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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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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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说得特别夸张,故意气我。他们气我,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哥哥,也没有爸爸,没人可以帮我打架。所以我就发狠念书,年年都是三好,我妈开始还是很高兴的,她把我的那些奖状,全都贴在屋子的侧墙上,和我爸的遗像挂在一块儿。我的奖状越来越多,后来把我爸的遗像团团围住了,像众星捧月一样,弄得照片上的我爸特得意,每分每秒都在咧着嘴傻笑,好像他真的为我自豪似的。
  回想起来,我也就小时候还有点志气。刚读小学那阵子,我还是有点雄心壮志的,我厌恶西北桥,厌恶这个生我养我的成都,我想等自己长大了,考个外地的大学什么的,然后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回来。但等我妈改嫁后,我渐渐清楚了,我没有那个命,没人愿意负担我念高中,甚至初中能念几年也说不一定。所以我干脆尽早断了读大学的念头。人没有期望,才不会失望,这个道理我懂。对了,忘记说了,我妈是在我念四年级时改嫁的,她可能觉得养我这么久也够意思了。我不怨她,真的。只是,以后没人把我的奖状贴到墙上了,我自己也懒得贴,所以干脆不再争取什么奖状了。
  后爸不要我这个拖油瓶,我一个人住在原先的房子里,每个月找我妈去要点钱,其他时间,我都一个人过。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挺自由的,没人要我,我还不是照样就这么长大了,没比别人少条胳膊少根腿。
  那时小学是五年制,80年我小学毕业了,就近到西北桥铁路初中读书,还是铁路学校,真该死,但没办法。那一片的学校,就算不冠以“铁路”二字,它里面依然是以铁路子弟为主,和铁路学校没什么差异。比如附近的成都131中学也一样。不过,读了五年小学,我也习惯了这种环境。
  八十年代的成都,已经不像六七十年代那么古板了。满大街随处可见那种爱赶时髦的青年,他们的发型是那种用仿佛火钳子烫出的弯弯曲曲的长发,模仿西洋人,可惜还不敢像21世纪的今天这样染成黄|色。
  至于裤子,则一律与老百姓的“鸡腿裤”相反的裤子——就是“喇叭裤”——那时候的老百姓都比较穷,腿管很小的“鸡腿裤”最省布料,所以成了城镇居民的主要裤型。而“喇叭裤”至少在布料上就无声地宣告着裤子拥有者的富裕,蔑视着“鸡腿裤”的主人。
  再就是那些时髦男青年的上衣,以大方格的衣服居多,他们已经厌倦了整齐划一的藏青色中山装,但男人还是不好意思穿花衣服,于是选择了折衷的格子衣服。女人呢,是那种学香港服装却又学得不够像的“奇装异服”。
  那些摩登青年们,往往三五成群地扭着屁股一路走来,其中那些比较有钱的,手提“半头砖”或者“四喇叭”录音机,随着他们屁股的扭动,从“半头砖”、“四喇叭”录音机里传出邓丽君的歌声。在那个年头,邓丽君可以说是红极一时、只手遮天,只要是紧跟时尚的年轻人,好像没有不喜欢她的歌的。80年代初,那帮家伙喜欢邓丽君都快喜欢得发疯了。我只要一听到诸如《美酒加咖啡》等靡靡之音隐隐约约地传来,我就知道是某个时髦青年正在招摇过市了。每当那时,我心里就泛起隐秘的羡慕,渴望着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
  那个时候的摩登青年们还喜欢在街头找个宽敞的地方跳“摇摆舞”。在成都西北桥区,西郊体育馆当然最宽敞,但他们嫌不够热闹;九里堤公园呢,风景是最好的,不过太偏远了;所以,他们最喜欢的是在西北桥头府河边的空坝子上跳。每到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个,就将家里的大录音机拎出来,往桥头一搁,声音开得大大的,仿佛有某种魔力,很快就能召来一大堆年轻人。比现在公司里的“早点名”还来得整齐。
  天完全黑透后,在西北桥头的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那些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踏着节拍,屁股扭得更夸张了。有不少群众自己虽然不好意思跳,但喜欢在一边观看,我就是喜欢在一旁看的群众之一。我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扭来扭去的人,觉得他们腰上像安了个弹簧,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我估计因此叫作“摇摆舞”吧。那段时间,“摇摆舞”实在太流行了,比今天的任何一种街舞,都来势猛烈。
  不过,81年有一阵子,摩登青年们突然不跳“摇摆舞”了,因为他们迷上了《少林寺》,他们中的很多男的,都忙着练“功夫”去了,忙得连“摇摆舞”也没时间跳了。那年9月,那个叫《少林寺》的电影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潜流浮出水面,又像是自北而南的空气寒流陡然席卷成都。我们这里的人,几乎人人都看了好几场,还意犹未尽。
  而且,说实话,《少林寺》比“摇摆舞”更加老少皆宜。要说“摇摆舞”,我们这些还没成年的娃娃确实还没资格跳,老头儿老太婆们则不大好意思跳。但这《少林寺》就不同了,从六七岁的小孩到六七十岁的老人都看得兴致勃勃,当然,年轻人尤其喜欢看一些。
  我那时候特别喜欢看《少林寺》,起码看了十多遍,全成都只要我打听到哪里在放《少林寺》的“坝坝电影”,再远我都要跑去看。
  对了,忘记说了,我们那时候还有“坝坝电影”,不像现在,连“坝坝电影”都没有了。所谓“坝坝电影”,又叫“露天电影院”,就是在一块空坝坝上放免费电影。那个坝坝可能是某个学校里的足球场,可能是一个厂子里的篮球场,也可能是城郊结合地带的一大块空地,都是没办法收门票的,所以干脆不收门票,敞开来看。放起电影来也很简单,在空地上找两根电线杆子,中间扯起一大张白色的厚帆布,就是电影屏幕。有的甚至连厚帆布也不要,就着一面白色的墙,也可以放电影。总之,那时的电影远远不是现在这样一种票价昂贵、娇里娇气的东西。
  曾经有一天,我偶然听到一首歌,歌手用那深沉的怀念,淡淡的伤感追溯了童年时曾经的露天电影院。我在听到的刹那间,心似乎震颤了,记忆在那淡淡的曲调中从心的深处复苏了。噢,我那童年的露天电影院……
  七十年代人怀旧经典歌曲之一《露天电影院》郁冬
  我家楼下的空地是一个电影院在夏天的夜晚它不再出现如今的孩子们已不懂得从前那时候的人民陶醉过的世界
  我长大时看着他们表演着爱情当他们接吻的时候我感到伤心在银幕的下面孩子们做着游戏在电影的里面有人为她哭泣
  城市里再没有露天的电影院我再也看不到银幕的反面你是不是还在做那时的游戏看着电影的时候已看不见星星
  操场边的露天电影院,还会不会出现曾经在那里一起踮起脚尖看电影的女孩已经不在身边
  现在让我们回到1981年10月底那天吧,当时,我听说铁路局桥梁厂的坝坝里晚上要放《少林寺》,便兴冲冲地跑去看了,我没有想到,我的命运正是从那天起开始走上另一条轨迹。
  那个远去的夜晚,当真是人头攒动啊,我怎么也挤不到前面去,我站在后面,只看得到半个屏幕,心里急得不得了,却毫无办法。正在那时,我听到有人喊我:“马松,马松,上这儿来,兄弟伙挤一下,腾个位置给你。”我回头看过去,是班上的黄三娃。黄三娃学名叫黄其胜,在他家排第三,大家都叫他黄三娃。他属于我们班上流里流气的学生,据说和校外的混混儿有点熟,平时我有点怕他。此刻,他站在附近的一个乒乓球台上,那是一个观看电影的极佳位置,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给我腾那么好的一个地儿出来,我有些感激地答应一声,然后走过去……我就这么认识了黄三娃,从此开始和“问题少年”一起玩了,并且自己很快也成了个“问题少年”。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吃苦,又很早就自己独立生活吧,我发育得很快,读初二时,15岁,体型却有点点像成年人了,嘴边有了一圈浅浅的胡子,头发总是留得很长。用黄三娃他们的话说,天生就是打架的料。
  其实,我最初跟着黄三娃他们混的时候也没做什么坏事,无非是凑在一起,偷偷地抽根烟,或者讲些黄|色笑话,或者是学着他们上学的时候将书包往桌子抽屉里一放,就到街上逛荡去。然后放学的时候又回学校里拿书包。我发现自己很快就驾轻就熟,比他们还熟练了。当然,我这么做,有其他学生不具备的有利条件——就是不用担心老师去找家长。不过,我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自作多情了,老师们只关心成绩好的那一些好学生,对于我们这些差生,只要不给他扰乱课堂纪律,他们就谢天谢地了,所以我溜到外面去,对于老师们来说不是坏事,而是好事,至少他们讲课的时候下面不会有叽叽喳喳说小话的声音了,这样一来,他们讲课也就不必那么辛苦地扯破喉咙了。
  一天到晚在街上瞎逛大家也觉得无聊,我们就一起到府河边去练少林功夫。学着电影里小和尚们的样子,扎马步,玩三截棍……我们最记得《少林寺》里的这部分内容了,那是觉远进少林不久,一大群和尚,穿着白色的僧袍,拿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兵器,在寺庙空地上腾挪跳跃。其中我最欣赏的兵器是双截棍。我实在太喜欢那玩意了。有趣的是,2002年,我在监狱里看电视,偶尔看到一个叫周杰伦的小年轻,在扯着嗓子唱一首歌,名字居然叫《双截棍》,那一刻,我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个大男人,心里难过得不得了。
  《双截棍》
  词:方文山 曲:周杰伦
  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沙掌耍杨家枪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会金钟罩铁布衫
  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的有模有样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刚想要去河南嵩山学少林跟武当
  干什么(客)干什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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