却对许霆昊大为赞赏,他喜欢他不忮不求真实的性情,对他武功超凡允文允武的本事更是印象深刻。
一场夜宴下来,皇上老爱捉着这位同年的状元说话,让另两位同期登科的白发榜眼及探花妒得直捶心肝。
三天后,朱承晔召了许霆昊进宫,两人进御书房后,朱承晔摒退了身旁伺候随从,他直言道:“当日你给朕的印象是个有胆识的人,现下朕有件差事想交付予你,这事儿并不容易,你可有信心?”
“只要对社稷百姓有所贡献,微臣自当戮力以赴!”
“你知道当今朝廷除了朕,谁是最有权势之人吗?”
“论律法原应是左右尚书,但事实上真正掌权者是桂王爷!”
朱承晔点点头,“先皇英年早逝,驾崩得突然,朕五岁即位,由皇叔朱彝桂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