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我旁观者也不敢言清,只是觉得可叹。”
闻东楼道:“言尽于此,我告辞了,说不定还能赶上送他一程。”言罢,转身离去。
傅尚恂在原地站了一会,沉着脸对忙着晒书的众仆婢道:“你们下去。”众人颔首退下。傅尚恂捏着一卷棋谱,忽然用力将手中棋谱往地上一摔,修眉紧拧,面上俱是掩不住的怒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绝对能完了吧!!!!!!!!!!
本来想好的四章一万字就完,现在都特么要十章两万字了……我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o(╯□╰)o
话说阮子元小时候就给傅尚徇写过情诗了呢……
☆、第十章
三年后。
一场晚春风雨虽吹落了轻软桃瓣,又吹开了牡丹花苞。孟南生、唐彻、阮修远几人坐在太平酒家内,就着酒家外落花如雨的景色各饮下一杯淡酒。
这三年间,先是阮子元避祸远走、再是傅尚恂决意离家游历、然后闻东楼忽然称病辞官要回平江老家休养,而今小石锣巷的太平酒家都换了东家,就连时家也一朝获罪,三代荣光尽毁,牵连出了包括宁王在内的许多朝廷要员。
回想起三年前暮春时二郎那一场风光无比的牡丹盛宴,到如今也只是过往了。
孟南生回味了唇舌间的酒味,皱着眉把手中杯子丢在桌上,不满道:“虽然也是湛露,但东家一换味道就是不对!阮兄,如今宁王府势衰,你家小五也回得上京了吧?”
阮修元摇摇头,无奈道:“早些时候家母在老家为他看了门亲事,叫他去舅舅家住些日子,也可看看那位小姐是否称心,他回信就七字——曾经沧海难为水!家父家母当他还惦记那位玉萦姑娘,千里迢迢又奈何不得他,只好先作罢;不过那玉萦姑娘一年前从良嫁人了,父亲写信给他再提亲事,他回信说有意遁入空门,父亲和母亲当他伤心,只好不提了;前些日子我给他寄信讲了上京之事,让他回来,他写信给我倒是坦诚,就四字——乐不思蜀!他一出上京便是鸟入山林、如鱼得水,已成了野鹤一只,三年五年内是不愿意回来了。”
“阮小五、阿恂、闻八面,他们仨还倒是自在了!我们就连一杯正经湛露都没得喝!”唐彻磨了磨牙,满脸的妒忌之色。
孟南生看了看杯中湛露,叹气道:“算了,你没阮小五的胆子去砸世子的头,也没阿恂和闻八面的果断说走就走,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出来也久了,再不回去家中河东狮又要想东想西,我先告辞!”
唐彻觉无趣,也起身道:“那我也走了,阮兄,一同?”
阮修远颔首道:“甚好。“
三人放下酒钱,走入酒家外的如雨落花中。
上京中桃花谢尽、春芳凋残,深山古寺中却仍有桃华灼灼。
阮子元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色春衫,慢慢爬着一道弯弯曲曲长满苔藓的极长石阶,石阶尽头是一间又破又小的前朝古寺,名唤云间,是阮子元此行终处。
他爬到顶时,天色已晚,山门前一个小沙弥立在古寺高悬的牌匾下,正在扫着青石砖地上的灰尘与落花。那小沙弥抬头望见他,颔首一笑,对阮子元一礼,温声道:“阿弥陀佛,不知檀越来此何事?”
阮子元似模似样地回了一礼,微笑道:“阿弥陀佛,这位小师父,在下姓阮,与慧行大师有约,前来借贵寺天弈残谱一观。”
那小沙弥立刻点点头,道:“您是阮檀越吧?师父告诉过小僧,您与另一位檀越这几日会至鄙寺。师父他前几日有急事外出了,临行前他嘱咐小僧接待诸位,请檀越在寺中静候几日,师父不日便归,天色已晚,请檀越随小僧来,小僧送您去客舍。”
阮子元听到慧行大师不在,不免有几分失望,但听到还有一人也来看天弈残谱,又有了些兴趣,笑道:“那劳烦小师父了。”
云间寺衰败已久,加上主持慧行大师寺中也只有六个和尚,客舍也因许久未有人住没有修葺显得狭小陈旧,不过却很干净整洁。阮子元进了屋子,在床上坐了一坐,床褥子松软,是新棉花装填的。阮子元这几年四处游历,好赖善恶诸事都已看遍,但这破旧古寺里的一床新棉花褥子,却让他在摸了摸床铺之后勾起了嘴角。
他不知怎地,忽然想到傅尚徇,那人虽然面冷嘴毒,其实心也和这新棉花的褥子一样,松软温暖。
这一觉睡地不沉,半梦半醒之间无数光怪陆离的旧事在眼前闪过,他似是睡了很久,又似是只睡了一刻,忽然激灵了一下就从梦中醒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小屋里漆黑,有黄色暖光从墙壁上的一个鸡蛋大小的破洞中透过来少许,是隔壁的灯烛光芒。阮子元借着隔壁灯火亮芒下床点了油灯,在桌前坐了一阵觉得无聊,听到隔壁传来一些细碎声响,忽然想到自己隔壁住的客人也是来看天弈残谱的,立刻有了个主意打发时间。
阮子元敲了敲墙壁,朗声道:“兄台,在下阮子元,听闻兄台也是为天弈残谱而来,现下长夜漫漫,兄台既也是我辈中人,我们来下一局盲棋如何?”
隔壁在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阵,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响起,随即一男声道:“可也,不过在下也曾听过阮公子大名,不如你我二人来赌棋一局?”这男声语气平板又怪异,一板一眼像是背书一样。
阮子元一听到这男声就愣了一下,这男声听来颇耳熟,只是他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阮子元想了一阵实在想不起,便干脆问:“那赌注是什么?”
那男声道:“谁赢了,便答应另一人一件事吧。”
阮子元只当是玩,满不在乎地随口应下:“我应了,但那一件事也不可过分。”
山中古寺清宵,阮子元背靠墙壁坐着,与一萍水相逢同道客隔着薄薄一堵墙下盲棋,倒也是颇风流雅致的一件事,阮子元满心的云淡风轻、自在惬意。
“东四南六。”
“西五南三”
……
…………
明月移转,高挂中天,清光透过窗格照进室内,光华压倒烛火。
阮子元满心惬意退去,凝神专注于棋局之中,愈下愈是惊讶,这人的棋风真是极似傅尚徇,但较傅尚徇却气势更开阔两分,而且此人声音也不是傅尚徇的声音。
阮子元以为此生再无与傅尚徇对弈的机会了,不想却能在这云间寺中遇到一个与傅尚徇棋力棋风如此相似之人!阮子元忽然道:“此局当下个尽兴!”
墙壁那头却无人说话,阮子元也不在意,继续凝神棋局之间。
明月渐从中天西沉,旭日却又不知不觉自东方山巅露出一半。
鸡叫三声,一局方罢。
阮子元猛然回神,抬眼望见桌上油灯已是灯油耗尽,忍不住笑叹道:“果然痛快!只是我这局可惜可惜,不过兄台的官子真是不错,哈哈,很不错!兄台,请出来见一面吧!”说完,阮子元推门走出房间。
“吱呀!”两声,两间房门同时打开。
黑袍玉冠的青年提步跨出门槛,望向阮子元,道:“你输了半目。”傅年跟在他身后,对阮子元行了个礼,走开了。
“是啊,我输了半——”阮子元的话在见到傅尚恂的脸时卡住了,他震惊地睁大了眼,道:“傅尚恂,你为什么在这里?”
傅尚恂长身玉立,气度卓然,他望着阮子元,双眼极为明亮。他上前一步,答非所问:“我帮你写了那么多功课,一首词理不通的诗你便想抵平?”
阮子元脑子还没转过弯,结结巴巴地说:“都,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傅尚恂又上前一步,漠然问:“你欠我的烂柯之局什么时候和我下下去?”
阮子元清醒了点,他有些莫名:“什么烂柯之局?傅尚恂,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傅尚恂逼近阮子元,眼底似有灼灼火焰,他自顾自地问:“你离开上京,为什么不告诉我?卓然玉树郎,皎皎银轮光的下一句是什么?你说,我为什么会这里!”
阮子元怔怔地看着傅尚恂,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他试探性地小声问:“你来找我?”
傅尚恂与阮子元已凑地极近,傅尚恂拧紧了眉,忿忿道:“你算什么东西!”阮子元心里一沉。傅尚恂却继续道:“凭什么叫我这么在意?阮子元,你输给我半目,得为我做一件事!”
阮子元听到“在意”二字已抬起眼目光炯炯地看向傅尚恂,完全没把后半句放在心上,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傅尚恂。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气氛莫名尴尬暧昧了起来,山寺未尽桃花在枝头灼灼盛放,初升日光给花瓣镀上浅金边缘。
阮子元大着胆子凑上前在傅尚恂侧脸上“啾”地亲了一下,傅尚恂一张向来端正严肃地的脸瞬间红透,他怒道:“举止轻薄浪荡!登徒子本性未改,你——”
阮子元却截断他的话,勾着嘴角说:“卓然玉树郎,皎皎银轮光的下一句是——翩翩此少年,烂柯共圆方!”
傅尚恂斥骂的话堵在喉头,只道:“你既然输给我,便许诺你我之间,不得有未竟之局。”
“可也。”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总觉得好烂尾,但再不结局我就要死了……看在这是考试完回家熬夜赶的结局就别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