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远站到田中浊三郎的办公室门外,看到那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隐隐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他抬起的手放了下去,动作轻缓的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觉得他自己惦记着的牛肉可能要泡汤。
花清远的办公室今天很清静。田中静子昨天就知道他今天要陪着田中浊三郎去英领馆,所以今天并没有来他这里报道。田中静子没有来,那个顶着田中静子陪读名头的信子,自然也不会来。
花清远信手捡起放在岸头的报纸,粗略地翻了起来。心里想的却是,田中浊三郎的办公室里,来的到底是谁,敢对田中浊三郎如此大声讲话的人,应该不是一般的日本鬼子。
直到这日下班,田中浊三郎都没有来找过他。花清远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田中浊三郎。这个世道想多活几天,知道的是越少越好。
花清远收拾收拾东西,按时下班。他回到家的时候,程蝶衣和段小楼还没有回来。花清迈独坐在堂屋的窗口处,身后披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袍,正望着窗外发呆。
“四哥,你看什么呢?”花清远迈步进去,语气极轻地问:“四嫂呢?”
花清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是望着。花清远走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一处角落里,除了一堆泛出绿色的杂草,便什么也没有了。
“四哥,窗口风大,你重伤初愈,不好着凉的。”
花清远说着就要把窗户关上,一直呆坐着的花清迈,伸手拦住了花清远,愣愣地说:“老六,你看那丛草,前一段时间看着,还是枯黄的,这几天竟绿了。”
已进入四月份,草绿了有什么稀奇的。今年比往年还要热得晚些,要不这丛草,上个月就绿过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花清迈喃喃地念完,又说:“草的生命力真顽强,岂止是野火烧不尽的,世间万劫,都撼动不了它们啊。”
花清远清楚他四哥这是文人脾性上来了,伤春悲秋,又因着自己救国无门,忽觉得草好了。
花清远也不劝,只坐在一旁,听着他四哥说。草好不好的,他是不知道,但他四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人非草木,也不是一生只一季的。
“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以前做的,确实有错,”
花清远近观他四哥这副模样,不像是在真心悔改,倒有些反省的意思了。这难道是久卧的后遗症?
花清远并不接话,仍是听着。
“想要清除鞑虏,把日寇赶出我中华去,只凭意气是不行的。”
花清远觉得花清迈这意思不对。话虽是这么说,但暂时来看,事情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
“四哥,别想太多,安心将养身子才是,”这话头花清远更不好接下去了。如今花清迈在日本宪兵队,挂了号。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这一次自己之所以,这么顺当地把花清迈从日本宪兵队里保出来,那两个玉壶春瓶起了不少作用不说,还全在于花清迈的背后,确实无党派之嫌。
花清远并不反对花清迈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甚至贡献出生命。战争本就是鲜血与尊严交织而成的,但即使是牺牲,也要牺牲得值当才行啊。
花清迈如今这状态,别说什么投靠哪山哪门,就是出门兜一圈,后面都会有一群苍蝇跟着的。
“老六,我想去找爹了,”花清迈这话说得很隐讳,放在外人,根本听不出来,只有花清远懂的,他伸手搭到他四哥的肩头,应道:“等四哥身体再恢复一些,四哥带着四嫂回老家去看看吧。”
他和花清迈都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会想爹的人。花清迈这个时候提到他们的爹花盛璋,无疑是他们的爹所在的地方,正是华北平原,激战正酣之处。
“嗯,好,”知道花清远会了他的意,花清迈嘴角微微弯起,笑了。
有花清远这么一个弟弟,实是他的福气,他如何不知?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知,就不去做的。这天地之间,除了有兄弟之情,还有许多可为必须为的事,要去做必须去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用激光打脸,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哎,血糊拉的,女人为了美,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希望这一脸的斑和痣可以下去,PS:昨天地震了,吓得我小心肝乱颤。今天又下雨,冻得手僵了。这是春天咩……
还有,亲们不用怀疑,本文绝不会坑,只是慢。
☆、最新更新
田中静子发现今天的花清远;很是心不在焉。与她下棋时;有好几次都走神了;她正想问;花清远办公室里的电话竟响了起来,花清远立刻扔了棋子去接。
“好;我马上就下去,”花清远的语调很快;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都好像插上了翅膀,恨不得立刻飞下去似的;最后挂电话时,还甜腻腻地说了一句,“你让他等我啊!”
沙发处坐着的信子和静子,互望了一眼,刚想开口问,花清远已经拎起衣架上的大衣,对她们说:“静子,我和你哥哥请过假了,我有事出去,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机密物件,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就好。”
静子连忙站了起来,急切地追问:“花先生,你要去哪里?有什么事吗?”
花清远并不瞒她,笑着说:“送蝶衣去天津,他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之前,段小楼和那老板已经带着戏班子的大批人马,杀去意租界了,只等着那里一切按排妥当了,程蝶衣再去。
未等静子再说出什么,花清远已经风一样的刮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门口,令静子发呆。莫明的,鼻尖竟还有些酸起来,眼里仿佛要湿得滴出水来了。
“静子,”这时,信子已经走到窗口。她与静子不同,她不单纯是为了找花清远玩棋聊天的,她还身肩监视着花清远的任务。
“什么?”静子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着,缓缓转过头去。
“你来看看,那个就是与花先生在一起的男人吗?”信子的手指点在窗玻璃处。
静子不用过去看,也知道那一定是的。
与花清远在一起的,就没有别的男人。哎,虽然那人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更兼或是自己的情敌的吧。
楼下,花清远边穿着衣服,边小跑着出去。
日本宪兵队门口,是由日本兵把守的。刚才那个电话,虽然是由共同兼守的警备局的兵打上来的,花清远仍是怕这些当兵身上的血煞气,冲到程蝶衣。越快带他离开这里,越好的。
“花先生,”打电话的那个小兵,已经快几步凑到花清远的面前了,满脸堆笑,“找你的那位先生在门口车里,我没让他进来。”
今天是他值班。花清远清早来时,特意关照过他。一会儿有人来找花清远时,给挂个电话,别难为来人。还塞到他手里两盒美国烟的。
花清远在日本宪兵队是极特殊的存在。虽然他们警备队的兄弟,还没有摸透花清远这个人到底有多深。但有一点,他们肯定。花清远与他们这些守门的小虾米,绝不是一个档次的。花清远能如此看得起他们,他们也很有些受宠若惊的。
“谢谢啊,改天请你喝酒,”花清远客气地说笑着,走出了日本宪兵队的大门。
门口里外都站着日本兵,四岗四哨。但凡是中国人,与日本宪兵队没有关系的,没等靠近日本宪兵队的大门呢,就有生命危险了。
程蝶衣来找他,哪怕是坐得他的专属车辆,他也仍怕程蝶衣被误伤到,特意叮嘱这一同把门的中国兵,多替他注意些——人来了,千万别往宪兵队里让,在门外等候就可以了。
坐在车里的程蝶衣,见着花清远出来了,忙从车里下来,迎了花清远一步,笑道:“这么快啊!”
“知道你在下面,我怎么能不快,”花清远伸手拉住程蝶衣的手,觉得有些凉,两只手握了过去,“车票什么的,我都订好了,是软卧的,很安全。”还从田中浊三郎那里,拐带了一张出行证。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从北平到天津,最安全的出行方式就是乘火车了。自家有汽车,都不敢开过去,谁知道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形势太复杂了。
“嗯,东西我收拾好了,在车里,”程蝶衣把手从花清远的双手中,挣脱出来,绕过花清远的腰,头倚在花清远的肩膀处,众目睽睽之下,搂了搂花清远。
这个众目睽睽,仅指日本宪兵队院里,楼上窗口处站着的那几个人。
别以为他眼睛是瞎的,当一个人心里真正有另外一个人时,有些东西,就算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的。
“静子,你为什么喜欢花清远?”信子望着行驶离去的那辆车,问着身边渐渐看得呆滞的某人。
田中静子是在信子推了她一把后,才反应过来的,她苦笑着摇头,“谁知道呢,就是喜欢。”
这种没有理由的喜欢,有的时候比那些能说出个一二三的更可怕。
信子当然不希望田中静子和花清远,真正发生什么感情。做为一个帝国军人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信子以为她们最后都应该回归到军人的身边去,而不是便宜给一个纨绔的中国人。
好在田中静子是一个人的痴迷,花清远并不在意。信子不知道她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欣赏一下花清远的性取向呢。这给她的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信子对于花清远的判断,基本与她的上司田中浊三郎一致——花清远的背景虽然谈不上简单,但人际处事却是可圈可点,并没有什么疑点的。
花清远对日本宪兵队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漠不关心。从不有意结交谁,更不会被谁结交。每日里,除了田中浊三郎叫他时,他会过去,大多时候都是守在自己办公室里,陪着她们两个姑娘玩玩笑笑。
信子也曾经跟踪过花清远。花清远下班以后,都会回府。她派人在门口守过几天,与花清远有交往的人,她都细查了一遍——除了近过日本宪兵队的、花清远的四哥,基本没有什么可疑人了。
做特工的本质就是怀疑一切,哪怕目前没有什么疑点,信子也没有放松,她相信日子久了,多狡猾的狐狸都会露尾巴的,而猫永远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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