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少林寺-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漫长岁月里,除了对Zuo爱是真感兴趣,我对别的都没什么发自内心的喜欢,我打高尔夫、广泛阅读文学、历史乃致哲学著作、欣赏歌剧和电影……几乎所有热闹的场合我都不会落下,而且总能谈得让行家不敢小视,但我自己明白,我那样做无非是增添与女人Zuo爱的机会和资本。甚至,即便对Zuo爱,我也只是为做而做,没什么其他复杂的情绪和目的。简言之,我是个纯粹而单一的Zuo爱运动家,正如有些人是美食家、作家、画家、政治家、歌唱家、思想家以及职业球员、职业流氓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切,可能源于我在少年时期偶尔看了卡萨诺瓦的作品及其传记,并由此崇拜这个18世纪最大的浪荡子。那时,我才15岁,我父亲当时在西班牙办实业,我虽然会说多国语言,但与当地的同学不大谈得来,于是只好借助小说打发时间。很偶然地,我阅读了卡萨诺瓦那长达十四卷的《回忆录》,我几乎立即就被吸引进去了,我看到一个试图抓住生命中稍纵即逝的快乐的人,人生苦短,欢乐本就不多,为什么不及时把它紧紧抓住呢?以这个为前提,那么卡萨诺瓦那些周旋于赌场、醇酒、美女之间的行为不再显得荒唐,而他的决斗、监狱与梅毒困顿也不再让人耻笑。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杰出的肉体情人,他尽一切可能取悦每一个不管美丑的女人,并宣称自己的快乐五分之四源于对方的快乐,“人的一生,幸福与否,走运与否,都只能享有一次,谁不热爱生活,谁就不配生活”,他是这么说的——从那一刻起,父亲的偌大家业对我再也不具有吸引力了,我树立了一个梦想,就是像卡萨诺瓦那样闯荡世界每一个温柔乡,踏平那些姑娘与妇人的心。如今看来,这个想法十分无聊,但当年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那时,我把卡萨诺瓦视为榜样,把他的缺点也当作优点来模仿。比如,他的一切决定都像是任意射出的枪弹,仿佛没有经过大脑,只是心血来潮的产物,我却偏偏喜欢他的冒失和偏激;又比如,他趋风附雅,其实并不太懂哲学,却常把贺拉斯挂在嘴边,并与伏尔泰与孟德斯鸠通信以图提高自己的分量,这真的很庸俗,但很多年来我偏偏喜欢这种庸俗,并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效仿,比如,我看了三遍《尤利西斯》,看了两遍《金色笔记》……我知道我骨子里很厌恶这些结构混乱内容晦涩的小说,但偏偏看了不止一遍,并且故作深沉地与人讨论其价值和意义,你肯定想不到的是,我学卡萨诺瓦学得如此神似,就是我居然还与《金色笔记》的作者、80岁高龄的多丽丝莱辛女士有一点联系。莱辛的父母虽然均为英国人,但她1919年10月22日却是生于伊朗,1949年才回到故乡英国,所以她对东方有浓厚的兴趣。我于是给她发去书信,开始了我们偶尔的书信来往。我知道自己并非是想获得什么文学上的教益,无非是试图增加自己的谈资而已。我是个庸俗的人,对这一点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总而言之,我的大半辈子,就这么荒荒唐唐地过去了。
  一年多前,也就是2001年1月,我远在南部非洲做生意的老父亲给我发来一封电子邮件,用罕见的严厉口吻将我狠狠批评了一顿,大意是说,一个男人即便没有干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至少也该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组建一个较为稳定的家庭,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样的人生才勉强说得上完整……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葵儿,我已七十有余,尚未能抱上孙子,即便抛开我不说,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能继续荒唐下去……”我的老父亲不曾料到,实际上,那时候我正好已经对长期的浪荡生涯感到厌倦。对卡萨诺瓦也早已经丧失兴趣。他所代表的“非道德,追求享乐,自私自利,敢于冒险,自主的无政府主义”等等对我来说陡然都显得很无趣。我在声色犬马、脂粉裙钗、酒肉朋友中虚度多年,深感那样的生活犹如一场虚无缥缈的盛宴,觥筹交错中是无尽的虚伪敷衍,醉生梦死后是无边的孤单寂寞,回头看看,年华流水而过,除了残羹冷炙,杯盘狼藉,什么也没能留下。因此,我其实很愿意结束往昔的荒唐。2001年2月,我从欧洲返回中国,打算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然后洗心革面,过正常人的日子。
  而就在那时,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生活。
  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便被她的美丽给惊呆了。那是在去少林寺的路上,我往山上走,她往山下走,路很窄,我们擦肩而过。她身上弥漫着一种天然的女人的体香。她身材高挑,不施粉黛,目光沉静如水,几乎就在一刹那间,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对于我这样一个浪子来说,你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
  当时,我就在山路上发起了呆,一点不加掩饰地凝神看着她的背影。她的第六感出奇地好,察觉到我在看她。她侧过脸,冷冷地看了我一下,然后就走了。她的背影在少林寺下的这条山路上越走越远,最后仿佛一阵轻烟,完全消散。
  我之所以要去少林,完全因为在海外时看到的电影《少林寺》的缘故。自从60年代李小龙开创功夫电影之先河以来,70年代香港的功夫片、80年代大陆与香港合拍的《少林寺》,确实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功夫乃至古典文化的魅力。尤其是《少林寺》,在国外也掀起了一轮旋风,巴黎甚至受其影响办起了“贝尔西武术大会”,据说如今已经搞了十六届了——或者甚至不止——我在巴黎居住的时间很长,深深为此感到自豪,因此,在国外时,我就多次暗下决心,一定要回大陆看看少林寺。这和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不同,我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夙愿,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在少林之行里遇到心仪的女人,然而,却偏偏就这么遇到了,而且是真正地爱上了她。
  为了认识她,我创造了无数次“偶遇”,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钱。
  从少林寺归来三月后,我雇佣的私家侦探帮我查到了她的所有背景资料。她叫蒋芹芹,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英语系,热爱西方文学,特别喜欢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其次就是哈代,此外还有乔伊斯等英语作家。她如今在四川大学附属中学当初中英语教师。川大附中就在川大里面,于是,四个月后,我在她所在的城市——成都——买了一套住房。住房位于紧临川大南门的郭家桥,是一套150平方米的电梯公寓,成都房价不贵,每平方米就3000元人民币,所以这套跃层的大房子只花了我45万元。我想,不管我能否和她有较深入的关系,我都打算把这套房子在合适的时候作为礼品赠送给她——那时,我确实完全没有足够信心能拥有她,毕竟,她太冷淡了,我想送她房子,仅仅因为我查知她还没有自己的住房。
  正是因为我的这种诚恳,当然还因为其他一些原因——比如,我可以和她谈论多丽丝·莱辛以及她的《金色笔记》——半年多前,也就2001年10月,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并跟我一起去了欧洲。在欧洲先是四处游历了一圈,我和她还在日内瓦见了我的父亲,父亲对她很满意,一再督促我们早日完婚。我本来打算带她在我最喜欢的巴黎香榭丽舍住下,但是,芹芹却对法国毫无兴趣,她只对英国情有独钟,于是,我们决定在英国定居。我在伦敦帕玛街附近购置了一套住房,帕玛街是伦敦市中心的一条街道,以俱乐部众多出名,我想芹芹在这里或许会开心一些,她总是过于忧郁,我希望她能多一点笑容。另外,我们家族在英国萨默塞特郡以东、巴斯以南的乡间有一些房产。说来有趣,这一片地方,正好就是英国现实主义作家哈代当年主要的生活区域,1840年6月2日,托玛斯·哈代就出生在多塞特郡,他父亲是建筑工程的小包工头,我家购置的一幢老别墅,据说就是当初哈代的父亲承包修建的。
  这一带的田园风光十分美好,哈代的几乎所有小说,比如《苔丝》,比如《远离尘嚣》,写的都是这一带的事儿。因为哈代,也因为英国乡间的美丽景致,芹芹很喜欢到那乡间的别墅去,几乎每个周末,我都要陪着她到那里呼吸新鲜空气。
  2002年1月的一天,我和芹芹在我们乡间房产附近的卡斯特桥遇到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他叫小雷,是来英国学“中国历史”专业的——我一眼就看得出他也是个混日子的人,学中国历史要到英国来,这不是开玩笑么,总之,我从第一眼起就不太喜欢他,何况我从小四海为家,从来不觉得在国外遇到个中国人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芹芹不同,她是第一次出国,在异国碰到国人自然有些欣喜。几句话过后,发现那个小雷居然也是成都的,用四川话说,是“正儿八经的老乡”,这么一来,彼此更是热情起来,芹芹非要请他到别墅里坐坐。我心里不大乐意,但也不好拒绝。于是当晚小雷就来到我们乡间的家中做客。我想,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意吧。
  就在那天晚上,芹芹对小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原因很简单,当时小雷随身带着多丽丝·莱辛写的那本《金色笔记》。而那恰恰是芹芹最喜欢的书。
  实话实说,我并非不学无术,恰恰相反,除了对经商毫无兴趣之外,我在各大学科涉猎颇广,比如莱辛写于1962年的这本书,我是读过的。这是一部从内容到形式都相当复杂的作品,从形式上讲,在小说中插入大量的资料、时事、论文,甚至直接摘录了许多报纸上的文章进来,显得很不像是小说。从内容上讲,它具有多层结构和多重主题——从对现实主义文学的反省到50年代中西方左翼知识分子所经历的幻灭;从当今世界的纠纷冲突到所谓的“性战争”;从挖掘集体潜意识的精神分析到关于人类未来的预言,可以说包罗万象。必须承认,我不大能读得懂其中的许多玄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