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也得想辙赶紧撤。”
两人撤出洗手间,隔板里的贺佳期才小心地按下冲水钮,心事重重地溜了出来。
她琢磨着探探口风,到总裁室敲敲门,假说给老彭倒茶。守礼正在电话上大发雷霆:“李哥,我阿彭待你怎么样?……对啊,没有话说,你不能害我啊……”
他自始至终瞪着铜铃似的眼睛,也自然瞪到了佳期身上。佳期连忙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满脸怒气地从总裁室里摔门而出,问:“佳期哩?”
“说头疼,先走了。”
老彭更生气了,骂骂咧咧的:“都没吃饱饭吗?一个个坐没坐相!”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我跟佳期天天吵架,烦了。”
苏非非一愣,只不作声。万征连忙说:“你不用有压力,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们俩说过很多次分手。”
“你们这是耍花枪呢,”苏非非一听事不关己,就开始说风凉话:“要是老说分手,就不叫分手,叫调情了。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抗打击能力太强了,简直就是一打不死的铁人,过一阵儿又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笑嘻嘻地来了。”万征说得自己都颓了。
苏非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觉得她挺好的,家庭型的,肯定能照顾你。”
“她还知道我送花给你。”
苏非非想起来:“对了,我正想跟你说呢,你别送了。”
“怎么了?我乐意。”
“你不懂,被人喜欢虽然是好事,可是有的人喜欢你,真给你添堵。”
“什么意思啊?”万征多心了:“你是说我呢吧?”
苏非非大睁着眼睛:“当然不是。”
“是谁呀?”
苏非非冷冷一笑:“你女朋友她爸。”
这句话让万征消化了半天,大怒:“我早就觉得那人不靠谱!……你真没弄
错?”
苏非非一付很受侮辱的样子:“前一阵儿我的雨刷器上老放朵花,给我吓坏
了,后来才知道是他。他送我花干什么?难道还想我跟他怎么样吗?他倒真没门户之见。而且他送的花,都是从你的花上折下来的,你说这是什么人啊?”
万征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话:“一个人不靠谱不难,难的是一家子都不靠谱。”
佳期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一通抻胳膊踢腿拧脖子:“我是岁数大了,真挤不
了这种公共交通工具。”
廖宇十分不齿:“我就看不得一般劳动妇女兜里稍有俩臭钱就嫌坐地铁失身
份。”
相处的时间也长了,佳期自然而然地让着他:“你年轻,你不懂,我原谅你。
我要是像你这么大,也愿意挤地铁。现在上岁数了吧,一到人多空气不流通的地方就头晕,恶心,想吐。”
“你有多大岁数?” 廖宇觉得好笑。
佳期自说自话:“所以你说,人不挣钱行吗?我上中学的时候,老师问我们将来的理想,我说我将来的理想就是天天出门我就打车——!”她把“打车”俩字拖着长音,说得十分夸张。
廖宇被逗笑了:“原来你不是装傻,是真傻。”
“我找男朋友的基本条件就是有车,而且排气量1。0以上,白天也能上长安街……”
廖宇抢白:“所以活得那么没尊严,始终不能在感情生活中变成强势一方。”
“我也就是照顾你,你干吗不愿意搭我的顺风车?”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16)
“你不觉得堵车吗?比坐地铁更慢。再说我又没逼着你跟我一块儿走,你干吗要跟我一块儿走?令我失去了多少在地铁上跟美女搭讪的机会?”
“你是说那些美女一看见我就知难而退了?”佳期嘻皮笑脸地问。
“我是说她们肯定认为我品味有问题。”
佳期心里有高兴事装着,不与他计较:“反正也耽误不了你几天了,我准备跳槽了。”
“真的假的?去哪儿啊?”
“欧亚广告,我昨天去面试了。”
“他们能看上你吗?”
“基本上吧,昨天聊得很愉快。”
廖宇露出羡慕之情:“我的理想就是能进‘欧亚’。”
“你没戏,你学历不够。”
“是啊。”廖宇有点颓:“可是你准备怎么跟老彭说?”
“可说呢,我也正琢磨呢。”
“要是我,说什么也得走,撕破脸也得走。”
“隆业”又搞SP促销,样板间前停着很多车,客户们正从上面下来,佳期
臊眉搭眼地混在里面招呼。
车前的景象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两个舞狮正在客户脚下摇尾乞怜。
客户入座,守礼走到写着“美人美宅美景人生”的条幅下,宣布弦乐四重奏
表演开始,可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在瞟着桌上的自助餐。
廖宇问:“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舞狮完了听四重奏,谁出的这馊主意呀?”
佳期推得一干二净:“不关我的事,他们PUSH出来的。”
“这帮人有几个是真客户?真客户连个车都没有?还得坐咱们的大巴?我看多半是别的公司来做‘市调’的,反正白吃白喝管接管送,还有精美礼品,谁不来呀?吃完一抹嘴说没看上这房子不就完了?”
佳期叹口气:“人气人气,主要是图个人气。所有的公司都这样,不让咱们的业务员自己装客户就够可以了。我还担心没人来呢。”她心不在焉地瞟着远处万征的“银富”。
弦乐四重奏余音尚在,真假客户甩开腮帮子撩起后糟牙一拥而上。有些人谁
都能看出不是客户,长得寒碜打扮寒酸,几天没吃过饭似的。业务员们还要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服务。
守礼竟然对这活动感到很得意,新郎官似地穿梭在人堆里与客户们干杯,满脸通红,脚步踉跄。他摇晃着到苏非非的房子里,死说活说一通生拉硬拽把万征请来,一路还大力拍万征的肩:“兄弟!怎么样兄弟?”
“不错,挺好。”万征胡乱应付他。
“是嘛,我彭总做房地产,没话讲!你那边快完工了吧?”守礼不拿自己当外人:“忙完了别人的事,也要忙自己的事了。”他生怕万征不明白似地会心一笑:“和佳期,什么时候好事近啊?”
佳期一脸不自在,廖宇干脆走远点。
“佳期是我的小妹,你一定要对她好。”守礼紧紧地搂着佳期肩膀:“佳期,小妹,跟大哥干一杯。我觉得这个人啊,哈哈,”他用另一支手指着万征:“要是不对你好,基本上一无是处。他对你好,才是他存在的价值。”
看万征脸色铁青,佳期巴结地说:“我要换工作了。”
“何必用这种说辞把自己择清呢?”万征还在生守礼的气。
“我确实是要换工作,我已经去‘欧亚’面试了。”
“换呗。”
“你给我点意见。”佳期扮无知少女。
“不是弱智的人都会去‘欧亚’吧,还用什么意见?”
佳期嘟囔:“你这是什么态度?回回好象我上赶着你似的。”
“你不是吗?”
佳期觉得自己都快进欧亚了,也算半个成功人士,脾气怎么也得涨涨,不过
她还拿捏不好涨幅:“我实在找不出理由再忍你了啊——你觉得我怕分手吗?分手没有问题,但你必须要承认是你移情别恋,是你辜负了我。”
万征觉得这都叫扯淡:“承认这个有什么意义吗?就能说明你特别无辜特别纯情吗?你还不是一个虚荣的女性?你干吗不坐公司的‘红叶’,非要坐我的车回城?”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17)
佳期刚要反驳,万征又说:“瞧不起‘红叶’,上赶着‘富康’,拼命想过好日子的虚荣女性。”
佳期自以为掌握万征的痛脚:“你不是也身在‘银富’心系‘宝马’吗?”
“我?哼哼,那也比身在‘红叶’心系‘宝马’档次高点吧。”
佳期一愣:“你说谁?”
“谁开‘红叶’呢?”
胜利笑着否认:“什么呀?谁说的呀?”
佳音在一边拱火:“我作证,这事是真的。”
虽然佳期懂得尊老爱幼,可这回面对胜利,她怎么努劲也尊不起来:“您让
我太失望了。”
佳音敲锣边:“就是,什么品味?”
胜利死不承认:“没有!你告诉我谁说的。”
“苏非非说的。”
这是给胜利的迎头痛击。一想到整天对他笑咪咪的非姐背地里不定说了些什
么难听话,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您还想听她的评价吗?您怎么能这样?您怎么能追求我男朋友以前的女
朋友?您让我以后在他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您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我妈会怎么想?”
胜利服软了:“别介,何必呢。”
佳音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人说男的有钱就变坏,话是俗点,但俗话尽是真理。”
“你们不能这样说我,这是对你爸爸的正确态度吗?”胜利在道理上无法战胜女儿,妄图凭天然的社会关系震慑对方。
“您还要求态度哪?我命令你马上辞职,不要再在你所谓的圈里混了。”
佳音也威胁她爸:“要不然我妈知道了,我们可不替你说话。”
“哎呀,瞧你们俩。”胜利虽然还陪着笑,但那笑容已经扭曲了。
“你知道万征用什么口气说起您的?您怎么就不替我想想,我们俩吹了就吹了,可我吹了还让人瞧不起……”
胜利突然生气了,他说:“佳期,他们都说你懂事,其实我看你是最自私的人!”
“我自私?”
“你想想你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全是为自己考虑,从自己出发——你抬不起头?你为什么抬不起头?因为你爸爸给你丢人了是吗?你怎么不能从我的立场考虑问题?”
“您是说,您临了这春心荡漾还有理了?”
胜利摇头晃脑地说:“谁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哟喂爸,那是美吗?那就差脑门上刻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