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酸。”燕如抚着一身疙瘩,轻哼。
于是这小兵到嘴的话一溜,便换成了,“小的……想你的‘乌蛟’!这,这多少天没擦了,怕是要生锈了吧?这可是圣上赐的,不能弄坏啊!若是坏了,这得多在的罪啊,说不定杀头事小,连九族都诛呢!”
樊落想:我不如一个死物?
方无璧想:这傻小子怎么就对个棍子这么上心?还有诛九族?那岂不是连圣上自己也得算上去?
而燕如则想:屁!那小子敢诛咱们燕家的血脉?活腻了!明个儿就领兵平了他那都城!
唯有李全,抓着将军的手,暗想着:终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几天总梦到将军……都睡不踏实……
盟约
樊落接到燕如的书信后,可谓是单身赴会,身边仅跟着赵兵头及几位近卫营兄弟。不过一路行来,赵兵头暗松口气。看来这西狄逍遥侯,无意为难将军。
只是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何药。双方折兵无数,不知又该如何相处。
可哪知,这长得似是女人般的家伙,水袖一挥,“把这两人领回去吧,看着就闹心。”不过,轻飘飘的,一明黄绢纸也飘了过来。
“堂兄,五年前互不侵占,这盟约不难吧?”
樊落昂首立在敌营之中,却丝毫不显胆怯势威。照李全的说法,看这架势!这成仙的与成精的,就是不一样!
细细的打量一遍,“十年之约未满。”当初其父樊英与西帝先帝订立十年盟约,细算过来却只有八年而已。
“呵呵,可立约之人都已死了,堂兄,这约早该换了。”燕如笑得欢畅,也说得合情合理,不过李全与方无璧倒是有些发虚。因为这仗确实是大金暗自挑起,确实违约在先。
只是,这些都是暗话,上不得台面。而樊落,自当不会把这些听到耳里。只是,难得的他在思索。
燕如无意伤他,更无意伤方无璧。只因压着这人便可以牵制大金的一半兵权,虽说初始樊落不明白,便这接连四封书信,再即使樊落真是块木头,也被打软了。更何况这木头的心,早被蛀空。
细不可察的低叹一声,樊落问他:“为何?”
燕如也干脆,望着这帐子里没外人,“休身养息。”
“……”
“西狄残羽未丰,经不起折腾。”燕如眼神转暗,“皇兄继位以来,光是平息各氏族内乱便已殚精竭虑,更别说加上个外敌了……”
沉吟片刻,又低笑一声,“不过堂兄,或许真该谢你,若不是你先惹的是戎氏部族,怕我这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二十万大军。”
“我……只想灭了西狄,大金无忧。”此话一出,李全与方无璧都惊得面面相觑。即使知将军的直性子,也被他如此言语给吓了一跳。这还在别人家的地盘,好歹也得给三分薄面,不是吗?
“哈哈,堂兄说的是,小弟把这话当赞赏给收下了!”燕如依旧在笑,只是冷得让人直打颤。
“不过堂兄,这样的大金值得吗?先不论这朝堂之上给你下绊子的丞相大人,以及那坐拥朝堂却不做事的傀儡帝王……堂兄,你把一切都压上头,你觉得值吗?”不是挑拨,燕如知樊落现下身居要位,只可惜这功过高,盖了主,若是日后……谁都说不准。
可樊落却闭目,一脸莫测,似是在斟酌。可李全却觉得,将军只是在……发呆……
就在燕如都稍有不耐的拧起眉之际,樊落睁开了眼,吐出四字,“扪心无愧。”他不知天不知地,只知自己有个父亲。于是,为了这个父亲临终遗言,亦化为修罗再所不惜。
或许会有人说其是尽孝之人,可只有樊落自己知道,他只是不知该做何事而已……年仅十四便接替父位,担下重担。该做何事?如何去做?无人教他。于是,便遵着父亲的老路,保卫大金疆土,铲除外忧,便是他的本份。
于是,他杀,杀的遍地血红。杀得一族再无壮丁,承受千万骂名,他,都扪习无愧。
“我樊落,扪心无愧。”
直至遇到李全,他的杀戮之中才渐渐有了一丝迷茫。他希望哪一日他战死沙场之际,也有人会如他一般哭泣。
一念,便万劫。樊落明白,自己有了欲,有了妄。可对自己所作所为,依旧无愧。
“喀”的一声,燕如一掌拍向书案,硬生生的拆成碎片。“好一个扪心无愧!樊落,你知我约你来,必是要求休战定约。我可以不理你,直接与你们朝堂上的丞国大人相商。不过你来了,看在我们血亲之上,我问你。樊落,这盟约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哐啷”数声,在那燕如吼出最后一句时,四周西狄侍卫自是抽刀直抵这大金侯爷。燕如可以杀他,可是这大金还有个兵部尚书。若是一怒之下依旧发兵,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这,绝不是燕如会做的事。
“将军……”李全腿脚还不利索,却还是向着樊落靠了靠。方无璧的腿抖着,可仍然没有退一步。更不用提一旁早收了痞相,一脸肃容的赵兵头。
那一瞬,燕如看看身边,除了那憨傻的傻牛外,便无他人。
“樊落,你签不签?我还要你发下毒誓,若违背此言,五雷轰顶,永坠阿鼻,不得超生!”
李全说不怕,是假的。哪个人不惜命?只是这人有时真是奇怪,他会想,他护着的,不光是将军,还有将军身后的大金。当然,大金里有自己的妹子,也还有救命恩人。
于是,他的国与家,都在身后。
所以,面对咄咄逼人的刀锋,他不退。
可就在这紧要关头,樊落却难得轻闲的吐出一字,“签。”
“……什么?”燕如的身子晃了一下,面上神情恍惚的问,“堂兄,你刚才说什么?”
扫了他一眼,樊落在这一屋子人都以为他会为国而殉之时,他却轻松的说:“我签,五年前,大金西狄互不相犯。若为此约,不得超生。”
“……”
将军说的轻巧,燕如则涨红了脸满是憋屈,他那接下来的慷慨之词……找谁说去?
不过这西狄逍遥侯毕竟见过世面,一片寂静之中反倒是他先找着了话,“堂兄,你这为何又签了?”
可结果,樊落眯起细眼打量着他,“不签,你问为何。签了,你亦问。”
再用李全的话来说,将军的言下之意便是——这人真啰嗦,也真鸡婆的。签了要问,不签也要问,成心打麻烦的不是?
“……好!”燕如这脸原本是白的,后来青了,又红了,现下已经黑拉了一片。
方无璧背对他拍着李全的肩,闷笑着,“噗哈哈,原来,原来还是咱们的樊兄厉害!”这话不大不小,却正巧能传入燕如的耳中。
李全尴尬的陪笑,“这,他说胡话的,您别当真……”可他这话刚完,赵兵头也在一旁笑开了。稍早些的紧张便被这一室的闷笑给驱尽,只落得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结果,这明黄绢纸上,落下了征远侯的大名。不过这还不是官文,燕如满意的颔首,“稍后片刻,我必会亲自携书上大金都城。”
这毕竟是外邦之交,即使樊落有兵权,却也依旧得给那小皇帝薄面。只是送樊落走时,这燕如却不知真心提醒还是有意诅咒。
“堂兄,望我再赴都城之际,你……还健在。”
“爷,你这话说过了吧?”李全听了不爽。
“我说过了?是你这小兵傻吧?”燕如冷哼一声,“堂兄现下情势如日中天,不下于你们那小皇帝。我真怕堂兄这一去的,被那丞相给押下大牢。”
“……”李全戏文子听多了,也知道这历朝历代的,最不缺的,便是“功高震主”四个大字,只是他从未把这与将军联系在一块儿。而燕如现下一提,不免的有些胆颤的回望着将军。
可那人依旧一脸淡漠,似乎不是在说他的事一般,甚至连眼都懒得一瞟。
“堂兄,”燕如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递到了他的手中,“若是有难,拿这玉牌来我西狄,我不会亏你。”须臾,似是真情流露,低咽一声,“你,毕竟留着燕家的血……”
而樊落这时,总算正眼望来,打量手中之物片刻,猛然反手看着它坠地碎裂。转身,便上了马。
燕如眨眨眼,仿佛早预料一般,释然一笑。李全望在眼里,这才觉得这燕如,生得还不是一般的好看。
“喂,李全,还傻楞着干嘛!”方无璧早已上了马,避得远远的跟在樊落身后。
“来,来了!”应声上马,可哪知身子一顿被人拉扯一下。只见那燕如拾起地上碎地,把他交到了李全的手中。
“燕家之人对血亲极重,父王在世最心念的,便是他……替我照顾好他。”说完,一拍马股,便让李全跟着他们去了。
而李全这心却五味交杂,不是滋味。最终轻叹一声小心的,把这碎玉拢在了衣内……
跟在将军身后,一路翻山。只是这气氛有些沉闷,从赵兵头口中得知韦副将居然重伤了?说句不厚道的话,在校场李全见过他练兵,他以为那人是金刚转世,刀枪不入的。
“虽说没有二十万吧?那好歹也有一两万了吧?两万对五千,还能有命,那是老天爷给的!”赵兵头说的轻松,只是李全从他那紧握缰绳的手上,也知道他在乎。
“喂,瞎想啥?”一个马鞭抽来,抽醒这一脸萎靡的小兵,“你个护卫的凑这么后头干啥?还不去保护将军?”
“……赵兵头,”可李全却沉默半晌,压低声问,“你是真心的要保护将军?”
“自然!”眼一瞪,“我说了,若是有人要伤了将军半分,就得从老子的身上踏过去!”无论是西狄军营还是那大金都城,赵四说了要护着一人,便不会有半分差迟。
不知为何,李全心中重担便轻了不少。或许人之天性,都喜欢靠着大树好承荫。只是那时的李全没想到,这树是说倒就倒的……
开心的窜上前去,来到了将军的身侧。而樊落依旧只是淡扫他一眼,面上神情未变。只是李全从他那舒展的眉眼,便窥出他心境尚属不错。
“将军,您为啥说签就签了呢?”
樊落未回身,只是又淡出四字,“休身养息。”
“……”李全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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