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笑得一脸天真无辜,看得哥舒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不知道谁才是奸商。」
「好说好说。」
哥舒碧乖乖的取出一百五十钱放到朱颜面前,朱颜把钱收进钱匣,才把请柬递给哥舒碧。
「以后我让他送信直接交给我,绝对不能让你这个家伙用来敲诈我!」哥舒碧愤愤不平道。
朱颜晃晃脑袋,不以为然的一摊手,就又施施然去了,留下哥舒碧摇头叹气,哀叹自己怎么就遇到这么个青梅竹马,同时一边拆开请柬看去,只见洒金红底的请柬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如下字样——
突厥蛮子!本王的鼓技美妙吧?本王知道那天你还没看够,是不是很想再看一次好好过瘾呀?那就速速滚到本王面前来,想看吗?那就求本王吧!
署名是两个张扬的字体「李琎」。
怎么也没想到请柬内容会是如此的劲爆,哥舒碧忍不住捶桌狂笑起来。
小花奴,你果然是个妙人啊!
真是……如此盛情的邀请,自己若是不去,岂不辜负了小花奴一番苦心安排?
他笑得前仰后合,引来周围客人们惊诧的目光,朱颜毫不客气就一脚把他踹出了酒肆,理由是别吓着她的客人们。
哥舒碧爬起身来,一边忍笑,一边拍拍身上的灰,仰头看了一下天色,就毫不犹豫的往汝阳王府赶去。
第三章
小石子觉得好委屈。
他今年十四岁,从十岁那年就跟着汝阳王爷,成了王爷的贴身小厮,年纪虽小,却是出名的机灵伶俐。
王爷虽然平时是爱喝酒了一点、爱玩了一点、不务正业了一点、无所事事了一点,但是对待下人还是很好的,也不会随便打人骂人,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王爷变得特别爱发脾气!
尤其是……在那个突厥商人哥舒碧每次来过王府之后,王爷就会连脸都绿了,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当然,也就变得特别爱迁怒。
就好比那天,王爷要进宫,自己如同往常问了一句「是骑马还是坐轿」,王爷就铁青了一张脸,对着他咆哮。
「你是瞎子吗?看不到那突厥奸商早上才走啊!本王当然是骑……啊,不,坐轿……」随后他还冷笑,「看你这么没眼色,叫什么小石子?干脆给本王改名叫小瞎子吧!」
呜呜呜呜!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就被改名成了「小瞎子」!
问题是王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此后,王府里没人再敢叫他原来的名字,都叫他小瞎子了。
他哪里犯错了嘛?再说了,王爷和哥舒少爷的事情,全长安城都知道,又不是他说出去的——呃,好吧,他也有说一点点,就是告诉了厨房的张大嫂而已嘛,而且王爷不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传言吗?可是为什么每次哥舒少爷一走,王爷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一碰就炸呢?
他越想越委屈,嘴也瘪了,眼眶也红了,蹲在走廊上抽抽噎噎。
哥舒碧一脚踏进院子,就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他还蛮喜欢小石子……啊,不,小瞎子的,年纪不大但是聪明伶俐,特别招人喜欢,当然,关于小石子为什么会改名叫小瞎子的理由,他也早就听说了,只觉得好笑,如今见小孩儿蹲在门外眼泪汪汪,心知定然是又被李琎咆哮了一顿,当下慢条斯理走过去,也有样学样蹲在旁边,伸手拍拍小瞎子的头,笑嘻嘻开口道:「怎么?又被你家王爷骂了?」
「嗯……」小瞎子瘪着嘴点点头。
「哦?」哥舒碧扬扬眉,好奇问:「这次是为什么啊?」
小瞎子抬头看看哥舒碧,很是困惑不解的样子,歪头回想了半天,才犹豫着回答:「我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生气,他突然问我……呃……」
「问你什么?」见小瞎子大惑不解的表情,哥舒碧越发有了兴趣,继续问道。
「呃……问我……」小瞎子回答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怪异,明显是当时李琎的问题太让人意外,所以才会让他到现在都还是满脸诧异的神情,「王爷他问我……问我……市井平民是怎么骂粗话的。」
「嗄?」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哥舒碧不禁一愣。
「王爷他问我,市井民间骂人的话都是怎么骂的……」小瞎子伸手挠挠后脑勺,苦着脸道:「可问题是,就算我知道,也不敢在王爷面前说出那些话啊……」
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不然谁敢在堂堂的汝阳王爷面前「王八蛋」、「龟儿子」的骂个不停啊?
听到小瞎子这样说,哥舒碧眼珠转了转,已经猜到了李琎的心思,知道对方是不满上次骂不出来粗话反倒被嘲笑,所以想学粗话用来骂他这个突厥蛮子,但是下人谁敢教他啊?真是白费力气!
哥舒碧心里笑得快抽筋,可脸上还是绷着严肃的表情,拍拍小瞎子的头顶,正色道:「我想王爷也是为了体恤民意,才询问你民间的俚语,你不敢说也是情理之中,果然是一顿无妄之灾。」
说完,他还掏出一小袋桂花松子糖塞到小瞎子手里,然后继续拍拍,摸摸,再拍拍,「吃糖吃糖,别想不开了。」
小瞎子毕竟年纪还小,见有糖果吃,早忘记了之前的委屈,眼角泪珠儿还挂着,就已经喜笑颜开起来。
哥舒碧趁机又问:「对了,你家王爷现在在哪里?」
「啊?」小瞎子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突厥商人是王爷叫来的,王爷还为此专门嘱咐过他,当下来不及咽下嘴里的糖果,就朝向前方厢房一指,口齿不清的道:「王呼活(王爷说),泥乱了后节节横灰(你来了就直接进去),横泥活够(请你喝酒),淮化额扑翁时候(还叫我不用伺候)。」
亏得哥舒碧居然听懂了小瞎子这乱七八糟的话,扬扬眉,看了看对面紧闭的厢房门,慢条斯理站起身来,同时对小瞎子道:「那你快点去玩吧,下次再给你带糖吃。」
「好!」小瞎子闻言顿时乐得心花怒放,刚转身,大概是觉得吃人嘴软而且哥舒碧又这么的和蔼可亲,又转过身来,踮高脚尖,悄悄对哥舒碧小声道:「对了,刚才端酒菜进去的时候,我看到王爷有拿一壶很古怪的酒出来哦!」
居然一袋糖就毫不犹豫的把他家主子给出卖了!
这下哥舒碧再也绷不住脸,差点就哈哈大笑出来,连忙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出声,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便低下头,也小声问:「怎么古怪?」
小瞎子挠挠头,「嗯……看起来和寻常的酒差不多,只是看王爷很小心的样子,那酒大概比较珍贵吧!我看到上面还贴着个标签,写着叫『一瞬烟花』。」
「噗!」听到酒名,哥舒碧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
一瞬烟花啊……原来如此,小花奴啊小花奴,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傻呢?以为用一瞬烟花就能「雪耻」?你也想得太容易了!
哥舒碧行商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没见过,一瞬烟花是做什么用的,当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是唐人平素爱喝的一种酒,不过多用于闺房中,因为此酒具有很强的催情功能,人喝了之后手脚酸软,情欲如潮,可作为闺房之乐用,如今李琎把这个酒拿了出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看来今天李琎设的这场宴,摆明了就是场鸿门宴!
也罢,看那小花奴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儿好了。
一想到这,哥舒碧就忍不住好笑,嘴角上扬,拍拍小瞎子的头顶,示意他离开。
见小瞎子走得不见人影儿了,他才整整衣衫,缓步走到前方的厢房门前,难得客客气气的敲门。
「进来。」李琎的声音随之传来。
哥舒碧推门进去,眼前所见让他不禁怔了怔。
只见房内陈设奢华楕美,杏木铺的地板,上面一层猩红的波斯地毡,柔软无比,房子中间置着暖炉,一室皆春。几案桌椅都是红檀木所制,水磨功夫而成,垂下的帘帐上都缀着珍珠璎珞,金丝盘花凤形帘钩轻柔的把帘帐拢住,下面悬着长长的金线流苏。
而帘帐内则铺着一大张白色皮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一色的纯白,旁边安置着矮几,上面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李琎就斜倚在旁,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披散了下来,垂在肩膀上,穿着一件深绯色家常便服,用丝绦系住,衣襟微敞,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
他手肘支在案沿,柔滑的衣袖滑了下来,深色的衣物越发衬得那手臂白生生的,肤光细滑,诱人无比,整个人竟是一派的慵懒妩媚之态。
哥舒碧顿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美味在前,就算是龙潭虎穴鸿门宴,他哥舒碧也认了!
听见推门声,李琎抬起眼来往哥舒碧扫了扫,就拍了拍矮几,一点也不客气,「过来。」
哥舒碧咧嘴一笑,也是同样丝毫不客气,大咧咧过去坐下,然后就握住了李琎的手,举到自己脸颊边磨蹭,同时贼忒兮兮的笑道:「不知王爷今日召奴家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刚才小瞎子说漏了嘴,哥舒碧早就知道了今天李琎找他来的目的,但还是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忍着笑想看对方怎么「报仇雪耻」,一边狂吃李琎豆腐,一边还故意装作娇滴滴的抛媚眼。
李琎见状忍不住激灵灵一个冷颤,想甩开哥舒碧,却被他紧紧把手给拽住,怎么都抽不出来,不由得双眼一瞪,怒道:「你给本王正经点!」
「正经?」哥舒碧闻言上下打量了李琎一番,目光火辣又放肆,「好好,正经正经,只是我看王爷的这装束,怎么都不像正经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还轻佻的伸手扯了扯李琎的衣襟,把本就敞着的衣领拉得更加敞开,还顺势伸进去摸了一把。
李琎越发恼怒,狠狠瞪他一眼,本想反驳,但旋即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衣着确实不是很正经,再想到这次找他来的目的,也就只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使劲翻了翻白眼,努力无视掉哥舒碧那只正在使劲吃豆腐的狼爪,开口道:「你可知本王今日叫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难道王爷不是想要小可伺候才专程召小可前来?」哥舒碧故意装傻,一边靠近李琎,一边还伸手在他胸前画圈圈,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儿。
「当然不是!」李琎几乎是咆哮了,一脚就把哥舒碧踹开,「你这个突厥蛮子!满脑子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