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话说的真与假,可是看他紧闭的双眸,我竟然有些安心。
“别许逆我,扬扬,……”细嚅的声音硬生生的传来,离渊紧紧把我圈固在怀中,继而发出浓重的鼻音。
……
睡着了么?我手握金簪,尖锐处抵在那人胸口的位置。“为什么?!”说完复而把簪子插回头上,双眼迷离的看着床粱,双手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
因为要生产了,所以重燃从各地招来稳婆,年轻的、老的、经验丰富的……可惜问过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为男人生过孩子。叹气之余,只得寻着重燃的笑声。
“怕什么?”重燃手执银针,摸着我腹部的穴位。
“对啊,怕什么呢?”我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说。
“……”
“无非最坏的一种结果罢了……”我继续哼哼唧唧的说着,看着离渊铁青的脸,看着他拂袖离去。
也许他没想到,与我在神庙这段日子做的最错的便是叫来一个认真的稳婆,说的一句话——
怎么没胎动?!
我并没想过这样的结果,当时稳婆很小声,这在练武之人的耳中,这已经不算什么,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女人。
后期的时候,我常常摸着腹部疑惑,肚子像吃了好多东西一样,鼓鼓的,并没有所谓的生命迹象。可是长久了,那微微的一震又似乎为我安心。我杜绝悲伤的表现,杜绝别人眼里为我的不安,我想到如若我为平常人家,生的平凡、长的平凡、日子平凡,是不是我的生活便不会这样了呢?
无休止的喝着汤药,无休止的被按摩、扩张□,终于在一个午后得了空闲,穿着青色的外袍,手里攥着盗来的腰牌,走在荒芜的神殿之中。
为了什么?周围的栏框里,竟然有十八层地狱的景色。
为了救赎灵魂么?还是为了恐吓?
哀怨声一声声响起,像古老而又迷惑人心的歌谣。
“对这里感兴趣?”重燃明火下的脸,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妖娆。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死!”我面无表情的说。
“扬扬,太过纯洁会玷污神庙……”重燃拉起我的手,然后做个“噤声”的手势。
“那变得乌黑了么?”我无谓的拂过他的眼睛,“这里我看到——忠诚,可惜,用错了人,终究会死于无奈!”
还没说完,重燃捂着我的嘴躲入黑色之中。
再往后,重燃就不再与我多说一句话,只是走到某个地方,告诉我要小心什么、注意什么。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随着时间推移,路慢慢变窄,两边的火把逐渐多了起来,而我们能躲开侍卫藏身之处越来越少。好在这儿阴森恐怖,愿意来的人,只有我和重燃了。
传说中的“地狱”是用血水混着泥土建成的,里面驻着灵魂,而灵魂被锁魂锁锁在这儿,永不得脱身。我不怀疑这个传说,因为越往深走,空气中便混着腐臭的味道,……所以我发抖了、所以我被重燃牵着,越走越慢,后边便像被拖着走一样。
“你诱我到这儿,到底想干什么?!”我有些挣扎,使劲的拍打那人的手臂。
“救人!”
“我不想去了!我谁也救不了!!!”我发出浓重的哭腔,想到以前重燃的种种迹象,又想到我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到这儿显得怂样,懊恼不已。
“这儿有幻药,……我早该想到……”重燃底喃,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药丸给我喂下,又从腰上拿下一把弯刀,“扬扬,这儿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你……你父皇他就在里面,他等着你救他呢。”抱着我,帮我顺着气,也顺便等我把药丸消化掉后,看我逐渐清明的双眼。
……
“父皇为什么在里面?”我抬头盯着他。
离渊眼神躲闪,最终却换来一声有些凄凉的冷笑。
“为了赎罪?又也许是真的爱他……”
“到底为了什么?”我张着嘴,心里一阵发冷。
“为了偿还一条还没出世的生命,为了所谓存在的爱,还为了萧韶安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给陆家一个交代,给你一个交代!!!”重燃憋红了脸,一口气的都说出了口。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撇过头,指尖扣着手心里的肉。
“你知道你和萧君墨差了多少岁么,你知道你怎么来的么,你知道当年所有人都不赞同太后逆天生子,可她还是生了,……当年离渊的孩子被太后生生摔死后埋在树下,却又被有心人做成了汤送给太后喝掉,本来太后已不能再孕,却因为吃了这汤与皇帝承欢而受孕……”重燃盯着我,“不详,你觉得什么才是不详?!”
“……”我睁着双眼,头渐渐的渗出冷汗,手不自觉的摸着有些绞痛的肚子,咬紧了下唇。
阴沉的暗狱,冰冷的石头,脚踩着突起的圆点。扶着肚子的手逐渐显露青筋。我发现来到“地狱”后,我并没有用到这所谓的腰牌,它挂在我的腰间好好的,没起到任何的作用,我呆了呆,看着重燃的背影,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看到最远处的灯光了么。”重燃小小的笑声,似乎怕打扰了这里的人,又似乎故意说出来一样。
我往远处看了看,轻轻的点点头,然后由远及近的拍打声逐渐响起。哭声、叫声、哀怨的声音一并而发,在这个空旷寂寥的午夜增添了许多让人悚然
的味道。
“也许这儿好久没有人来了,……”重燃悠然的说道。
“他们吃什么?”我张张嘴。
“死人,……或是将死之人。”说完,重燃看我惊愕的神情,“扑哧”一笑,“能活下来的人,必然心地都不坏,只是他们犯了错误,而错误则需要正确的道路‘指引’,……不过,关在这儿,是他们所希望的吧。”
“……”冷汗涔涔,手指已经有些变形,听着重燃悠悠的话语,我咬紧了下唇。
他似乎也发现我的动静,转头看我面色不正常的脸,神色一闪的慌张,撇过脸去,用一只手抓着我那尽量放松的手,“这个孩子——”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走吧!”
监狱么,肯定是关人的地方,长廊越走越深,门也便越多,透过铁栏杆发现里面的人大多都目光涣散,偶尔几个把手伸出来“呜嗷呜嗷”的喊,还有的用身体撞门,直到血从胳膊上崩裂,然后双手扶着栏杆对我“嘿嘿”的笑。
“里面有鬼!!!”一个犯人呜嗷一喊,所有人都附和,然后嘿嘿的笑。
“呦,男人还是女人啊,挺着大肚子,别不是妖怪吧。”沙哑的嗓子吐出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震,然后转头呆呆的看那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全身大部分的身子□在外,然后脸上,甚至身体纵横交错的伤痕,咧着嘴,牙几乎掉光了,可他的嘴还是张着。
“我是男人。”悠悠的说完,抽出尖刀,走进他,然后在那男人更加开心的笑之中,犹豫的听那人喃喃的低语,颓然的一笑,把刀插进他的胸膛,“我来帮你解脱。”
“嘿嘿嘿——”男人笑了,有些凄惨,但是还是笑,一直到慢慢的滑下去还是笑……
我看着手上沾着的血迹,淡淡的说,“不记得杀过多少人,只是这个人,是我第一次亲自杀的,……沾满鲜血的手已经没办法再干净了,所以这——”我看着重燃紧锁的眉头,“也就无所谓了。不是么?!”
何况,是那人的希望呢……
*
“地狱”最深处,那种血肉腐蚀的味道淡了许多,伴有淡淡的香气。似乎这香气像要把这恶人的味道全部冲掉一样,铺面的,花香已经占据我全部的气味神经。
最前方是一个厚重的金门,上面没有孔,巨大的金锁斜斜的挂在旁边。我想如果有人来开开锁也不见得会把们打开。我狐疑的看了看重燃,然后看到重燃略带鄙夷的视线后,也鄙夷的回了过去。
毕竟我还是皇子,是皇帝的后爹,哪儿容他这小喽啰这样的看我。我心存不服,直到重燃把锁打开,示意我帮他开门的时候我也依旧静静的站咋那儿。
“……”重燃顿了顿,“我从来没把你当皇子——,我当你是我的朋友,
病人,甚至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我颓然的一愣,不顾肚子的疼痛,慢慢走了过去……
门是无论如何的都打不开的,除了用了金质的东西,还用了不知名的东西,你越想打开,门就会锁的越紧。由此我也感觉到,肚子的疼痛,并不伴有孩子的拳脚……
想到了什么,把那偷到的牌子在门上一路延伸,在细碎的小声中,门中出现一块凹槽,然后把牌子镶嵌在内,……齿轮转动。
*
门里不是我想的肮脏不堪,甚至里面连一个灰尘都没有。
进门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不大的圆桌,圆桌上的水还在冒着热气,左边珠帘遮挡,看不清的人影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
“渊儿么?”男人低沉的嗓音温润的传来,然后看我们都不做声,便皱着眉头转过脸。
看不清的人影,因为珠帘的光斑而显得异常的朦胧,而我则呆呆的不知道用何言语。回忆和印象相拼,我很难想象这个“年轻”的男子已经年过半百。
我动动嘴唇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最近的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经文,还有一些被堆积在地上。没有看到不屑的零落,反而地上的本子比书架上还要规整。
“我……”双手摸着脸,看着挑起帘子那双素白的收,还有那人因为年龄而附在眼角的纹络,我终究是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他,这么仔细的看过他。也许从我认知以来,我第一次觉得,父皇和母后,只要我离开他们不下几年,我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人身上雅儒气息太重,完全没有想象中曾经父皇满身心的煞气和那种淡然的双眼。
只见他的那双眼睛盯在我的肚子上看,然后眼底的一丝阴郁。
“你知道,它——”是死胎。然后直盯盯的看着站在一旁,眼圈已经泛红的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