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下班我们会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我再带他去一些像文化中心、城市光廊、星光公园、真爱码头等地方走走。」晚上能参观的风景名胜真的不多,去了美术馆也看不到大片绿地,又不能放风筝。
「上周六我们去看了场电影,顺便在百货公司里吃点东西、逛了一会儿,然后下午就去屏东暍喜酒。星期天我们搭渡轮去旗津那一带吃海鲜、骑自行车,最后再回到英国领事馆喝下午茶、看夕阳。」结果星期一上班时,她的大腿酸痛不已,还贴了好几块运动贴布才去上班。
阿芳边听边笑,最后问了她一句——
「所以,你们是热恋中喽?」
黎真希放下正要咬下的鸡腿,很明确地说:「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一起打发时间的普通朋友。」
「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不就是谈恋爱做的事?!更何况你还带他去吃喜酒,不就代表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一般会带着出席婚宴的异性不是恋人、配偶、就是小孩,少有例外。
「不,我们的关系很『寻常』,就跟我和你的关系差不多。」她肯定的声明两人间的纯友谊。
「哇!那已经很好了耶。不然你干脆跟他交往好了,我看你们俩挺登对的,正好你也喜欢他。」阿芳顺水推舟的建议。这些年里,她还没看过黎真希和哪个男人走得那么近过,说不定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喽。
「他长那么帅,谁不喜欢他。」她一笑带过,不去设想自己会有发生异国恋情的可能性,更何况还是跟辛维克那种「极品」……
怎么可能?!就算她真的愈来愈喜欢他这个人,常常觉得他器宇深,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都充满男性魅力,伹对于两人间的关系,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桃花运连在国内都岌岌可危了,哪还有余力去开拓海外市场?这种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只会让自己徒增失望而已,别傻了。
「你管谁喜欢他,重点是让他喜欢你就好了。换作是我,才不会白白放他逃出我的手掌心呢。」阿芳握起拳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黎真希笑而不答,把握时间吃便当。
她的掌心,好像只能握住手中的鸡腿,还没办法握住一个男人。
感情的事,再说吧。她对辛维克的好感,依旧收入最心底……
喜欢归喜欢,不可能的还是不可能。
几天后的下午,黎真希在下班前拨了通电话给辛维克——
「抱歉,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她道歉,但不得不爽约。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辛维克敏锐地猜道,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头有点痛,不过睡一晚就会好了。」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他们每天都会碰面,不差这一天。
他放心地结束通话,重新安排今晚的行程……
但他错了,感觉有些糟。
晚上,辛维克一个人定在热闹的街道上,逛着曾和黎真希一起来过的那些五花八门商店,吃着曾和她一起大呼美味的小吃……
但感觉不对,味道也不对。少了她,什么都有点乏味。
于是,他体会到了这「一天」的差别。见不到她的这一天,既无聊又漫长……
平常他独自在白天出门,总是会因为想到晚上与她有约而心情愉快,有所期待。
夜里他送她回家,心里固然有点依依不舍,但同样能将当晚的快乐延续成隔日的动力,期待明日的到来。
可是今晚的十点零六分,他呆躺在饭店的大床上,连打开电视的欲望都没有,完全提不起劲。
这从不曾在他独自旅行时发生过的状况,点出了一个已经存在的事实——
他爱上她了,不再是一股莫名存在的好感而已。
他想念她的心情、面对她的快乐、没有她的空虚,全是因为爱情。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意外闯入他期假的女人,也闯入了他的心……
辛维克欣喜若狂地翻坐起身——
他等不到明天,也忘了她可能已经入睡,心里只有一股兴奋的冲动催促他拨电话,即刻向她倾吐自己澎湃的情意……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爱着她,他得让她知道……
电话没有响很久便被接起,但当他兴奋地喊了她的名字,却没听到半点声音。
「真希?」他又唤了声,从无声的安静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握紧手机,凝神谛听……
「你在哭吗?」他似乎听见了一缕啜泣的喘息。
「……」
没有回答,仿佛不敢呼吸地忍耐着。
「我马上去找你,等我。」他满心担忧地挂掉电话,飞也似地冲出房门。
「……不——」不用了。
电话这头,她拿着手机,含着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掩面哭泣。
不该接电话的,但一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按下通话键。
不想让他发现她在哭,可是一听到他声音,湿润的眼眶却泪如泉涌。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约莫十分钟后,黎真希住处的对讲机响起。
她抽了张面纸按在严重堵塞的鼻子上,头昏脑胀的走过去帮他开门。
辛维克等不及电梯,一口气往上冲了八楼,踏进门时,还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了?家里怎么这么乱?!」他边喘边问,发现她的住处比之前看过的模样凌乱。几本杂志、书籍东倒西歪,三双拖鞋都散落在离床铺不远的地方。
而她,一头乱发,脸色苍白,只有眼睛和鼻子又红又肿,一脸哭惨的模样,手里还捏着面纸,可怜兮兮地蹲在门边抬头望他。
「其实,你不用过来。」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对他说。实在不想麻烦他跑这一趟,但心里却又因为看见他而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在瞬间注入一股快乐的能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真希吸吸鼻子,伸手指向梳妆台与衣橱中间的墙壁。
「那里有什么?」他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刚刚……有一只蟑螂在那边爬来爬来去,还会飞……」她皱起脸,一双核桃似的眼睛眯成缝,像又要拧出水来。
他傻眼,愣了两秒,从喘气变叹息……
「那它飞去哪儿了?」
「呜……被我打死了。」她委屈地抿了抿嘴,抽泣了几声。
「所以你现在是喜极而泣吗?」他蹲下来关心她,心里既对她的狼狈模样感到心疼,又有点想笑。
这女人怎么连大哭的理由都这么逗趣。刚刚在电话里听到她一反常态的安静,还以为她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一只小虫子就能让她哭成这副惨状。
「才不是呢。」她对折面纸,用力擤鼻涕,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那你为什么要哭,蟑螂有这么可怕吗?」他知道很多女人都怕蟑螂、老鼠,但她既然都敢动手杀它了,何必还哭成这样?
「不是可怕,而是讨厌。人家都快难过死了,它还跑出来吓我……存心欺负我一个人……呜呜……」一想到它的可恶行径,她又悲从中来。
对她来说,蟑螂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出现时所带给人的「感觉」。
对一个独居的单身女子而言,光是一只蟑螂就能让人深刻感受到孤立无援的处境,身边连个可以求救的对象都没有,凡事只能靠自己。再加上生理期第一天惯有的头痛和腹痛,眼前的状况简直是身、心上的双重打击。
这只卑鄙无耻的「小强」,就像一根长了脚的细针,乘机爬上她寂寞的心灵,刺破了那颗灌满孤单的气球……
突然,她的独立泄气了,一屋子的寂静,熏得她流泪……
当手机铃声响起,萤幕上闪着他的名字,她淹没在寂寞洪流中的心灵忽然好渴望听到他清朗的嗓音、温和的语气、诙谐的话语……
她捂着嘴忍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他语调里急迫的关切,却熨烫着她的心,让她感动得更想掉泪。
电话断线后,她嚎啕大哭,讨厌自己的没用,也疑惑自己为何会对他的关心感到万分激动。
他们相识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对他的感觉却是如此熟悉而信赖,好像只要想到他,她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好像只要想着他,她的头痛欲裂就能获得纡解……
「头还很痛吗?」他温柔地问。
她吸吸鼻子,点头道:「肚子也好痛。」她擦干泪水,不自觉的跟他撒娇。
其实在他出现后,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情绪也逐渐回稳,但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温暖的关怀。
「这么严重!」他摸摸她的额头,体温有点高。「我陪你去挂急诊好了。」他急忙扶起她。
「不!不用啦……」她阻止他往外走,苍白的脸色添了两抹嫣红。
「可是你病得很厉害。」
「我……不是生病,只是……」她用面纸捂住口鼻,口齿非常不清地说出了答案。
「你说……生理期?」他纯粹想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看着那双目露窘光的眼睛,瞬间松了口气,但心里又为她如此不适的症状感到不舍。
「你每个月都这么不舒服?」他没半点尴尬地问,看她气色真的很差,一定很难受。
「嗯,不过只有第一天,睡一觉就会好多了。」所以才说那只不知死活的「小强」来得不是时候,存心惹她发脾气。找死!
「那我扶你上床休息吧。」他温柔地将她扶向床铺,盖上薄被。
她躺在床上,望着他俊尔的笑容,心里感觉和风拂拂……像在一阵兵荒马乱后,重归和平的宁静。
原来,偶尔依赖,也会使人快乐。她好喜欢这种可以赖着他的感觉……
「你要回去了吗?」她撑着昏沉沉的眼皮问他。大哭一场后真的好累,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
「等你睡了我再走。」他轻柔地说。她这惶然无助的模样,他怎么走得开?
「备用钥匙在紫色抽屉里。」她浅浅的打了个哈欠,指着电脑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