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程蝶衣,也从刚才的震撼中,转缓了些,白了花清远一眼,没好气地说:“阎王爷!”
花清远被气得哭笑不得,三癞子这是皮又痒了。好吧,阎王爷就阎王爷,大小也是个神仙不是。
花清远安抚着程蝶衣时,那边的姑娘也披好了花清远递来的袍子,整个人瑟瑟抖着,如寒风中一片枯叶。
她梳着荷叶齐刘海的头型,经刚才的摧残,蓬成杂乱无章,遮着她大半边的脸,看不清楚长相,只能从发隙间看出,这姑娘的肤色很白净,看她被撕扯坏的衣物,应是个女学生。
“谢……谢谢,谢谢两位仙僧!”她含糊不清楚的吐字,不知是吓的,还是本身口齿有恙,先生都叫成了仙僧。
“不,不用,”程蝶衣摆手,花清远没开口。他甚至没多看那姑娘一眼,只拉起程蝶衣的手,“咱们还去庙里吗?”
经此一事,程蝶衣哪还有心情往山顶上爬,更别说去庙里了,“不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把她送山下去吧,咱们也回吧。”
庙当然还是要去的,等着哪天置备好了香火贡品,他一定要亲自去庙里,给花清远洗一洗这身血气,哪怕一步一个头的磕上去,他都愿意了,只求杀人损命的报应,别落到他家花清远头上。
“好,”花清远点头,侧身对那位姑娘道:“姑娘的家人可在山下?”救人救到底吧。
那姑娘好像没太听懂,缓一会儿,才摇头,“在……在北平……城……城里,四七……四七胡筒。”
“四七胡筒?”北平的胡筒大小不下千个,但花清远还真没有听到过‘四七胡筒’这个名字,他正要继续问,程蝶衣反应过来,说:“是不是司棋胡筒?”
这回这姑娘很快点了头。花清远却觉得不太妙了。北平城里的司棋胡筒,是个外国人聚集较多的地方,特别是日本人。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了,那姑娘的脚似乎扭了,没走几步就摔一下的,开始,花清远没管,程蝶衣偶尔掺她一把。不说男女大妨,只说这姑娘这身装扮,也不好太过接触的。
后来,那姑娘摔得实在走不了了,竟要坐在地上。眼见着那边日头偏西,再拖下去,更不好了。花清远无奈,附□来,对那姑娘说:“上来。”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程蝶衣一把推开花清远,自己蹲了下去,“还是我来吧。”他可看不得花清远背别人,这麻烦是他好心招惹来的,还是他背吧。
“别闹了,”花清远背着那姑娘,亲了程蝶衣一口,低声说:“你自己下山都吃力呢,眼见着天黑,我们要是不把她送回去,粘到你我谁身上,都是好说不好听。”
程蝶衣心里明白花清远说得有道理,却仍是极不舒服了,一想到那个只属于他的后背,要背别人,还是个看起来长得不错的妙龄姑娘,他这心啊,像颗小化梅,渍渍的冒泡。
“快点吧,姑娘,”花清远再次蹲好,那位姑娘也在花清远的催促中,犹豫了一下,爬到了花清远的背上。
花清远的后背紧致结实,优美如瓷的脖颈,泛出淡淡的蜜色,有一股子皂角的清香。俯在上面,稳稳的,又安然。
随着花清远一步步走下去,姑娘偷偷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花清远元宝状的耳朵。微微卷曲的耳边,厚实心型的耳垂,连血管的脉络都那么清晰可见,
姑娘悄悄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动,嘴角抿起浅浅的一丝笑来,搂着花清远脖子处的手,紧了紧。
花清远并没在意,他现在只想着,快点把这个麻烦处理掉。
一路到了山脚下,很快找到了他们自己的车。留守在那里的司机一看,花清远竟背着一个姑娘下来的,也惊了一下,连忙帮着招呼。这场面要是让夫人瞧到了,肯定乐昏过去吧。估摸着明天就得去这姑娘家提亲。
花清远按惯例,把姑娘放到副架驶的位置,他和程蝶衣坐到了后面。
“司棋胡筒,”花清远吩咐完司机,程蝶衣已经拿出手帕子,帮他擦额上的汗了,小声地说着,“都是我的错。”
“胡说什么,你哪有错,”花清远并不在意,柔声安抚着,“在我这里,你都是对的。”
坐在前位的姑娘,从倒车镜里,刚好把这一幕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她虽觉得奇怪,却也不问,只是又偷偷地瞧了花清远几眼,脸颊泛出薄薄、不易察觉的红晕来。
返城的途中很顺利,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北平城里,拐了几下就是司棋胡筒的胡筒口了。
那姑娘让停车在胡筒口处,说什么也不让花清远的车送她进去,花清远这时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姑娘绝不会是中国人的,即使是,也不会是个身家简单的中国人。
那姑娘下了车后,关了车门,原本都跑出去了两步,司机也启动了车子,正要掉头,谁想那姑娘这时,又跑了回来。
她敲着花清远坐着的那面车窗子,花清远不解,拉下车窗,还没开口,只听那姑娘说:“先生,我,我叫……我叫静子,田中静子!”
说完,也不管花清远什么反应,也没有问花清远的名姓,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进了胡筒里面。
程蝶衣在旁一撇嘴,“这算什么事啊,好像救她的人只你一个,我是不存在的呗。”他不是小器在这里,他是讨厌有人打花清远的主意。
花清远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程蝶衣的手,“哪能呢,要是没你的一句,我哪能管她死活。”
程蝶衣甩开花清远的手,“我现在后悔了……”
为了这姑娘断了一条人命不说,还勾起这姑娘对花清远的不怀好意,这也罢了,他不是小肚鸡肠,总吃这没有用的醋的,但听那名字,哪怕是后知后觉,程蝶衣也反应过来了,那姑娘根本不是中国人,那是日本人啊。
这算什么事啊!
程蝶衣不知道此时的后悔,也只是万分中的一点点,真正让他后悔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要说:汗,这么久没更,真是太不好意了,从三月一日起,恢复正常更新,日更或是隔日更,我争取三月底四月初完结,以悼念哥哥十周年。
☆、最新更新
端午节前;北平城里;已炎热起来。
菊仙的服装店;她几乎是半撒手了;由着几个徒弟代为管理,来往生意;只是偶尔查查帐本。在三进的中院僻了房间,安心养胎。
她深知自己身体状况;以前生活的环境不好,身体是伤了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段小楼又是一副狂喜的模样,她如何不重视起来呢?
女人啊,为人妇后,什么都不主要,就算自己有本事,赚下半个北平城来,又有什么用,都不如生个儿子,给男人传宗接待,地位才稳固。何况自己还没有那份能力。
段小楼在戏场内外,都吃劲起来,连着菊仙撒手的生意一并接管,堂会戏宴更是下帖的就接,决意要在孩子出生前,多赚一些,给孩子攒出一份厚厚的家底。
程蝶衣如花清远的意思,准备在三伏到来之前,与梨园场做一次暂别。与段小楼拼命的捞钱不一样,自入了五月份,他就开始减少了戏份场次。
花清远也着意那老板,按排新人以及别的戏幕,上台练手了。比如那老板之前很看重的那个猴戏什么的,终于可以拔开云雾见晴天了。
那老板自然高兴,能多培养几个角,与他的戏院也有好处,而且这个结果,他似乎早就猜到了。有哪个像花清远和程蝶衣这种关系的,还会叫那一方抛头露面的。之前,都是六少爷宠着蝶衣了;现在这才是慢慢收好的。
花清远要是知道那老板有这种想法,肯定能用一盆冷水浇过去,叫他清醒清醒,别勿自测猜别人的心理的。
要不是日本人来了,程蝶衣就是在戏台上,唱到牙掉光,他也愿意的。犯不着与这大形势逆天走的。他们只是想平平静静地恩爱百年的,又不是想做留名青史的梨园领袖。
这天,花清远不在,程蝶衣也只有一场戏,回来得早,段小楼并没有一同回来。
段小楼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在忙着捞钱外,还在后台指导徒弟,
许是马上要当父亲了,对着那些半大的猴孩子们,段小楼竟父爱灿烂起来,一点不烦不燥。几个猴孩子缠他问戏,缠得更起劲了。
菊仙正在中院的大杨树下,缝制小孩子的衣裳,旁边摆着方形的小茶几,放着两样害喜用的点心和一壶蜂蜜水。
程蝶衣闲来无事,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儿。
菊仙正绣百福字,小小肚兜上绣满各式各样的福,其实挺锻炼绣功的。
程蝶衣很喜欢女人绣东西,他儿时的记忆里,他的娘亲也是喜欢做这些的,他身上穿过的衣服,都是他娘亲亲手做的。
——那时,他娘亲是把他当小姑娘养的吧,或者他娘亲也真是希望他就是个小姑娘吧。
程蝶衣进院子的时候,菊仙就知道了,她听到了程蝶衣的脚步声,又见到程蝶衣凑过来,便不好不开口,她客气地说:“师弟回来了。”
程蝶衣的目光还流连在菊仙手里的肚兜上,潦草地应了一声‘嗯’后,就不说话了。
菊仙也不在和他说话,只专心地绣了起来,程蝶衣站得累了,转身坐到了小桌那旁的藤制躺椅上。
菊仙绣得眼睛乏了,把百福红肚兜放到小桌上,晃了晃腰、扭了扭肩膀,抬头看程蝶衣,程蝶衣正望着前方发呆。
“师弟,六少爷最近挺忙的啊?”
花清远和程蝶衣之间的事,菊仙很少过问,偶尔见面碰个头,问上一两句,那也都是场面上的礼套。
菊仙很清楚,如花清远和程蝶衣这种关系,最不喜欢别人打听他们之间的隐私。
“有生意吧,他说要好好准备准备,以防天灾人祸,”
这是花清远的原话,但花清远话里的意思,程蝶衣却是不太懂的,他隐隐地知道,花清远似乎清楚着什么,又不愿意说出来,所以,花清远准备什么,又如何准备,程蝶衣是半点不知的。
程蝶衣只清楚,但凡花清远准备了,他就不用操心了,事实是他跟了花清远后,就没有什么事让他操心的。这日子过得越发闲散轻松了。
昨天晚上,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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