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成功的尝试,是政府干预失败的例子。
民间上,有这样一些赢利性的机构,他们专门介绍医生临时去这些贫困地区行医。这些医生的合同一般都只是三个月、半年、九个月。这些机构,尽管收取佣金,但他们的存在,有效地改善了那些缺医少药地区的医疗条件。
虽然合同医生的短期报酬不比在大城市医院的菲薄,但从长期角度来看,他们失去的是宝贵的立业时间。
从医生的实际利益考虑,在美国一般的学生医学院毕业就接近二十四岁,再加上两年住院医实习,出来以后他们大多忙不迭地成家,开业,赚钱还贷款。他们要到医院挂职招揽病人,还要在社区内建立良好的联系拉住病人,以稳定财源。有着这样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干,有谁愿意去边远地区工作,哪怕只是三个月呢?从实际的角度看,这些愿意去的人,都蒙受着巨大的物质牺牲。
在林凯眼里,不管动机是什么,这些下去的医生都是圣者。
德兰也将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29)
从香港回来时,德兰的代理已经将亚利桑那的行医执照给她办好了。
亚利桑那的彩色沙漠之中,就是德兰选择的第一站。
当年德兰和林凯驱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他们被这自然的景观所吸引。自然把一个个沙包涂抹成不同的颜色。他们试图数数一共有多少种颜色,最后,他们也分不清了。
在那辆疾驶的红色车里,伴着风声,德兰高声地对着林凯耳朵喊:“我以后要到这里来当医生。”
今天,她将如愿以偿!
德兰兴奋地把这好消息告诉林凯。并告诉他:下次见面时,她就能够说出沙包一共有多少种颜色了。
林凯细心地叮嘱她生活上应该注意的一个个细节,给她罗列着应该携带的物品。毕竟她是一个城市女孩。
德兰依依不舍地把那辆留有他俩最美好记忆的小红车抵价给了汽车经销商。
她买下了一部黑色的吉普切诺基四轮驱动。
开着车兜了一圈,她感到了西部牛仔的力量。
这次搬家虽没有林凯来帮忙,但她处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
德兰依然用林凯制作的安全带把小熊捆在座椅上。有着小熊陪伴,她将不会孤单。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哑呼!”后,就一脚踩下了油门。
轮胎尖叫了一声,南加州被甩在了后边。
(30)
当德兰把她的决定告诉家里人时,他们全都很惊奇。母亲宁愿她在开玩笑。
在德兰再次认真地强调了几遍以后,他们才都相信。随即他们又认为这是林凯的主意而不是德兰自己的,言语之间有责怪林凯不付责任的意思。德兰生气了。她发着脾气,竭力护着林凯说:“这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我自己就不能安排自己的生活呢?”德兰冷静下来仔细地想:如果没有林凯的影响,她会做出这个决定吗?但这个安排确实又是自己做出的!
德兰现在受着林凯的影响,但确实已经摆脱了对他的依赖。
她这个决定在旁人看来确实是不可思议。
她是哈利医学院的高材生,又是医生世家出身。从她的经历和社会关系来说,她不愁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她不用还学生贷款,收入也不会差。如果她不想行医,她还可以继续深造。她是那样地年轻,又是那样地聪明。她可以再进研究生院拿一个哲学博士,凭着这双料博士,她可以谋个教授之职,躲进象牙塔里搞学术。以上任何一条路都比她现在的选择好。
她到底中了什么邪?
德兰的父亲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他想着:不管这个结果是自己愿不愿意看见的,她是自己的女儿。
(31)
德兰服务的地方是彩色沙漠边上的卡默县医院。
这是德兰平生所见到最破烂的医院。说设备的缺乏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员缺乏。缺医生,缺护士,缺助手,缺辅助人员。当医生有时候什么杂事都要干,而且要什么都会干。
这里还有一个象德兰这样的女合同医生叫多西。矮胖的身材,长着一头红头发。一见面她就介绍自己是同性恋。她人很热情,动手帮着德兰很快就安顿了下来了。
这附近有很多个印第安人保留地,病人里自然有着很多印第安人。他们似乎很怯于见医生。说出的英语也很费解。
对德兰来说,一切都要适应,一切都要学。
一个月很快地过去,德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过得挺愉快。她的黑色吉普把她带到过了许多地方。她终于数清楚了沙包的颜色。
多西人很好。她开始还向德兰大力宣传女同性恋的好处,大有要把德兰同化了的意思。后来听说德兰有男朋友,她只说了一句:“疯了!”从此就再也不来宣传了。但她对德兰依然很好。她很开朗,同德兰讲了她老家德克萨斯的许多趣闻。德兰跟她讲着北方的寒冷,北方的大湖。
重复的日子似乎流逝得很快,直到这么一天。
(32)
这天轮到德兰当班。
沙漠里的气温晚上凉得很快。天显得很高,星星很多。
半夜,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随即一群印第安人抬着一个产妇进来。
德兰一看,病人因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婴儿心跳虽在,但已经微弱,而且心率不齐。产妇子宫收缩已经无力。德兰当机立断,对助手们说了一声:“准备剖腹”。助手们准备去了,德兰这个主刀医生还要负责采血样,测血型。
红色和无色的液体挂在了手术台旁,产妇被推上了手术台。护士把针头打进了静脉,液体开始补充进了病人身体。德兰这时充当着麻醉师给产妇施行着麻醉。
血压、心率都监视上了,德兰用手摸着产妇的肚子,判断着胎位。
碘酒擦上了刀口位置,德兰拿起了手术刀。
里面正在忙碌准备开刀,外面的男人们也在忙着,他们在吵着该不该开刀。
产妇被送到这里来之前,已经在部落里被本部落的术士折腾了近十个小时。
术士用尽了各种招术,婴儿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最后,“黄狐”建议送医院,白马酋长求得上天之意后允准,这才有了这一堆人来这里。来了以后,原指望医院能给个自然产。谁料一来就被推上了手术台。在白马部落里人们相信开刀为大凶之兆。所以来人中一派认为如果要开刀也要等白马酋长请示了天意才行。另一派说先开了再讲,“小白马”最重要。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黄狐”闭目凝神了一下后,说:“天意就是开刀,开刀就是天意。”这一句话平息了争议。
手术室里,由于德兰的刀口选得准确,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从下刀到把婴儿抱出来才两分半钟。护士接走了婴儿,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新生儿的大哭声。
德兰缝上了刀口。看血压已经回升,她舒了一口气。
助手准备着把母子二人送往病房。德兰脱下手术服,走到了大门外面,望着苍穹,她感到了一种满足。她想起了观音。
这时候,天上扫过一条流星尾巴。
(33)
这颗流星也被正在望天求意的白马酋长看见了。他对着周围焦急的人说:“上天显灵,一切平安。”白马臣民们随即就开始击鼓庆祝。
天快亮的时候,“黄狐”开着大蓬车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在医院,当“黄狐”看见女医生的美丽的相貌,镇静的神情,和麻利的动作,他顿时就认为这是天神下凡。所以当随行的人争论不休时,他说出了那两句决策性的话。现在见了酋长,他把经过向酋长讲了一遍,着重喧染着他所见的天神。酋长听了‘黄狐’的叙述,又结合自己的观天所见,他更加确信这是天神下凡救了白马臣民。
几天以后,“黄狐”来接母子二人时,也带来了酋长的邀请。邀请这美丽的天神去部落视察。德兰一直把能去印第安部落里面去看看作为自己的一大愿望。
现在面对病人家属的邀请,她愉快地答应了。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多西的时候,多西既羡慕又紧张地告诉她:“你真幸运,印第安酋长轻易不见外人。但是你可要小心,在印第安保留地里州县法律是无效的。所以在里面出了事,外面无能为力,警察都不能进去。”随后多西又风趣地说:“有个印第安酋长作朋友也不错,将来你万一有了麻烦可以跑进去一躲了之。”
德兰被她猛地一说,还真有点紧张。后来想起前来相邀的人们友好恭敬的样子,她也就不怎么担心了。相反,她急切盼望着这天的到来。
“黄狐”一行人开着大蓬车领路,德兰驾着吉普相随。他们越过了铁丝网,进入了这片在外人眼里是无法无天的土地。
由于是大礼的喜庆日子,部落里的人都穿着盛装。男人一个个戴着雉鸡翎,有些还画着花脸。女人们带着美丽的首饰。他们都为今日能一睹天神的风采而兴奋不已。
德兰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族人们已经开始击鼓唱歌起舞了。德兰的到来使得气氛更加热烈。酋长是个很粗犷的汉子。他头上戴着最多最华美的羽毛,脖子上挂着由动物的獠牙穿成的项练。项练很大,一直垂挂到胸下。这条由不知要猎得多少头豺狼才能穿成的项练,标志着白马酋长的强悍。他衣服上有着一些古朴的图案,似乎是一个一个人形在相斗,又似是一些象形文字。
与酋长相见后,德兰被安排落座。“黄狐”向德兰翻译着酋长对她表示的感激和欢迎。言谈之间,德兰意识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崇拜和神化,她一下觉得有些不自在。同时她又非常喜欢这些朴实热情的印第安人。她好奇地向“黄狐”问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看着他们的舞蹈,听着他们的歌唱,德兰仿佛置身于一个远古的传说之中。扭动的身躯,坚硬的肌肉展示着狂野的自然美。沉闷的鼓声,厚实的嗓音表现着原始的音韵。在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