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少林寺-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廉泊说,他读高中的时候,听说市康复医院来了北京的大夫,能治内翻足,就每天都到那里去扎针灸。那个医院很远,地处闹市区里的一个小巷子里,大街上车来车往,鸣笛声声,每次他都要一拐一拐地转乘公车,然后还要在小巷里步行好长一段路。
  当时,在那所康复医院里治疗的还有很多人,有漂亮的却不会说话的喜欢跳舞的女孩,有和他一样的内翻足的学生,还有蹒跚学步的却有智力障碍的幼童……其中,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他现在都记得她的名字,叫小齐,小齐一头短发,长得乖巧而可爱,她是聋哑儿童,戴着耳背式助听器,不停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带小齐来的是她妈妈。有一次,廉泊在结束那天的治疗后,随意地和小齐妈妈交谈起来。当对方得知廉泊从小一直在健康孩子的学校就读,并且成绩一直很好,那位母亲的神情很是惊讶。她说她们家小齐才刚进小学,成绩不好,常受同学欺负。老师也看不起她,说这孩子能读完小学就算本事。
  “今天我才知道,残疾孩子也可以像别人一样读书,考高中,考大学……”做母亲的抬起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
  小齐听不见悲惨的话题。她依然活泼泼地在走廊里到处跑,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大哥哥廉泊和她妈妈的嘴唇,看他们讲了些什么。
  针灸最后并没能治好廉泊的内翻足。北京的医生走了,而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和他遭遇类似的病友,再也没有见到过小齐。但从医院出来,廉泊觉得心里突然一下子沉静起来。他想,他毕竟是幸福的,因为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回想过去,自己的妈妈似乎也说过,他刚进小学的时候,也曾有老师为他是个残疾孩子而发过牢骚,还有那么多人笑他腿疾,但他还是这么一步步走了过来。看来人的生命中,只要坚强就什么也不必害怕。此后,廉泊不时会想起小齐,他想,那可怜的孩子还太小,还不懂她将要面对的,是如何艰难的人生,但是,他却什么也帮不了她——有些事,只能自己去面对,去闯。
  其实,没有什么是挺不过来的,廉泊最后这么说。
  当我听了廉泊说的这个故事,我对这位天生残疾的同学充满了敬意。我们的关系更加密切了,一度几乎形影不离。然而,最终我们却还是离得很远很远,一旦有某个特殊的女人介入,一切友谊总是显得不堪一击,我们的友谊,也是因为女人而出现裂痕。而那个女人,没有廉泊就不可能真正走入我的生活。
  当时我并不知道廉泊一直很爱她,也许是缘分吧,我和她走到了一起,但是很久之后,当我知道了廉泊对她的心意,我心里充满了自责,觉得对不起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有时候我想,假如我一早就知道廉泊暗恋芹芹,我和芹芹的故事会怎么样呢?难道真的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变化吗?只怕也未必,人,终究是自私的,我不可能为了廉泊而舍弃与芹芹的缘分。
  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芹芹时的感觉。
  我和芹芹的第一次相遇纯属偶然,这偶然的一瞬拉开了悲剧的序幕。93年3月,大学一年级的寒假结束了,我坐车从济南去成都,经过西安站的时候,往车窗外看去,满站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充分看出了中国实行计划生育的必要性。这时候,一个穿着雪白羽绒服的美丽女生,看着拥挤的车门、汹涌的人流,一脸的无奈和焦急。我大发恻隐之心的毛病又犯了,不顾他人的反对,打开了车窗。“上来,从这儿上”,我对那女孩喊着。白羽绒服略微犹豫了一下,就来到了车窗下,我像拖一件行礼似的把她从车窗拖了上来。简单交谈后,得知女孩是成都的,利用寒假到古城西安旅游,一路上,我们很谈得来,开始我就想问她的联系电话,却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后来想,那就到成都站再说吧,反正还早。
  车到秦岭后天就黑了,列车在黑夜里潜行,大家都很困,即便坐着,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车到成都是凌晨六点多,天还没亮,我本来正打算找那女孩要联系电话,在我从口袋里摸笔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我立即想起,就在刚才,有一个贼兮兮的年轻人装作走路不稳的样子在我身上碰了一下,我马上背好行李,望那个小偷的背影追去。可惜,最后不仅没追着,还失去了向女孩问电话的机会。
  当时,我站在汹涌的人群里,最大的失望,竟然不是钱丢了,而是想,一个那么美好又那么谈得来的女孩子,竟然就这么错失了,这对于我而言是比丢钱大很多很多的遗憾,是多么难以弥补的损失啊。人海之中,你能有多少次遇到心仪的女孩的机会呢?
  我当时以为,我和她再也不会见面了。
  没想到,大约一个月后,93年4月的一天,有个女生来找廉泊,那应该是周末,同寝室的都出去了,我本来也打算走,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身,就那么耽搁了一下,于是,缘分再次降临了。
  所以,说来说去,我跟芹芹确实还是有缘。其实,她进门的时候,我正在给吉他调弦,突然感觉门边有一双美女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并且似曾相识,就宛如宋代词人的那句“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意境。我把头低下,眼光扫到美女脚边,然后慢慢抬起来……天哪,竟然真的是她。那一瞬间,我们彼此都几乎惊呆了,她那震惊的眼神,使我相信,就像我在为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遗憾一样,她也或许经历了类似的遗憾,庆幸的是,老天让我们又见面了。起身,让座,慌乱地端一杯水来……就在这次,我才问清楚,她在川师读英语系,叫蒋芹芹,多么好听的名字。
  在93年,还很少有传呼机,大学寝室里也都没有电话,联系起来很不方便。那天,蒋芹芹来川大办事,突然想来看看廉泊,她想,他要在就一起走走,不在她就回去了,反正是顺道,不费什么事。
  廉泊不在,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当然由我来接待。何况即便我和廉泊完全无关,我也无论如何不会让“白羽绒服”再次从我身边溜走了——虽然,那天她穿的是一身牛仔服。
  从那以后,芹芹经常来川大,每次都由我和廉泊一起陪着她。那段时间,芹芹似乎有些心烦,她爱唱歌,特别喜欢唱那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那歌有些伤感,每当她唱的时候,我的目光总被芹芹那恰如其分的美丽拽得跌跌撞撞,醉了酒一般。在我心里,芹芹是圣洁的雪莲,是一朵会跳舞会唱歌的白云,不,是风中那朵雨做的云。
  我想,肯定不仅仅在我的眼里蒋芹芹身上绽放着夺目的光彩。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她的美丽都是令人无法视而不见的。在睽睽众目随之移动的焦点中,她总是表现得仪态万方。但我想,肯定不会有多少人比我更爱她,她之于我是一种命中注定的诱惑。我有时暗地里想,假如有一天能与她携手同行,假如有她在我身边,那么,即便在这喧嚣的成都,所有的外界的东西我也可以丝毫不在意,甚至连汽车河流与钢筋森林也一定会为我而宁静。我18岁了。有对爱情的渴望,有性的欲望,在我内心深处,我多么希望蒋芹芹像云一样呈现在我的天空。
  也许是老天成全,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成都的天空因为我心中有了浓浓的爱意而似乎也开阔了许多。5月初,芹芹约我和廉泊去川师玩,周末的那天,风暖暖地吹着,让人的心都不由得摇曳起来。
  我和廉泊如约去了,芹芹像一只鸟儿一样从女生寝室楼出来,她带着我们在校园里到处转。而后我们坐从川师开往盐市口的38路公共汽车,到成都市中心玩。廉泊因为腿不方便,返城后就回川大去了。剩下我和芹芹两个逛街。那天,芹芹话特别多,显得很开心。其实,我一直觉得,芹芹的性格比较忧郁,但那天,她确实不像平时那么忧郁了,她照相的时候故意摆出各种怪模怪样的姿势,逗极了。
  走了一天,很累,不过心情很舒畅。天黑了,我送芹芹回到川师,跟芹芹开玩笑说,假如咱们回来晚了,进不了寝室楼怎么办?
  “那我就在大街上睡,不过你要守着我。”芹芹顽皮地说。
  “好,我给你驱赶苍蝇,”我说。然后指指路边的垃圾堆,“睡那里最好,芳香扑鼻。”“讨厌!”她轻轻打了我一下,那一刻我们相视一笑,真的开心极了。
  万事的促成总有它的内因和外因,内因是决定性力量,可也需要外因这个必要的条件。
  93年7月,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芹芹提议我俩一起去嵩山玩,“去看看少林寺吧,你以前去过吗?”我说没有。芹芹说,“我去过,但还想去。”我答应了,后来,在嵩山的那几天,成为我们正式定情、终生难忘的日子。
  记得那天,我在川大北校门口等到了如约而来的芹芹。芹芹穿的是白衬衣、牛仔裤、旅游鞋,楚楚动人中又有着几分英姿飒爽。我们坐上火车,正好我那张票靠窗,我让芹芹坐我的位置,她喜欢靠窗,我坐在她身旁,即便不靠窗也心满意足了。一天一夜之后,我们到了河南。
  来到嵩山下已近黄昏。按照芹芹的提议,我们决定夜登少林。“山门肯定关了,上不去的。”我有些犹豫,芹芹笑起来。“你这个呆头鹅,这么大一座山,难道他们能把每条路都封得住?”果然,我们稍微绕了一公里,就从一条小路上了山。一路说笑着往上爬,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到了少室山顶。
  我们坐在山顶附近的一块大岩石上,开始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趣。夜深了,慢慢地睡意爬上了眉梢,我和芹芹都困了,她靠着我的肩,顽皮地笑了一下,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就在大街上睡,不过你要守着我',现在你要守着我,我先睡了。”她真的就这么放心地睡了起来,渐渐地有了轻微的鼻息,我仔细地打量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