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亲眼所见,谢梓澜真的很难相信现下这个青年,就是之前那个呆蠢萌娃。
这差别之大,怎么说呢,几乎就像是一只穷到想为马草卖身都找不到买家的呆蠢哈士奇,瞬间变身风度翩翩家财万贯的酷霸高富帅一般。
果然无论在哪里,生物都有各自的神奇。
谢梓澜看着在无花牌冰镇酸梅汤的压制下,果断乖巧有礼冲自己作揖喊嫂子的南宫灵,伸出手拍拍人正好低下来的脑袋瓜子:“乖。”
南宫灵嘴角抽了抽,但抬起头时,果然褪下稳重,换上一派相当乖巧的小模样,谢梓澜一看就喜欢——和小秃驴装乖的样子好像!
心情大好之下,谢梓澜出手也不小气,随手就从荷包里头取出好几件衣裳。因着南宫灵身上穿的就是一袭青色儒服,谢梓澜取出来的也尽是相似的书生袍,靛青湛蓝月色白,看着颜色颇素,细看却甚为讲究。
只是南宫灵此时也没什么心思细看,他给谢梓澜这一手虚空变物的本事震得又有些呆。谢梓澜看着有趣,又在他发顶扑棱两下:“乖!乞丐头子不好做吧?以后嫂子给你生活费,咱就算做乞丐头子也犯不着亏了自己。”
一边说,一边从包裹里头取出几百金——这一金可就是一锭金元宝!
南宫灵才想说他这衣服上打补丁只是丐帮的规矩,并非买不起衣服,就被忽然出现的金山晃得眼睛疼。
无花缓缓转着佛珠:“这些……”
“这些先给小灵当零用。”谢梓澜很土豪地挥手。虽然谢梓澜也很为此处金银的购买力吃惊,但不管怎么说,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谢梓澜可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和感动莫名的南宫灵解释“就这么几百金,连马草都不够,更别提买里飞沙的鬃毛了”的道理。
南宫灵揉了揉耳朵:“零用?”虽还没上手,可那一锭元宝看着也该有五十两左右,而这么一堆……约莫估计也该有五六百锭……
南宫灵不是没有见过钱的人,丐帮比外人想象的要富有得多,只不过动则二三万两金子,还只是零用……
南宫灵再看谢梓澜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头单纯的老牛妖——就算是牛妖,也必须是一头金牛啊!
金牛谢梓澜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很有钱的,所以你放心面对现实吧!别说只是一个崽崽,就是一窝都能养得起。
于是无花很悲哀地发现,有时候太擅长察言观色也是硬伤。有些话不明物已经忍耐住没有说出口了,可他偏偏还就一眼就能秒懂……算不算是自找罪受?
谢梓澜见他不语,上前半步,握住无花的手,无花赶紧开口:“好了,阿谢的心意我都知道的。”所以求别在蠢弟弟面前说蠢话啊!预感蠢弟弟如果听到那等蠢话的反应,会让贫僧恨不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啊!
转头看南宫灵:“既然是你嫂子给的,你就……随意吧!”
南宫灵看着脚下一堆金锭,木然应一声:二三万两,二三千斤,他真心拿不动啊!
谢梓澜的手指在荷包上划过,却只道:“到了,要下车么?”
兄弟两个极为默契的转头看向窗外,果然,已经到了一间幽雅的茅舍前。
——到达此处本要先经过一处形势绝险之地,该处上头石梁至宽不过二尺,下临深渊,两崖宽达十余丈。漫说一辆马车,就是单人匹马,非心性勇毅之人都不敢轻渡。
——如今,悄无声息的,他们甚至连什么时候过了那道石梁都未留意到。
南宫灵的眼神越发古怪。
无花还好,他还有闲心将眼神儿在谢梓澜腰间荷包掠过。
最震惊的,却是茅舍外、竹篱前的一个黑袍女子。
这个女子长发披肩、黑袍裹身、黑纱蒙面,甚至连一双眼睛都蒙在黑纱之后,但现在她面上的惊容、目中的诧色,却仿佛都透出黑纱,刺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需目光传情、只用半声惊咦就能将情绪展露无遗的女子。
无花特意来尼山解决的女子。
任慈之妻,南宫灵原先的养母,任夫人。
也是一幅画就能让西门千、左又铮等权掌一方的男人沉溺半生,又在时隔多年之后,只凭一封信,就让他们轻生赴死的女人,秋灵素。
她看着南宫灵的眼神很复杂,其中最深沉的却是仇恨。
南宫灵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复杂,里头却居然还不失孺慕。
也是,若非南宫灵实在心软,让任夫人伤心过度骤然离世,又有何难?任慈一生之中唯对这个女人情深意重,宁可未有子嗣也不曾二色,任夫人的容貌虽不曾展露人前,但言语风姿已可窥其绝色——这样一个女人却甘愿委身于一个糟老头子,哪怕那个糟老头子还是个乞丐头子……又何尝不是深情?
情深不寿,原也不足为奇。
可她却依然活着。
小灵总是心太软。
无花想着,脸上却慢慢展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看向谢梓澜:“麻烦你了。”
谢梓澜弹了弹指:“要让她忘记什么?记得什么?”
无花缓缓说着一个故事,故事中有父慈子孝,有夫妻情深,有鹣鲽失侣、鸾失其凤:“……任夫人因亡夫之死伤心欲绝,奈何不舍幼子独在人间,故忍痛未为轻生事,不过幽居深山、青灯古佛,既为亡夫祈福,也能告慰幼子内心。”
谢梓澜缓缓点头,赞了一声:“真是个好故事。”≮更多好书请访问。。≯
任夫人忽然嘶声:“你、你们居然也和这逆子是一伙的?无花,你枉称佛门高僧,这般颠倒黑白,佛祖也容不得你!”
谢梓澜牵起无花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佛祖容不得,娲皇陛下容得便可。”
任夫人惨笑:“容得?漫天神佛,哪个能容得下这般助着逆子谋杀其父之人?”
谢梓澜声音淡漠:“便是天地不容,我容即可。”
南宫灵为生恩负养恩,是对是错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那又如何?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无花娶回苗疆,南宫灵就也算得她的弟弟。护短排外、帮亲不帮理,原也是苗人特色。
南宫灵神色微动,然后又抿了抿嘴。
无花则轻笑着,握紧谢梓澜的手,眉目温柔。
任夫人的眼睛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绕过一圈,仿佛还要说什么,但才发出半声辨不清意思的声响,整个人就忽然软倒在地。
原是谢梓澜又弹了弹指:“她现在只记得你说过的故事了——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那故事其实就真的只是个纯粹的故事了吧?”
无花看南宫灵,南宫灵道:“任夫人早年在江湖中极富盛名,归隐嫁人之后不愿为盛名所累,一向隐藏甚好,便是我也是偶然知晓。天下原再无他人知其身份,只我之前为了布局还告知白玉魔——却并不要紧。”
白玉魔,又称白玉魔丐,于十余年前已被逐出丐帮,南宫灵初任帮主,人又年轻,于帮中行事不免有掣肘之处,再者一些隐密之事,也不好对帮中老人明言,方才不顾此人恶名,将其收归帮中,却也不过打着用过之后便要另行处置的主意。
如今任夫人之事依然处置妥当,这白玉魔也便没了用场,正好处理个干净,只却不需烦劳无花出手。
无花也知道这个弟弟蠢笨是蠢笨了点,可也不是全然无能之人,也就随他去了,唯有谢梓澜,竟是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不放心些,才养出来那么几十只生息蛊,也舍得一口气给去一小半,另外一半也几乎都给了无花,自己只留下些许以防万一罢了。
哥嫂二人又把蠢弟弟送回山下,金子也寻了钱庄与他换做金票方才别过。无花素来是个不染红尘的,走也走得洒脱,唯独留下一个南宫灵,看着他哥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好生纠结,许久方才拿定主意:
大漠石窟之中,据说也有一个未过门的嫂嫂,如今哥哥又找了一个,却是要……方好……
大漠深处,石窟之中,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执着一纸素笺,她的声音也比春风更温柔:“长孙红、长孙红……”
简简单单三个字,也能让她读出如江南细雨般缠绵的温柔。
她面前跪着的红衣女子,却像是被塞北冰雪割裂开整个身躯一般,不住战栗着。
她在怕什么?又是为什么怕?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始转换副本,不过在石观音之前,先要让原随云出来遛遛
p。s。晚上睡觉前如果赶得出的话,就再更一小章~
第40章 卖嫂子
南宫灵不知道自己万般纠结之后才打定主意、写下寄出的一封信,造成了何等样的后果。
他现在已然头疼万分;哪儿还有关心二个嫂嫂一个哥哥要怎么分的闲暇?
一切的起因皆在于去钱庄的那一天;谢梓澜总是一不小心就忘了大唐的服饰在此地多么惊世骇俗;而对于南宫灵来说;再惊世骇俗又哪儿有谢梓澜的“牛妖”身份惊骇?偏生儿无花也不知道是真没注意还是假没注意,居然由着谢梓澜就着那身毒姐破军套入闹市!
当时围观众们那想要鄙夷又忍不住想看的样子啊;让南宫灵都不知道是该捂脸遁逃还是得意挑眉的好。
而不到一个时辰,养母大人就传达来“很高兴小灵长大了,但找朋友也请注意,不一定要求对方始终都是良家子,起码要肯为了你良家”的信息;更是让南宫灵在喟叹养母果然放开过往的同时;又实在纠结到底要如何跟她解释——自己那身为妙僧的哥哥给自己找了个颇为不拘小节的嫂子——这一事实。
然后也是再过一个时辰;南宫灵发现,更麻烦的来了。
关东原氏,无争山庄的庄主,这位极少在江湖中露面的老前辈,亲自找上门来了!
这无争山庄建于三百年前,“无争”二字,也非第一任庄主原青谷自取,乃是天下武林豪杰公赠的贺号。如此传承三百年,期间名侠辈出,将无争二字镌刻在一代代人的心中。到了如今,虽然自原东园继任的五十年来,无争山庄再没出现什么惊人之笔,但余威犹在。原东园一生从未传出与人交手的事迹,不免有人说他“生来体弱,不能练武”,但依然有更多的人相信,原东园实乃是深藏不露之人。
他的一句话,依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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