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晴。”
“那不是明末清初的事了吗?怎么又遇上了?你在哪看到她?”
“她和一群人到『诡异』去了。”
“一群人?去PUB?你确定是她?”碧嘉无法把印象中那个自闭羞涩的江采晴和“一群人”、“PUB”这些字眼连贯起来。
“确定!虽然她变得很不一样,但我很确定没看错。”她的心情很复杂,原本就希望采晴能够开朗些、对生命热衷些,如今她似乎做到了,她该为她感到高兴,却也有些感伤,她曾自信地以为可以让采晴快乐,可以改变她的消极思想,但,很显然她只带给她恐惧与不安,即使有过快乐的回忆,也只是短暂!
“看到了又怎么?当初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冷酷无情的和你划清界线,你问心无愧何必让她影响你的情绪?不值得!”她绝对是站在维青这一边。
“我看……辞掉那份工作算了。”
“哇塞!你干嘛?”现在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碧嘉生气地扠腰大吼,维青“秀逗”了?
“省得又碰面,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是装作不认识呢?还是装作没看见?你教教我!”维青反问。
“第一,你忘了那时候她怕你找她,怕得跟什么似的,躲你都来不及了还会去找你。第二,如果她真去找你,嘿!正好让你一雪前耻,挑个人多的时候,当众告诉她:『离!我!远!一!点。』让她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什么跟什么嘛!”
“你不敢?好,我替你说。”碧嘉义愤填膺地涨红了脸,很有侠女气势地拍拍胸脯说。
“哎哟,别闹了啦!愈说愈离谱。”她烦躁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碧嘉狐疑地看着她,深思的说:“难道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曾经发生?”
“拜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跟你保证,我!杜维青,除了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不太有女人味,感情上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人。”她求饶地举起双手,慎重地宣誓着。
“那你为什么如此焦躁不安?”
“我……”维青颓然倒向沙发,“可能是怕我的存在会提醒她的恐惧而造成二度伤害吧!”
“笑话!谁伤害谁还不知道咧!”
“她跟家里的人都不太说话,她说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甚至懒得开口,我很能体会那种感觉,虽然我爸妈很开明,跟我很亲近,但是同龄的玩伴、朋友间的感情又不太一样。我常常想,如果我有妹妹或弟弟,我一定会当个尽职的大姐,所以就很自然的把那股保护欲移转到她身上,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般呵护、疼爱、照顾……也许就是这样才会让她相信传言是真的,当然被吓住了。”
“如果是这样,她更没理由自投罗网啦?何况你做你的工作不去招惹她,她不可能再去找你,没有交集、没有伤害,那你干嘛辞职?”碧嘉分析得头头是道。
“对喔!”维青仔细想想,释怀多了。
“反正,往事随风而逝,你们现在是:桥归桥、路归路。”
第4章(2)
“你知道吗?我实在搞不懂她干嘛怕成那样?难道她真以为我会对她怎么样吗?”维青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二个苹果,一个丢给碧嘉,咬了一口苹果。“你跟我认识这么久,我们还同床共枕过,你说,我有对你『怎么样』吗?”
“我正等着呢!”她咽下口中的苹果,促狭地朝维青抛媚眼。
“你慢慢等吧!神经病。”维青把她手上的苹果,整个塞住她的嘴,惹得她呜呜大叫。
“我最难过的是!我的为人居然轻易地被那些三姑六婆的几句语给抹黑,她宁可相信那些谣言也不相信我,唉!女人的友谊真是脆弱。”维青不禁喟叹。
“哈!我三更半夜冒着生命危险,不顾美容睡眠时间,换得一句:女人的友谊真是脆弱,啧啧啧……好心没好报喔!世态炎凉哪!”碧嘉老大不高兴地反唇相讥。
“我们交情不同嘛,岂能相提并论?”维青讨好地搂着她,贼贼地笑说:“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把你『怎么样』吗?既然我无以回报,只有以身相许啰!嘿……”
碧嘉反射性地往后一退,脱离维青的魔掌,回她一个假笑:“哎哟,我好怕!”
“是你自己不要的喔!不要又说好心没好报。”她无所谓的摊摊手。
“你呀!开开心心过日子,就是我最大的好报了。”
维青感激地握住她的手:“碧嘉,谢谢你!”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行!”
“不!要!叫!我!碧!嘉!”她咬牙切齿的说。
自从在“诡异”见过维青后,采晴每天都到“诡异”报到,她原以为情形会和那天一样!专唱些抒情老歌,渐渐才发现每天有不同的名目;除了星期四以外,其余的日子几乎都人满为患,为此,她还特地提早出门,免得抢不到位置。
当她得知维青的工作在吧枱,便挑了个隐密位子!能远远的看着维青,又不至于被她发觉的位子。
人多至少有掩护的作用,让她的注视不那么明显。
维青没有打量客人的习惯,她只做好分内的工作,偶有闲暇,顶多和服务生们瞎扯淡。
“GIV TONIC 二杯。”澎湃的舞曲淹没全场,小莉不得不用喊的:“维青,二杯GIV TONIC。”
“知道啦!”维青喊回去。
“有个客人好奇怪喔!连续来了一个多礼拜,从没看她离开椅子。”
“你管得着吗?也许人家是来听音乐的。”这样讲话实在费劲儿。
“我看,搞不好是来观察地形的,她老是往这边看。”小莉倒能乐在其中,即使用喊的,她闲嗑牙兴致仍未减丝毫。
维青可受不了,把杯子往托盘一放,“别摸鱼啦!送去吧!”
灯光闪烁,舞影妖娆,震耳欲聋的音乐浪潮下,唯采晴独坐浅酌。
第九天了,仍只能远远地看着她,除了这样,采晴其实也不知该如何,见到她又能怎样?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吗?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能消弭吗?有对抗舆论压力的能力了吗?有坦然向她表白的勇气了吗?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吗?
一连串无解的问题萦绕在心中,纠缠成结,采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
云飏等人也感觉到她的转变,连续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即使在楼梯间碰上了,也顶多是声,嗨!
她似乎又回复以往的沈默,不同的是,以前她下了课便关在房里,现在则是下了课就往外跑;以前的沈默只显得安静,而现在却心事重重,经常是眉峰深锁,不见一丝笑容。
云飏几次想问她,不是错过了,就是等不到人。一个礼拜过去了,他的关心渐渐转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常常夜归,尤其现今的治安问题重重,实在让人不得不惊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前并没任何徵兆呀!如果采晴真遇上了麻烦事,他绝不愿让她独自承担、背负。
云飏守在门口,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她。
午夜十二点三刻,采晴拖着沮丧的步伐上了楼梯,脑海里盘旋的仍是维青调酒时的身影,以及每天重复思量却仍找不到解答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云飏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心神不宁的采晴还是吓了一跳,“啊!”的叫出声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还没睡呀”惊魂甫定,她随口问道,并不起劲。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扰?”
“没有。”
她答得很乾脆,他听得很不是滋味,明明是睁眼说瞎话!他捺着性子又说:“如果你有难解的问题,不妨说出来,集思广义或许我们能帮忙。”
“我没有困扰,没有问题,很晚了,早点休息。”采晴颤抖地掏出钥匙开门,深怕云飏就要洞悉她的秘密,看穿她的真面目。
“采晴……”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接触到她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黯然的说:“以后早点回来,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很危险。”
“知道了,晚安!”门也随之关上。
云飏怔愣地望着她的房门,她敷衍的态度、冷淡的眼神,摆明了拒他于千里之外。她关上的,不止是房门,还有她的心门。
翻腾的情绪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强烈的痛楚在胸腔扩大,这次要找什么理由解释这感觉?他愈来愈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朋友吗?
云飏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维青从碧嘉的机车后座跳下来,对着碧嘉的额头用力地亲了一下,“谢啦!”
“你可好,模范劳工一个,我呢?偶尔跷课也就罢了,还害我从课堂上溜出来。”
“对不起嘛!我哪知我那老爷车发什么脾气,偏挑今天抛锚。小陈休假,如果我也没来,那今天吧枱就『吊鼎』了。”维青撒娇地眨眨眼。
“好啦,理由最多了,下班我再来接你。”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维青弯□,捧起她的脸,“来,再亲一个。”
碧嘉揉揉她的短发,宠溺地轻斥:“真受不了你,大马路上也这样,还不进去打卡?”
“OK!Bye!”她蹦蹦跳跳地进了“诡异”。碧嘉才重新发动机车。
一直到碧嘉身形远去,采晴才从树后走出来。
林碧嘉她是认得的,相隔了一段距离,采晴没能听见她们的对话,但光凭她们的脸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就足以让她明白故事的结局,令她心碎的结局。
她没走进“诡异”,一旦故事成定局,再继续守候、期望也没法改变什么,原来同性恋的还不止她一个,她、维青、林碧嘉,三个都是!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也不用害怕让维青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也就不会说出那么残酷无情的话,也就没有这些年来的恐惧,也就……
太迟了,是她一手把维青推向林碧嘉的,造成了这种局面怪得了谁,又怨得了谁?一切都太迟了,她注定是多余的。
爱情,是不能三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