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脑后风响,安庆绪把身子往前一俯,就避开了这箭。
哥舒碧箭术不俗,但安庆绪的骑术更是高超,整个人竟像是粘在马背上似的,一一把箭都避了开去。
见箭袋里羽箭快要射完了,却依旧没有伤到安庆绪分毫,哥舒碧也焦躁起来,伸手摸出最后一枝箭,想了想,还是搭上弓弦,却并未对着安庆绪,而是瞄准了他胯下骑着的骏马。
利箭呼啸而出,一声长长的哀嘶,安庆绪只觉得身体猛地往前倒去,那马就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他伸手敏捷,就地一个打滚就跃起身来,同时拔出长剑。
哥舒碧已经追到,安庆绪双足在地上一点,就跃到哥舒碧身后的马背上,长剑挥出,哥舒碧用硬弓反手去挡,「铮」的一声,弓弦应声而断。
哥舒碧早已趁这一挡之势跃起,唐刀一挥,就劈向安庆绪下盘。安庆绪竟能在半空中转身避过,同时反手一剑刺来,剑尖正好刺到唐刀刀面上,一声尖厉刺耳的金属声响,两人都跃到地面,怒目而视。
马儿早就跑远了,两人对峙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
许久,哥舒碧才沉声开口:「拓跋燕是不是被你和安禄山陷害的?」
安庆绪闻言冷笑一声,讥讽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是问那个白痴!」
「不许侮辱我的朋友!」哥舒碧大怒,挥刀指向安庆绪。
安庆绪不为所动,秀美如女子的面容笼上了一层杀气,显得异常阴狠,「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当日除掉拓跋燕,主意就是我出的,你能怎样?杀了我替他报仇?」
「你!」哥舒碧更是怒不可遏,「我杀了你!」
「杀我?」安庆绪又是一声冷笑,「别忘了,当初在长安,我能让你差点命丧安府,现在也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话音刚落,白色的人影一晃,他就已经扑上前去。
哥舒碧知道安庆绪所言不虚,对方的武功高过自己,他不敢轻敌,早就全神贯注,见对方身影一动,也立刻动了起来,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
这次哥舒碧使出了全副本事,一时之间,安庆绪竟拿不下他,有点焦躁起来。
计划突生变数,让他不能全盘掌握以至于失控,已经让安庆绪有很严重的挫败感,导致心思浮躁。
他向来不喜欢见到变数,尤其是自己不能控制的变数!
而眼前的男人破坏了他原本成竹在胸的计划,这让安庆绪越加难以容忍哥舒碧的存在。
剑光如电,招招致命!
哥舒碧的武功和安庆绪相比,本来就稍逊一筹,不然在长安的时候也不至于吃了大亏,差点把性命都给搭上!如今安庆绪起了杀心,哥舒碧更是不敌,情况顿时危险起来。
堪堪避过划向面部的剑尖,哥舒碧挥刀去挡,但安庆绪早已中途变招,改刺为削,就朝向哥舒碧颈部要害削去。
哥舒碧连忙往后跃去,颈间一阵凉风,乌黑的头发就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几缕下来,缓缓落到地面上。
哥舒碧摸摸脖子,上面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那是安庆绪的剑风划过所致,要是那长剑再前进一寸,他此时喉咙上就绽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思及此,他也不禁有点后怕。
见竟然被哥舒碧躲开,安庆绪冷哼一声,下一招旋即施展出来。
哥舒碧只觉应付得越来越吃力,一个不留神,「哧啦」一声,胸前的衣裳被划出条大口子。
虽然武功不如安庆绪高强,但哥舒碧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招招紧逼,誓要手刃仇人,为拓跋燕报仇。
两人缠斗许久,安庆绪越加的急躁不安。
他虽然很想置哥舒碧于死地,但今天不是最好的机会,计划全盘失控,他需要暂时退走再做打算,而哥舒碧死缠烂打,让他久久不能脱身,更加的焦躁,眼中凶光一闪,窥见个空子就一剑刺向哥舒碧。
正在此时,李琎也骑马追了上来。老远的见到两人生死相搏,哥舒碧明显落了下风,险象环生,一颗心早已紧张得快要跳出来,只恨骑着的马不能再快一点,好尽快赶到哥舒碧身边。又见安庆绪一剑刺去,哥舒碧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扎个透心凉,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想不都想就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挡到哥舒碧面前。
「嗤」的一声轻响——
李琎不敢置信的看着长剑从自己左胸刺入,银白色的剑刃闪着凌厉的寒光,鲜血沿着剑身血槽缓缓流淌下来,滴落到握剑的手上。
安庆绪完全没有料到李琎会半途冲出来,替哥舒碧挡下这一剑,本待收剑,可出招之势已经来不及,就这样眼睁睁的一剑刺入李琎胸口。
他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把剑拔了出来,随着他收剑之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李琎的身子往后倒去,恍若破碎的人偶一般,倒在哥舒碧怀里。
他双目紧紧闭着,脸上也苍白得毫无血色,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哥舒碧慌了,连忙伸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鲜血从指缝间冒了出来,把他的双手都染成一片血红。
安庆绪也怔住了,傻傻的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满面不敢置信之色。
此刻,两人早已忘了之前的生死相搏,眼中,只有面孔惨白、奄奄一息的李琎。
哥舒碧此时哪里还记得安庆绪,眼中只有李琎那苍白的面容,秀美的脸上满是血迹,胸前的衣物都被鲜血浸透了,哥舒碧颤抖着双手去使劲捂住伤口,但是血还是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如果再不处理,李琎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有性命之虞。
此时,李琎咳嗽了一声,一双眼睁开来,却是死死的盯着安庆绪。
见李琎睁开了双眼,安庆绪大喜,可是随后,对方那恍若寒刃一般冰冷的目光,顿时让他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琎用这么厌恶与痛恨的目光看着自己,昔日的温情脉脉早已烟消云散。
白首相知犹按剑!
不知为何,安庆绪突然想起这句诗来。
但是现实并没让他伤感太久,远方已经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朝向这边迅速驰来,让安庆绪顿时心中一凛,眼珠转了转,想了一想,就悄无声息的举起了长剑,朝向哥舒碧狠狠的挥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羽箭破空之声,安庆绪的剑还未落到哥舒碧身上,他的身形就突地一偏,向后跃去。
一枝羽箭,正颤颤巍巍的插在他刚才站立过的地方。
这一箭似乎也唤回了哥舒碧的注意力,他连忙一手握紧了唐刀,一手抱着虚弱的李琎,警惕的盯着安庆绪。
安庆绪皱了皱眉,仰起头,朝刚才羽箭射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哥舒曜正骑在马上,手持弓箭,箭尖对准了他,只要他稍有异动,羽箭就会毫不留情的射向他的要害。
哥舒曜身后,常清等人也骑马赶到了,气喘吁吁,见到哥舒碧怀中奄奄一息的李琎,常清顿时大惊,翻身下马就扑到李琎身边,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哥舒碧还是紧紧抱着李琎不肯松手,常清见对方软绵绵的倒在哥舒碧的怀中,气息微弱,脸上毫无血色,素日嫣红的唇也变得苍白,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给染红了,伤口被哥舒碧用一只手捂住了,却没怎么起到止血的作用。
常清想也不想就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拇指一挑拨开瓶塞,就扯开李琎的衣襟,把淡黄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上。
那药见效很快,淡黄色的药粉沾到伤口,很快就止住了鲜血。
见伤口止住了血,哥舒碧心中微微一松,就把目光再度警惕的落到了安庆绪的方向。他惊讶的发现,即使被哥舒曜的长箭对准了要害,安庆绪却并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来。
见安庆绪这副神情,哥舒碧困惑的皱紧了眉。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羽箭破空之声。
哥舒碧大叫一声不好,抱起李琎就往一旁闪去,常清抱头乱躲,原本骑在马上的哥舒曜也突地身形一长,朝向旁边跃去。
数十枝羽箭分别朝向众人射来。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安庆绪身旁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各持弓箭,都对准了哥舒碧等人,只待安庆绪一声令下,就会把众人射成刺猬一般。
形势顿时再度逆转!
哥舒碧见这些黑衣人装束甚是眼熟,略微回想一下就醒悟过来,指着安庆绪吼道:「原来那些人都是你派来的?」
安庆绪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命大,几次都给你逃走了!」
他说完,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哥舒碧怀中昏迷不醒的李琎,咬咬牙,冷声开口:「想不到竟会被你们逼到如此地步!」他环顾着其他人,冷冷道:「若非早就埋下了接应的人,只怕当真要折在你们手里!」
哥舒曜冷着脸,神情严肃的看向那些黑衣人,一声不吭。
常清不懂武功,见状早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哥舒曜的身后,哭丧着脸,看看对方又看看哥舒曜。
哥舒碧怀中运抱着李琎,也是冷冷的瞪着安庆绪。
不远处,马蹄声再度传来。
常清闻声大喜,叫道:「来了来了!他们总算追上来了!」
看样子是阿史那齐的人马,终于追上了他们。
听到马蹄声,安庆绪脸色再度一变,却冷笑起来,「真是便宜了你们,捡回一条命!」
他心知以己方的人数,断断不是对方大队人马的对手,当下手一挥,就在黑衣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临走之前,安庆绪再度深深的看了哥舒碧怀中重伤的李琎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转瞬即逝。
安庆绪刚不见了踪影,阿史那齐就带着军队赶到了。
见到现场一片狼藉,阿史那齐大惊,连忙来到哥舒碧面前,见李琎重伤的模样,又是一惊,着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哥舒碧咬着牙,只是摇摇头,眼眶都快红了。
他紧紧抱着李琎,一手颤抖着想要碰碰对方的脸颊,却在触到的剎那急忙缩回,仿佛对方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样,他粗重的喘息着,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弟弟手足无措、魂不守舍的模样,哥舒曜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担心,王爷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但哥舒碧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紧紧握住李琎的手,不肯松开,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是为了救我……」话音未落,已经哽咽。
哥舒曜惊讶的睁大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