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了。”民治凝眸看着秋芳的略带红晕的双颊,突然说道:“可是,你不知道,当时又有人替我出另一个主意呢!”“什么主意?”秋芳随便问,又坐下了。“尽管结婚,做夫妻,还欲做得恩爱些,使爸爸不怀疑,然后,拿了钱,到日本去,那时候,……”“那时候就不回来了?”“不,还要回来,即使找到意中人,秘密同居,只要她不吃醋,一年还要回来几次,依旧同你做夫妻。”秋芳的眼光在民治脸上一溜,淡然笑道:“这也不是什么新花样,这几年来,有钱人家的子弟这样分身有术的,多得很呢!民治,你也何妨学个乖呢?”民治以为秋芳怀疑他现在的温存就是实行这个主意,急得睁大了眼,面红色促地说:“我才不羡慕这样的分身术呢!这是侮辱女性,玩弄女性的勾当,我还不至于堕落到这个地步!”秋芳见民治着急,拉着他的手说:“我逗着你玩的。我看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刚才说,遇到魔鬼,你会下地狱;现在向你道歉,我这话说错了。你的确遇见过魔鬼,但是你没有跟他走!”说着,拿起民治的手吻了一下。这时,伴娘又来催请休息,秋芳挽着民治,向大床走去。机灵识趣的伴娘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托盘呈献在秋芳面前,托盘里有两杯酒。秋芳取一杯给民治,自取一杯,两人相对微笑,一口气把酒喝干;当酒杯又放在托盘里,伴娘低声笑着说:“恭喜姑爷小姐,明年添个小宝宝!”捧着托盘,蹑着脚尖,走出房门,把门关上。
日上三竿,院子里树影婆娑,小鸟儿在树上啾啾喳喳叫。秋芳坐在三面镜子的最时新的洋式梳妆台前挽起那鸟窝形的据说是巴黎流行的懒髻,十指尖尖,熟练地捏着托着。她还穿着妃色云霞绉的睡衣,三面镜子映出三个不同的身影,把她的高耸的乳峰,一捻细腰,从不同的角度衬托得分外娇娆。
民治却已穿得整整齐齐,是西装,坐在秋芳左侧,满面笑容看着镜子里的秋芳梳头,他此时觉得秋芳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可爱的,连那寿星头式的狭长前额也是可爱的。他同时想起昨夜的柔情蜜爱,想起那说了半夜也没了没完亲热的知心的枕畔絮语,不禁全身飘飘然,独自地微笑了。
秋芳在镜子里看见他迷惘地望着自己只顾笑,便也报以甜蜜蜜的一笑,柔声问道:“民治,你想什么,你笑什么?”民治:“我想起昨夜,你呀……”秋芳佯嗔道:“又耍孩子气,说傻话了。”民治急辩:“嗳,昨夜,我说了些孩子气的傻话么?可是,都是我心里的话,我巴不得挖出心来给你看。”秋芳:“可不是,又说傻话了。”民治:“可是你猜,刚才我在想些什么事。”秋芳摇头,又笑了笑。民治正色:“我想告诉爸爸,我一步也不能离开你,我们要一同到日本去。”秋芳:“又来孩子气了。”民治急了:“昨夜不是讲得好好的,我和你一同到日本去。”秋芳:“是这样商量的,但是,这是为了求学,为了将来我们俩能够对爸爸的事业出一分力。不是为了我们俩厮守着,在温柔乡中过一辈子。”秋芳说着扑嗤地笑了。民治:“我是逗着你玩的。昨夜一夜,你把我身上的孩子气剥掉了一半,我才不会对爸爸说那些傻话呢,我会对爸爸说,我们俩商量好,一同到日本去是为了求学,为了爸爸的事业。”秋芳点头,但又说:“何必这样急。”民治:“我着急得很呢!我想让爸爸心里早点高兴,知道我不是一个月前那样不懂事了。”
伏笔
从王民治的结婚礼上,从客人们——朱行健、黄和光、恂如、冯梅生等人的谈话中,点出王伯申办电灯公司,请黄和光、恂如认股事。婉小姐主意:和认一万,恂认五千。
同时写赵守义等人另一桌,则所谈者为高利贷、巧取豪夺农民田产等等。
次晨,冯秋芳与王民治见王伯申谈夫妇双双东渡时,亦点出秋芳意谓民治应学电机,以应将来电灯公司发展时之需要,秋芳自己则谓拟学医。
婉小姐盛宴庆祝黄和光戒烟成功
初冬,阳光灿烂的一天,黄府二厅(即婉小姐办家务的三间楼厅),摆设整齐。旧式的落地长窗换成西式,玻璃是刻花——梅兰竹菊的,油漆刚干,厅内光线充足,盆景松、柏人工扎成福、寿。一排菊花盆(时在十一月,菊花是在花房中特地培育使其晚开)。
客人都已到了:朱行健、朱克成、朱竞新、张恂如、其妻胡宝珠、小引(引弟,三岁足)、钱永顺(干亲家,其女过继给婉卿为女的)。
婉小姐穿的是软缎(法国缎,粉色提花)面的细毛旗袍,仍是双盘龙髻,前留海,不带首饰,耳上是红宝石的耳环,右手一只珠戒,那珍珠有黄豆大,左手一只金手表。长丝袜,不穿小马甲,用了乳罩,白缎绣红花绿叶的软底鞋,瘦瘦的,尖尖的,不衬棉花了,没有一点缠足的样子。黄和光:长袍,细毛马褂。
婉卿说:都是熟人、亲戚、世交,一桌坐了,说话方便。(指朱行健)今天特谢朱老伯,若非老伯指示戒烟妙药“枪上戒”,和光那能戒断。(又指朱竞新)也要谢谢世兄不辞奔波,配齐药料,并且帮助泡制,世妹也帮忙。一齐多谢。敬酒,先朱家三人,然后钱永顺,然后恂如夫妇。几道菜后,和光敬酒如前,对朱行健说:“无常之骨,更蒙荣造,子敬之肌,不沉泉夜。”末后敬婉卿:“我若非夫人,这一世就完了。”众人齐声赞扬。钱永顺说:怎么这时候,菊花还开的这样茂盛。和光答:这又是朱老伯的教导。于是朱行健兴高采烈地详述如何用花房,保持一定温度,使菊花晚开之法。
恂如提起良材今天不在座,是美中不足。永顺乃述良材自同王伯申等斗争后回家闷闷不乐,少出,只与继芳玩。秋凉时忽然出门去了。
朱竞新讲他听来的时事——北伐军已过长沙。
宴毕,钱永顺见其女,更肥白更好看(此女才周岁又半,宴前曾抱出来,后来吃饱奶要睡,奶娘抱去,睡够了才又抱出来),甚喜。他先告辞。黄家雇了财喜的船接他来,现又送他去,并送许多礼物,阿寿代为携去。
朱行健却与恂如谈得甚为兴头,和光作陪。他们一时谈时事,一时谈镇上琐事——赵守义等有逃避意。
婉卿约朱克成、胡宝珠到“偕隐轩”,克成更衣,婉卿与宝珠闲谈。因宝珠仍悒悒,婉一时酒兴,便以恂如如何借钱送许静英及恂如告婉以当时静英之状告之,谓二人有情意,但静英心高气傲,恂如对你未断情,你做得大方些,不要呕他,也不要跟着老太太、太太说他没出息,要对他温柔,鼓励他。
宝珠感悟受教。
第二天,和光夫妇带了阿巧,到上海去了几天,——为的是时局可虑,把细软带到上海,兼视察并规划“和宛进出口沪庄”的业务。
第十八章以后各章的梗概及片断
北伐军入城
从重阳(约当阳历十月中旬)钱良材在和光家饮酒,次日良材赴沪,然后,另起一章。开头写和光与婉卿到钱家去看望瑞姑太太(此时在重阳二十天之后),从瑞的谈话中带出婉曾改建二厅门窗与花园、小楼,(婉谓因要装电线、电灯,墙上打孔,故乘势改建。)花园里挖一小池,小楼改为火墙,等等。瑞问所费若干,婉谓三、四千元而已。和光:小楼改为火墙是婉卿设计,招来上海工人。
婉请瑞到镇看看她的新屋,又谓:良材赴沪时曾托婉看时局(北伐军)发展,酌请瑞到镇住,比乡下平安。(点明此时为阳历十一月初旬,北伐军已围武昌,孙传芳军在江西顽抗,节节败退,谣言甚多。)瑞谓我随时可走,婉即请同去,瑞又谓继芳刚出过痧子,迟日再去。
此时要点明:瑞之贴身女仆除来姑(即常常生病之丫头,买来的,时年十五岁),尚有郭琴仙——时称为琴姑。
补前装电线等谈话时,瑞问:何不用电炉,而用火墙。婉谓电灯公司的机器是二万瓩,装照明灯已不少,朱老伯说:将来电灯恐未必明亮,如何能负担取暖之电炉,而且用电炉也太贵,不如火墙,每天用木炭一百斤(不到一元)。
瑞姑太太备酒席款待婉卿,又请钱永顺夫妇带了儿女来(婉时亦携家玉去)。婉带了礼物送给姑太太:火腿、细点心、糟鸡、糟鹅、新式白铜汤婆子,又送来姑、琴姑化妆品、毛衣、新式镜匣,送永顺家食物、衣料。来姑琴姑都称不敢受此赏赐。婉:你们是伺候姑妈的,和众人不同,应当如此。再说,我五、六岁时姑妈亲自教我识字、写字、背诗经,姑妈没有女儿,我就是姑妈的女儿,一向少尽孝心,你们两位代我,我看两位就同妹妹似的,这点小礼品,何必挂齿。
是夜,婉睡在姑太太的大床上。来姑、琴姑本来轮流在太太房内值夜(另有小杨),是夜,婉说:有我呢,今夜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值夜。婉与姑妈谈家常,姑妈问婉:你看良材心中要怎样一个品貌的人?你替姑妈留心着。婉于是把那天良材饮酒说的话都告诉了姑太太。
……
此下另段写婉等回镇十来天,风声越发紧了,婉迎瑞姑太太、继芳、来姑、琴姑、钱永顺夫人及两个较大的女儿,一个十四岁,一个十岁,都来城里,都住二厅楼上。刚过两天,孙传芳败军一股到城外,带兵的营长要钱,恂如应付不善,被扣。竞新报信于和光。宝珠尽出首饰拟变卖,但顾二在路上即遇阿寿,同到婉处,婉不用首饰,命和光与警察局的×科员说情,只送了二十元,恂如得释。良材于溃兵迫及县城前夕从上海到了县中,与和光等一晤匆匆即去钱家村。婉等皆劝阻,瑞姑太太谓:让他去,良材把定了主意,十条牛也拉不回来。那时正当野鸭群至,良材一路上听得有人放鸟枪打野鸭,至家,良材即组织人力,伏击少数溃败的伤兵。
又越一日,风闻东路军前锋一个师离城一站路散开,作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