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秦若然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连忙冲着小厮使眼色。
在小厮退出去后,她上前一步,离着秦若然近了些,才说:“夫人,如今这情况,你可不能再眼看着了,若是由着四少爷自己闹下去,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要是闹得满北平名门贵院都知道了,四少爷以后怎么做人,夫人,你怎么在别的夫人处抬脸,这不是眼看着让人笑话吗?老爷得气疯……
夫人,所谓前车之鉴,六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六少爷年少的时候,也是喜欢后院的烧火丫头,因被大夫人阻止,才改了心意,喜欢起男人来了,咱家少爷要是步了他的后尘,可如何使得?这名声传出去,咱家四少爷以后也不用娶亲了,哪家的大户小姐肯嫁过来?
话又说回来了,真若是如咱家三少爷一般,娶了高门里的小姐,四少爷的脾气又能压得住吗?到时候还不是夫人你跟着操心,
说句诛心的话,咱家四少爷如何和六少爷比得,四少爷这么多年光想着读好书了,而六少爷却是一个人做生意都做了好几年了,就算被老爷清出门户,自立成家,也是饿不死吃不得大亏,但咱家四少爷呢……”
那婆子说着说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如今有老夫人给夫人你撑着,夫人在府里腰杆子是硬的,要是有一天老夫人百年了,这花家的家产……”
婆子的最后一句话,戳中秦若然的命门。
眼见着自己年老色衰,在花盛璋那里,讨不得多少便宜了,以后半辈子,惟独可仰仗的只有两个儿子了。
如今看着,大儿子虽是后院不平整,但门路却是开出许多,也有官职做着也有自己的生意经营着,只有小儿子不成气候,不过,也没有关系。
花府偌大的家业摆在这里,小儿子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他们一直守在花府内宅里的,总不会白守的。
小儿子坐吃家产,也够吃几辈子的了,自己也能跟着享享儿孙清福,但这一切都摆在小儿子不被清理出户、重走花清远老路的前提之下……
如此一勾一算,秦若然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儿媳妇是不是高门大户的,眼看着已经不主要了,主要是儿子还能喜欢女人,而不是转而去喜欢男人什么的。
秦若然匆匆赶到花清远所住的地方,她没走正门,她也不想她自己来这里的事被人知道。她走的是侧门,还未得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大管家小凳子,拦在了门外。
小凳子笑得一脸的恭敬,却只浮于表面,止于眼底之下,“哎呦,这不是二夫人吗?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少爷这里?“
如今,他已经不是花家的人,再也不用看着花家任何一个人的眼色了,只要他们家主子没发话的事,他都无需理会。秦若然就是那个没被发话里的一个。
“让开,我找花清远!”
秦若然眼皮都未抬一下,抬腿就要闯进去。
小凳子一个闪身,挡在了门口,开玩笑了,要是他们主子的院子,是个人就能闯进去,还要他们这些下人打手做什么呢?
之前被花婉爱闯过,那是没有办法,那是他们主子的亲姐姐,他们哪个敢真拦,但此时来的秦若然,好像与他们主子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吧?不但没有血缘关系,好像以前在花府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
小凳子拦得很轻松,一直手臂挡住了偏门的入口,“对不起二夫人,这个时辰,我们家少爷还没有醒呢,你怕是不能进去。”
被一个以前连她的眼都入不了的下贱小厮拦住,秦若然心里的怒火陡然升起,恼羞成怒地举起手,就要扇下去。
她的巴掌还没有落下去呢,就被小凳子抬手托住,小凳子还是笑着,“对不住,二夫人,我现在不是花家的奴仆了,你没有权利打我。”
除了他家两位主子,他在这个院子也是半个爷,那些个不该受的委屈,他才不会再受了。
“你——”秦若然被小凳子的反抗,气得一惊,“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小凳子松了手,“二夫人,此话差矣,小人不是无礼,小人只是做该做的事,我们家主子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请你晚些再来吧。”
小凳子说完,也不看秦若然什么表情,直接开了门,闪身进去,‘怦’的一声关上门,秦若然还犹在梦里一般。
等花清远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他准备洗完漱,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在亲自去厨房,给他家蝶衣炖荷叶猪肘。
这几天,他不在家。昨天回来,伸手一摸,可不得了,他刚给程蝶衣身上养出的几两肉,变本加利地全掉没了,很是痛心疾首。
花清远醒后,小凳子把秦若然来了并被他拦在门外的事,一个字不漏地说给花清远听。
花清远正对着一面一人高的落地镜,整理着白衬衫的领子,听完小凳子的话后,点头,表扬道:“做得很好!”
花清远很满意小凳子的做法,他的家里即使不是铜墙铁壁,那也不是谁想来就能进来的。
“依小的看,二夫人临走时的样子,很是不甘心,怕是还会闹的,要不要小的提前防范一下?”
小凳子说的,花清远哪能没料到,他转了一下眼睛,说:“你说得对,但我的家不是给她闹的地方,惊到程爷就不好了,她若是再来,你就告诉她,今晚我不在家,我带着四少爷去柳春堂了,柳春堂今晚有出名戏,唱的是玉堂春。”
小凳子心领神会,连忙点头,“是,主子,小的明白,那荷叶猪肘……”
“当然是送完了我在去。”
这还用问吗?什么事能有他们家蝶衣的事要紧。
花清远到了大红门戏院的后台时,小笙正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程蝶衣化妆用的笔,围着程蝶衣的妆台跑来跑去呢。
“爹爹,我闻到肉味了,爹爹,我要吃肉。”
程蝶衣坐在妆台前面,正在摘头上的水钻花饰,也顾不得小笙把妆台左右,弄得乱七八糟,只是哄着说:“好,小笙乖啊,等爹弄完了,带你去吃肉。”
最初,把小笙带到戏院来,是想着叫小笙多听几出戏,被这种气氛熏陶一下。
谁曾想,艺术细胞没熏出来,淘气的因子却越来越强,又有三癞子和那班主的刻意哄着,小家伙活泼的很不像话。
与程蝶衣背对着的段小楼,看不下眼了,一把捞起跑来跑去的小笙,假装凶狠地说:“吃肉吃肉就知道吃肉,你自己都快成肉球了。”
小笙一点儿不怕段小楼,他现在可是有倚仗的。有他爹爹在,这个戏楼,就没有人敢凶他。
他拿着吃得只剩一、两个山楂的糖葫芦棒棒,点了点段小楼被黑罩子勒得光裸的前额,“伯伯最坏了,我晚上要去告诉菊仙婶婶。”
这小东西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胡乱告状,自己上一次至于被菊仙抓得一脸花,上妆都困难吗?
事后,自己去找程蝶衣和花清远理论,程蝶衣护犊子护得都不让他开口。直接就反咬一口,说他自己做事不检点,记性糊涂,分不清东西,凭什么说人家儿子?早已没有了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师兄的乖巧模样……,段小楼彻底黑线了。
“你个小家伙,这才多大,就懂得告状,这很不好……”段小楼试图给小家伙上一堂教育课,话还没有说完,小家伙就打断了他,“婶婶说我这样很好很乖,婶婶还说,伯伯你下次再胡乱捡荷包,我告诉她,她就给我做好多好多新衣裳。”
说着,双手还比了一个好大堆的模样,气得段小楼咬牙切齿。
上次不知道哪个女戏迷,丢了荷包给他。他没当回事,忙着卸妆,顺手扔到一边去了。
晚上快回家时,发现菊仙给他缝的那个荷包不见了,他连忙翻找,一时着急,就把那个之前扔的捡了起来,挂到了腰间。
他这个人向来心粗,也记不清荷包和荷包有什么区别,好了,这点小事,一下子就捅了天大的洞,还有这小东西不停的添油加醋,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这一段话,被站在门口、还未及进去的花清远听得清楚,他不由得暗笑,小笙人小鬼大,看程蝶衣以后怎么管。
他对于他的这个亲侄子、现在过继到程蝶衣名下做儿子的孩子小笙,向来是放养政策的,全全交给程蝶衣,好嘛,被程蝶衣宠上天去了。
程蝶衣根本不会带孩子。他小时候吃的苦头又多,想着如今自己有了儿子,怎么也不能叫自己儿子吃苦的,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小笙了。
这可不行,小孩子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起蒙的好时候,绝不能错过。看来,他最近得抓紧,给小家伙找个家庭教师,收收性子了。
秦若然一脚踢开柳春堂那处雅间的雕花门时,里面正好传出来,阵阵的娇笑,她顿觉五脏六腑都要炸了。
花清迈怀里搂着一个衣衫半裸的少年,一只手已经探到那少年的裤子里去了,与他旁边坐着的花清远,正拿着一本书,给花清迈看。
秦若然不去看书里写什么,也能猜到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了。
好啊,正如她所料,她儿子这是被花清远勾引了。
“花清远,”秦若然一声厉喝,打断了雅间里,正唱得如火如荼的大戏《玉堂春》。
唱戏的男青衣被吓了一跳,径直躲到了花清迈的身后,动作非常娴熟,显然是做得次数多了。
“二娘?”花清远假装很惊讶的模样,却未从床榻上下去,“你怎么来这里了?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边惟恐天下乱不起来的花清迈,见着她娘来了,强抑制心头的狂喜,这几天的苦总算没白吃,也顺着花清远说:“是啊,娘,这里不是你这种女流之辈该涉足的地方啊,让我爹知道了,得扒我的皮,娘,你快走吧,反正我也离家出走了,你不用来找我的。”
花清迈大手一挥,完全沉浸其中的模样,简直叫秦若然痛心疾首了,她几乎体味到了之前柳云芳抓奸花清远时的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节前福利,啊哈哈……,地雷炸我一下,留言多多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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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迈的婚事;在秦若然光临了一次‘柳春堂’后;以电光火石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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