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脸红了:“您搞错了,他不是。”
“我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何况,你的事我很放在心上的。”
佳期也不争辩了:“没关系,培养公司自己的人最重要。”
守礼站起来,往长沙发那儿走,佳期却只把椅子转向沙发。守礼坐下,看她
没有跟过来,一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啊?”
佳期没有办法,只得挨挨蹭蹭地走过来。守礼马上扬起一条手臂,搭在佳期
背后的沙发上,佳期灵敏地往前一探身。长沙发正对着门,守礼一眼看到廖宇坐在大厅正对着沙发的位置上往里看,他站起来想要关门,又觉得这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只好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廖宇?”
“我住在公司啊彭总。”廖宇一脸无辜。
守礼毫无办法,坐回沙发上想了想:“我送你回家吧佳期?”
佳期腿脚灵便地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回去。”
守礼无瘾:“佳期啊,我怎么觉得你跟彭总很有距离感啊?”
“不会吧?没有啊。”
守礼心一横,把佳期扳到门后,两支胳膊死死搭在她肩头,令她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小下来,显得很动感情:“彭总很欣赏你呀你知道吧,所以才会调你过我这里。”
佳期告诉自己不能慌,她冷静地说:“我知道啊。”
“我看你是可造之材……”,守礼还想要继续表白,可贺佳期一脸不接招,他想到大厅里还有个无所事事的廖宇不长眼地待在那里,今天的气场已经被破坏了。
贺佳音并不喜欢小李美刀,可一看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狂巴结他,倒激起了
好勇斗狠的心理,她破例与美刀亲热起来:“你晚上陪不陪我练歌去呀?”
“陪啊,陪你干什么都行。”
“我给你发过EMAIL。”小柳没头没脑地插嘴。
美刀不大上心:“啊真的?发过照片吗?不发照片的我一般都不回,没什么姿色的我一般也不回。”
小柳不气馁:“我今天见你,总觉得是见过的。你现在也见了我,你会回吗?”
美刀对小柳的大胆直接有点不适应,唯唯诺诺地说:“啊……咳,不都认识了吗?就一块儿玩呗,都都都都是朋友,实在没人,想要性交也可以。”
佳音张口结舌地问:“你怎么那么流氓啊?”
小柳倒是不以为意,小脸绯红。美刀冲她挤眼:“她农民,不了解网络社会。”
小柳倒像与美刀一头儿的,嘻嘻地笑。
佳音不服:“谁说网络社会就得乱得跟网似的?告诉你啊,你这样的搁上个世纪早就给枪毙了,还作家呢,写得明明是黄色手抄本,活在当下你算是抄上了。”
文学女青年(2)
“佳音姐姐,看不出来你倒是守旧得很。”小柳明着给美刀递话。
佳音大惊:“什么意思?你怎么跟他一拍即合的?”
小柳做了一个“嗯哼”的表情:“他的书受欢迎,不是没来由的。”
“我觉得他是吹牛。”
“贺佳音,我吹牛?我还从来没跟一女的斗这么长时间呢,要不是你那个倔驴似的样子我觉得怪逗的。”
佳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你今天有点人来疯呀。”
美刀决定刺激刺激她,问小柳:“你是她表妹?”
“不是,算远房亲戚吧。”
“寄人篱下,可怜哪。”
佳音看不得自己的裙下之臣当着面儿谄媚别人,她豁地起身:“我走了,你们俩反正也认识了,接下来该干吗干吗吧。”
美刀伸手拉住她:“不要让我太得意呀,你吃醋了?”
佳期正百爪挠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口哨。
她愣了片刻,嘴边现出一抹笑容。她想起上中学的时候,喜欢的男生就每每
在门前的路灯下吹这个调子的口哨,那时候她就会不动声色地跑下楼,然后在黑暗中握住那个翩翩少年因为紧张微微有点汗湿的手……
贺佳期觉得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她下意识地跳到窗口——路灯下真的站着
一个人。
她大惊失色,趴在窗台上仔细分辨,而那个人竟然向她招了招手……
她从楼道里刚一出来,就看清楚了前面的廖宇。再转身回去也掩盖不了自
己的轻浮态度了,她走到他面前,非常不耐烦地问:“干吗?你是找我吗?”
“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心里觉得不踏实。”
“算了,今天跟你那么说话也不太好。”
佳期痛快地与他扯平,倒让抱着被侮辱的坚定信念而来的廖宇有一拳打空的
感觉,他还想费劲罗嗦两句:“我知道你本来想样板间给你男朋友做的……”
佳期飞快地打断他:“没有……这都不关你的事。”
“我明天就跟彭总说我其实没有经验。”
佳期很冷淡:“不用了。”
“对不起。”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扫眉搭眼的样子倒像一对在冷战的情人。佳期突然想起
另外一件事:“……不过,我不希望你和我妹妹有什么瓜葛,”黑暗中,她看不到廖宇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她这人疯疯癫癫的……我不觉得你们俩合适,所以如果她再找你,你别理她就行了。”
廖宇冷漠地问:“你从头儿就瞧不起我吧?”
佳期很烦,谁又瞧得起她了呢,她看着别处。
年轻的廖宇掩饰不住愤怒:“你是伴娘,我是一摄像;你是总裁助理,我是一个SALES;你们是北京人,我是外地的——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说她疯疯癫癫的。”
佳期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跟我比什么呀?有什么可比性呀?”
廖宇冷笑一声:“哼,还不是这么回事吗?我就不信,北京人,宁有种乎?”
佳期气笑了:“随你怎么说。”
“我从来也没打你妹妹的主意,她比你强多了,我要真憋着坏,也打你的主意,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应该在感情上受挫折当作惩罚。”
佳期气得冲他的背影直嚷嚷:“你来你来,我还不信了。”
贺佳期和所有女孩一样,对神秘主义有选择性地认同。所谓选择性,是指愿意信的时候就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愿意信的时候大叫什么年代了还搞唯心主义这一套。但回顾她二十六年的人生经验,她归纳认为梦境对她的生活有相当准确的预测。她曾经有过两三次不成熟的恋爱,每次都会在失恋前梦到对方给她看分手信。其实这并不玄妙,很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平日里的相处已经出了问题而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却在这一点上相当宿命,她想分手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是看信呢?如果心理学家来分析,就会发现那是因为她认为信函是商务往来里非常正式的一种形式。但她不是心理学家,她就觉得这种梦一前来拜访,说明不久的将来她又要被人“炒”了。她曾经梦见过几次万征给她分手信,她在梦里就跟自己说别看别看,要看了,醒了就真分手了。在梦里,她嘻皮笑脸或者可怜巴巴地把这回事糊弄过去,醒来后到今天她仍然和万征在一起,她就越发佩服自己在梦境里的处理方式。
文学女青年(3)
这天她又一次在梦里拒绝了分手信,但与以往稍有不同的是,这次递信的不是万征,竟然是那个讨厌的廖宇。梦里的贺佳期懵了,她想问问廖宇你是给万征来送信的吗?可廖宇只一味忧郁地看着她。那种彻骨的忧郁让佳期动容,她马上惊醒了。
然后她就看见姥姥正坐在床沿忧郁地盯着她,她吓坏了,脱口而出:“您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忧郁的姥姥说:“佳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眼眉毛都给人拔光了’……就是说被人找上门来给欺负了。”
佳期的困劲还没过,想不通:“从哪儿学的呀这话?”
“香港电视剧,”姥姥把脸贴近,指着自己的眉眼:“你看我,我的眼眉毛就快给人拔光了。”
佳期看了半天,看不出问题:“还在啊。”
“在吗?在——我为什么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您了?”
“你真看不出来吗?柳凤香。”
佳期要想一会儿才知道说的是谁:“柳奶奶?别逗了!我看柳奶奶是找上门来让您欺负,都快让您给勒死了,知道的您搂人家是跟人亲热,不知道的以为您挟持人质呢。”
“哼,看问题不要只看表象,要看本质。你没发现吗?”姥姥神秘地说:“自打柳凤香来,你姥爷每天魂不守舍鬼鬼祟祟……”
“咳,我姥爷见天儿也鬼鬼祟祟的。”
姥姥不这样认为:“你听我说。以前他多不爱跟我体育锻炼啊,老睡懒觉,我一人儿去爬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叫不放心。现在?每天不用叫,到点儿就起,麻利儿地就跟着我们爬山,这说明什么问题?一个老太太安全,俩老太太不就更安全了?他多这个事干什么?”
佳期还想要打断姥姥的话,被姥姥制止:“你听我说。这我也就当看不见完了,今天你知道跟我说什么?说要回老家!好不当眼的回什么老家呀?跟谁回呀?回去干吗呀?”
“人岁数大了,想回老家很正常。”
姥姥步步紧逼:“为什么要现在回?”
“柳奶奶是他老乡,他看见柳奶奶就想起来了呗。”
“不对。”
佳期不耐烦:“没什么不对的,您神经了。再说就算我姥爷心里有什么小酸想法,都这岁数了,这把身子骨了,能干什么呀?”
“你又错了。干不了什么我知道,可是动这心思,就是给我丢人。否定谁呢?否定我,就是否定他自己个儿的一辈子。”
佳期开始穷对付她姥姥:“又不能动手动脚,动动心眼还不行吗?动动感情还不行吗?”
姥姥大叫:“不行!不行!”
“姥姥,您也不想想,就我姥爷那样儿,马路上风吹雨打晾半个月,也不会有任何老太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