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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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时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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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秋草向成小娅一指:“十天以前我就交给她了!”
  马凉看了看成小娅:“辞职报告呢?”
  成小娅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中取出了那份辞职报告:“马厂长,我原来想等他交还了学费之后再拟一个报告请你批阅的……”
  马凉什么也没说,接过辞职报告默默地看了一会,而后抬起头来向成小娅笑了一笑:“小成,你们里面的那间办公室是不是有空?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何秋草聊聊?”
  成小娅愣了一下,旋即向何秋草投去了一个大为不满的眼神,转身走过去打开了里间办公室的门:“马厂长,请吧。”
  马凉点点头,和何秋草一同走了进去。成小娅在他们身后把门轻轻关上了。
  马凉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何秋草,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春风厂了?那也好,既然有更为广阔的天地让你发挥才能,我也就不留你了——强留是留不住一个人的心的,你说对不对?”
  何秋草默然地点了一下头,但眼中的敌意已明显地减少了。
  马凉又道:“至于你刚才和成小娅争论的那件事,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向你说:不但那一百块钱不要你交还,便是那两千块钱的学费也可以免还——你学有所成嘛。我最近了解了一下,知道你曾经代表我们春风厂参加局里省里乃至部里的‘实用美术装演设计大赛’,并夺得过金牌,作出过贡献。成小娅这位同志办事很顶真,也许她私下里以为用区区两千块钱的学费就能绊住你展翅腾飞的翅翼了,或许是她也舍不得让你离开春风厂吧?其实呢,她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真正有才能的人是用脚镣手铐也锁不住的!是这样吧?”
  何秋草没回答,他已经被马凉的这一番话语给震撼了,竟至呆呆地望着他说不上话来。
  马凉很冷静地向他点了一下头:“不过,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是否能够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辞职,这中间是不是有一时冲动的成分呢?”
  “没有。”何秋草沉吟了一会,“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有’。能有‘一时冲动’恰恰说明了我虽已过而立之年,但依然拥有一颗非常年轻的心,冲动本是年轻人的天性,对不对?”
  马凉笑了,“你回答得很机智。”
  何秋草淡淡一笑:“至于辞职的原因嘛,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我觉得继续待在春风厂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是对我的青春和才华的浪费!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个月二十二个工作日的工作量,我是宣传科搞美术设计的,五天便完成了,抓紧一点三天就行了,那么余下的近二十天我又在干什么?喝茶看报办公室里串门聊天,无所事事,虚度年华。也许你可以说再给我增加工作量,不,对不起,我不是科长不是共产党员,觉悟没高到那个层次,没必要自我加压。”
  这一回轮到马凉被极大地震撼了。
  何秋草犹自在往下说:“其实在我们这儿,这种‘隐性失业’到处可见,有的人很喜欢这种‘宽松’,那就让他去喜欢去混日子好了,可是我不行,我要用上帝定额分配给我的有限年月去创造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在商品经济越来越渗入到我们这个社会每一个角落的今天,我这个认识已经不算很超前吧?所以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去为自己,客观上也为社会工作了。这样的一个辞职原因在你马厂长的眼里不知是不是可以成立?”
  “可以成立,”马凉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而且几乎能够打满分。”
  何秋草被鼓励得有些活跃起来:“那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开明厂长,基于我对你的这种认识,那么也就可以顺便聊聊我辞职的第二个原因——刚才你谈到了我为春风厂在局里市里部里拿‘美术大赛’金牌的事。是的,前年、去年和今年春天我是拿了两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你听了我今年拿奖的事就明白我的去年和前年了。今年一等奖的奖品是一架尼康高级照相机,价值大概两三万元吧,可从头到尾我连尼康的一根毛都没见着!那也没啥,前年和去年的例子已在那儿摆着了。可是最后,有关领导来找了我,前前后后连皮带骨头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你的奖品我们送给局领导了’。”
  何秋草显得有些激动了,来来回回地在办公室里走着:“马厂长,这十二个字可真让人寒心哪!你以为我是为没拿到尼康而伤心寒心?不!我的要求其实很可怜——你也许能了解一点知识分子的那么一点‘虚荣心’,几万元的奖品他可能不放在眼里,但是对自己创造性劳动成果受到冷漠和轻侮,却不能忍受!三年了,三年夺冠了,我渴望着乞求着能听到领导同志说一声:‘何秋草,祝贺你为春风厂争光了!’我要的,仅仅是一句暖心的话呵!可惜,我听不到,我永远也听不到了——我要辞职了……我,我想不通的只有一点,为什么在这种领导的眼睛里总是认为:你这位艺术家再伟大,伟大完了也还是在我这个厂级干部的领导下——我完全有权随意支配你所获得的成果!马厂长,你能回答我吗:到底是我无知得可笑,还是他无知得可怜……”
  马凉再也坐不住了,他“呼”地一下站起来,又一把拉开了自己的衣领,来回走了几步,脸色沉重地道:“何秋草同志,很对不起,我以春风厂的名义向你说一声道歉——你的这种遭遇我是一点儿也没听到过,连你拿大奖的消息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也许在厂子里大家对这类艺术性的劳动成果有些掉以轻心吧,我这个当时主管生产业务的副厂长就更加想不到去关心了。但是话又要说回来,即便我是主管你那一摊子事的,肯定也未必会比你刚才所说的那种‘厂级领导’高明到哪里去,说白了,就是我们缺少一种对话的机会,没有找到一种共有的语言……”
  何秋草慢慢地坐了下来,苦笑着摇摇手:“算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看淡了——春风厂不尊重我的劳动没有关系,春风厂毕竟很小很小,搞艺术的最终是要赢得社会的承认和尊重,所以我才下狠心决定带艺下海了……”
  马凉沉思着也坐了下去:“你的选择是明智的,而当前改革开放的形势又无疑为智力型的人才敞开了大门。”
  他沉吟了一下,“听说你打算搞个‘秋草广告设计公司’,有什么困难要我帮忙解决吗?”
  何秋草缓缓地摇摇头。
  “你可以放手去搞,你的辞职报告十分钟之后我就会批下去,”马凉一面打消着他的后顾之忧,一面又关切地问,“你的公司注册资金落实了没有?选址定了吗?营业执照批下来没有?呵,对了,你的辞职书还没批,是不可能去申请执照的。”
  何秋草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作为商业秘密,我什么都不回答可不可以?”
  “可以,”马凉也笑了,“只是我忽然之间萌发了一个念头,假如我为你的公司提供一处街面房屋做办公室,对了,还有电话等办公设施;假如我为你的公司注入一股资金,充实你的实力;假如我再为你的公司配备几位创作策划人才,没错,车间里是有那么几位创作高手……当然,这几个‘假如’还是假设条件,而且这里所说的‘我’只是春风厂的代名词……”
  “等一等,”何秋草颇为吃惊地叫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成为合伙人联营?”
  马凉点点头:“可以这样说。换一种说法也可以,你的公司作为春风厂的‘三产企业’挂牌,享受应有的优惠条件。比如说给你一年的时间自负盈亏,不但不要你交给厂里一分钱,而且由春风厂派去你那儿的员工还可以照拿厂里的工资——但是一年后,你得按合股的比例逐年上交利润,并且承包你公司里所有员工的工资奖金和一千元以下的医疗费用。如果你可以考虑的话,那么最起码眼下你的公司便可以省去注册资金、公司选址、营业执照等一干繁琐杂事,我可以承包这些令你头疼的事务……”
  何秋草已经在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马凉了,只是他还有一些疑惑:“你怎么会如此胸有成竹地报出一二三四来?难道……”
  马凉笑了:“我可没有先见之明地为你搬出这一二三四来,厂部原本就有一个开办‘三产’的详细规划。昨天厂部会议通过了一项决议,决定将三个月前下岗的那六十名职工全部重新请回厂里来,一是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并不是所有下岗人员都会下海经商的嘛;二是为社会的安定团结尽一点责任。这几天我正到处摸底,不仅下岗人员中藏龙卧虎,而且在职职工中也有不少能人高手。有的人精通电子器材,不但有‘上家’还有‘下家’,那就让他带领一批前下岗人员去开办一家电子公司嘛;还有的人早就在暗地里充当钢材、水泥、运输、服装等行业经纪人了,也行,开一家咨询介绍所嘛,配备几个助手给他,由他承包。我初步匡算了一下,什么餐厅啊服装厂啊经营部啊介绍所啊,春风厂一下子就能推出十四家‘三产’企业,如果你也有意加盟的话,那么就有十五家了!这样一个个人、工厂、国家三方得益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马厂长,不知道你是个天才的鼓动家呢,还是我正巧撞在你的枪口上了,反正我觉得和你这位厂级领导很投缘,”何秋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叹了一口气,“好吧,秋草广告设计公司决意加盟你的统一阵线了。”
  马凉大笑:“好!我非常欢迎你这位新盟友!我要好好地广为张扬秋草广告设计公司的知名度!”
  他看了一眼有些迷惘的何秋草,“我在新闻界有一些朋友,过两天就召开一个‘春风厂搞活经济,十五家’三产‘子公司上马’的新闻发布会,会上将重点介绍你的公司,让报社电台电视台先炒它一炒——你看,这算不算是对你以前在春风厂屈就的一个补偿?”
  何秋草整个儿惊呆了。良久,他才狠狠地擂了马凉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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