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谷伊扬扶着张琴快步往走廊里走,简自远的确守在我们后面,他手里也有一根滑雪杆,还捏着几根半燃的柴火,对付猛兽,或许那是最好的武器。
黎韵枝的客房离客厅最近,我们陆续涌入,简自远飞快地关上门,还没来得及锁上,就听得一阵尖利爪子划在门上的响声和砰砰撞门声。
它们想进来。我相信,它们一定会设法进来。
简自远和欣宜一起拉过一张桌子顶住了门。我和谷伊扬将张琴平放在地板上。黎韵枝打起手电,我查看张琴的伤势。
她已经没了呼吸。
粗粗看去,她的喉头被咬烂,颈间一片血肉模糊,还在无力地渗着血。仔细看,她的气管被咬穿,虽然不敢肯定,但我猜测那猛兽的第二咬,咬开了她的颈动脉。所以她会死得这么快。
黎韵枝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像是在为张琴哀祷。
我的眼中,也一片模糊。
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就在张琴赶到我们的木屋,似乎要带来什么重要消息的时候,这些小兽发动了进攻!
我问道:“你们看清了那些野兽的样子没有?”
简自远说:“谈不上看清,但感觉像山猫,像狼,像小个子的豹子。”
谷伊扬说:“是猞猁。”
“猞猁?”我依稀听说过这种动物,但没有一点概念。
谷伊扬说:“猞猁虽然小,却是我们长白山林里最凶猛的野兽之一。说起来,猞猁还算是珍稀动物,我们中学的时候就听过报告,宣传不要去惹它们,更不要去猎杀。”
简自远说:“我们运气还真不错,一晚上就遇见仨。”
欣宜带着哭腔说:“那么,罗立凡,是不是它们杀的?”
简自远鼻子里哼了一声:“它们是厉害,还没有厉害到会用皮带勒死人。但是罗立凡的腿一定是它们咬的。看来,它们一直在阁楼附近转悠,刚才楼上那奇怪的脚步声,也一定是它们发出来的。”
我这才感觉到小腿上的剧痛,禁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裤脚上一片血迹——我的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张琴的血。
谷伊扬撕下一截床单,小心卷起我的裤管,“幸亏被及时赶走了,咬得不算太深,但最好有消毒用品。”他看一眼黎韵枝,“你带了有酒精或者碘酒吗?”
黎韵枝摇头:“我又不是来上班的。”
“抗生素呢?”
黎韵枝去包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一板阿莫西林。我吃了一粒,看着谷伊扬给我包扎了伤口。
“猞猁是吃腐食吗?”我问道。
谷伊扬摇头说:“猞猁基本上吃活的,不吃死尸。这是它们在山林里数量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这也基本上解释了,为什么它们只是咬烂了罗立凡的腿,但并没有吃掉什么肉。我猜,罗立凡上吊的时候正好被猞猁看见,它们先是把他当作猎物进攻,咬脱了他的脚,随后发现他已经死了,就没有吃他。猞猁和其他很多猛兽一样,一般没有太大兴趣进攻人类,除非是受到威胁,或者极度饥饿。我猜罗立凡上吊的时候,猞猁显然并不饿,否则,还算新鲜的尸体它们也不大会放过。而今天,它们大概一整天没有进食,饿得慌了,开始进攻我们。”
“听说过有人养猞猁吗?”我问道。
“当然,不少动物园都有猞猁。”谷伊扬奇怪地看着我。
“我是说,附近,你们县里,或者银余镇上,有没有听说谁养过猞猁?”
谷伊扬一惊:“你是说,这些猞猁是被养的,是有人放来的杀手?”
简自远显然觉得我的想法荒谬,嗤之以鼻说:“这年头,看来什么都有人包养。”
我说:“只是问一下,不觉得三条珍稀动物同时出现,时机有些太巧?”
简自远说:“这倒是,这位张琴妹妹,她的出现也比较诡异……”他捡起了地上张琴的背包。
里面是几块干干的蛋糕和几根煮熟的老玉米。可怜的女孩,果然是给我们带食物来的。我将手电筒靠近,说:“再仔细翻翻,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瓶矿泉水,一包火柴,一包餐巾纸,一串钥匙。没有我想找到的东西,任何能暗示她离奇出现的东西。
我看一眼谷伊扬,又看看其他人,“我……想看看她随身带的东西,介意吗?”
众人都摇头。我将手伸进了她的滑雪衫的口袋,然后是滑雪衫衬里的胸袋。
我摸出了两张纸——两张照片。
我们的合影。其中一张是简自远给我们拍的合影,另一张是同样的合影,只不过成露的脸被篡改成了贞子鬼脸。
相信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被震住了,屋里一片寂静,相信所有人也和我一样,在咀嚼这个发现的意义。
简自远说出了每个人都能得出的结论:“是她放的那张照片!那天,我们俩……交流的时候,她看到我打印出这张合影的!一定是第二天,我们都出去滑雪,她进来打扫卫生,把原照从成露的房间里拿走,找人去PS了一张鬼脸,放回成露的包里!一定是这样!”
欣宜颤声说:“这个我们都能猜得出,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屋里又恢复了沉默,最后还是简自远先开口:“说不定……她……就是凶手,好像系列杀人犯都会摆这个谱,预告一下,我要先干掉某某,然后是某某,说不定,今天晚上,她也是来……”
“简直是胡说!”谷伊扬斥道,“她和成露、和罗立凡,和我们,有什么仇怨,需要这样?”
欣宜嘀咕说:“最多她想干掉你简自远,和罗立凡毫无关系!”
“我只是在分析嘛!”简自远尖声说,“很多系列杀人犯都是脑子里进了水,逮谁杀谁,要什么理由啊?你们倒说说看,她为什么要给成露换脸?”
“是在提醒我们!”我突然明白了过来,“她一定是在提醒我们,这里不能久留!”
黎韵枝问:“但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那么遮遮掩掩的?”
我也没有精准的答案,说道:“当时,她一定有顾虑,不便直言相告。或许,几天后大雪封山,情况有了变化,她必须直接告诉我们了,所以今晚到我们这儿来,也一定想提醒我们,有危险!其实,这样的提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说出了银余镇上那个苗婆婆对我说的那句话。
——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
想到那位苗婆婆,我心头一动,手电光再次照向张琴的颈部,一串玉石项链,苗婆婆的产品?
欣宜忽然说:“听,它们好像不再敲门了。”
我们都静下来倾听,果然,外面似乎安静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简自远冷笑说:“是,它们是不再敲门了,就等着我们傻乎乎的冒出头来,咬断我们的脖子。”
谷伊扬抬起头,四下望着,仿佛猞猁已经潜入了这间屋子。他沉声说:“它们不会罢手的,猞猁是高明的猎手,它们正在想办法进来。”
我们也都抬起头——木屋,顾名思义,完全是木结构,屋顶是木制,可以清楚地看见横梁和椽柱。
虽然每间屋子都有墙和天花板,但似乎只是薄薄一层的木板,吹弹可破。最要命的是,所有的这些屋子,从客厅、走廊到各个客房,上面都相通。我似乎已经可以听见,猞猁跃上横梁,开始在各个屋子上方游走。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说。
黎韵枝和简自远同声问:“离开这里?”
“是,越快越好!”我起身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木窗。劲风卷雪,涌入屋中。
第二部分 亡命雪
第三十章 夜奔
我提出,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木屋。屋外是漫天飞雪和酷寒。
谷伊扬走到我身边,问道:“你的建议是,我们跳窗,逃出这座木屋?”
我点点头,“谈不上是建议,其实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那三条猞猁,迟早会找到突破口,攻进这间客房。更不用说,三条猞猁的主人,随时都会赶来。”
“逃出去以后怎样呢?”欣宜问。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我只知道在这里是死路一条。我们可以试着去找别的木屋。张琴既然是从某家木屋出来,应该不会很遥远。”
简自远说:“问题是你得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我摸了摸口袋,“我把度假村的那张简图带上了,可以有个大致的方向。”
谷伊扬说:“好,先出去再说。我们这里倒是有两副滑雪板了,可惜,那些编好的踩雪鞋没有带过来。”
“不要那么悲观哦。”简自远得意地说,“看看这个是什么。”
我这才发现,他脚下躺着一个塑料袋,里面竟然是五双土制雪鞋。
欣宜说:“真要刮目相看了,刚才那么紧迫的时候,你还能想起带走雪鞋!”
简自远说:“谁让我和兰妹妹心意相通呢,知道可能会逃出门,所以顺手牵羊了。”
我也带了钦佩地看他一眼,的确出乎意料,但老问题又浮上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数分钟后,我们都已经在窗外没膝的雪中。我们都知道,欣宜和谷伊扬的滑雪水平最高,我坚持要他们两个踩滑雪板。张琴脚上的滑雪靴虽然是女式,但她的脚大,谷伊扬的脚勉强还是挤进去了。我们换上枝条做成的雪鞋后,站在雪地上,果然没有强烈的下陷。等谷伊扬和欣宜开始滑雪,我们沿着滑雪板的轨迹,也会更不容易深陷雪中。
谷伊扬将窗户关上掩紧,说:“走吧!”
我们都不解,欣宜问:“往哪儿走?”
谷伊扬说:“跟着我!”滑雪杆在雪上戳了几下,向前面慢慢滑去。
这时的风雪,仿佛同情我们的处境,比前两日减弱了些,但冬夜的寒冷无情依旧,很快,脸孔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失去了知觉。从客房跳窗出来前,我们几乎搜刮净了房间里所有的保暖衣物,连简自远也“变性”了一回,围了一条艳丽的围巾。好在黑夜之中,没有人会注意,也没有人有心情取笑。
我回头望望地上,浅浅的印迹。我开始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这雪下得越大越好,尽早盖住我们的踪迹。看这个情势,或许是我唯一能如的愿。
走了不远,谷伊扬忽然说:“你们继续向这个方向走,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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