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看着他,心里因着他的泪被灼烫。
“我们好不容易才又见面,我们曾经那么亲密地在一起……我不要看见你受伤。”他的话动人得好像告白,我却冷静地听着,“你是我想念了十多年的弟弟,我们生来就是在一起的一个整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会……”
我就知道是这样。有些无力,但也习惯了他的意思,比起上一次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知道舒坦了多少。我紧了紧他的手,露出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容来。
落雪,请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了。
我们今年都十五岁了,开了春三月初一里就是我们俩的生日。虽然这个年过得有些伤感冷清,生日这一天,却会是我们共同的节日。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节日。
……太医署中,送走了太子,这儿才总算又冷清了下来。龙应泽佯装出来的平静全部崩溃,他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转而捂了脸痛哭出声。隐隐有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哭声中传出来,似乎是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可是在这皇宫里,这冷清的太医署中,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谁在悲哭。
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
☆、钟情
马车停在了三皇子府的门前,我刚一下车,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冲我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我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是谁。抽泣的声音响在耳边,清甜的嗓音此刻显得有些沙哑:“苏凌,我担心死你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云清雪要是再不醒,我就去牢里把你打昏带走……”
心里那点儿阴郁听到这话倒是散去了不少,我轻笑一声,这个笑倾。抬眼看到云清雪的脸,看上去倒是很惊讶的样子,他们看来还不知道笑倾认识我。落雪的表情也有些迷茫,我知自己不能再任由笑倾抱着我了,毕竟他现在在外人看来是太子妃,要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言闲语的话,受苦的就是他了。
轻轻推了推他,却发现环在腰间的双手勒得更紧,笑倾微微转过头,吐息就近在耳边:“苏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声音轻得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见,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捶击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落雪,他盯着我们看,面上渐渐冷了下来,转身欲走。我连忙大力推开了笑倾,却见到了后者倏然崩落的表情,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双杏眼委屈至极。
我不该留在这儿,可是我也不能够去追落雪。在这个地方,我竟找不到该做的事情。笑倾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小脸一皱便落下眼泪来,擦过我的肩便跑回了太子府去。我微微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那道门里,不知作何表情。
“你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苏凌,你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他们都在为你担心至极?”云清雪的声音在身后,显得很是冷清。我对上他的眼睛,无法开口,但是开了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两个人现在都是属于云清雪的,就算笑倾的心在我身上,落雪还是全心全意地为了他云清雪。
他却哑然一笑,再没有说什么,从我的身边拂袖而过。我心中诧异之极,他最后那个自嘲的表情,是在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么?明明他才是那个一直在背叛落雪的人。
苏凌却不知道,云清雪嘲的不是众人对苏凌的关注,而是他自己,对苏凌再说不出更多严厉的话语来。
明明在看到落雪紧张他时,一次又一次感觉到了危机感,却始终狠不下心将他赶出两府。尤其是当他的那双无波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心中竟是会有止不住的疼。
我回到落雪的府里时,落雪正静立在正屋里,背对着我的身影有些单薄。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身来:“你还不去歇着么?饿不饿?我吩咐厨房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喉咙伤了,我让他们给你煮软一点的……”
他的声音在我轻轻抱住他的时候戛然而止。我只是松松搂着他,却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
云落雪,你的心里,真的只是将我看成你的弟弟吗?
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有了药物的治疗,我的喉咙好转得很快,已经能够低声说话了。想来龙家出品的药物就是很有效果。脸上的易容也加厚了好几层,上次在牢中轻易便被师傅看穿了,这易容之术还得再练练才成。
从龙应泽的太医署里出来,等在外面的是笑倾。
他那天哭着跑开,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过来找我,没想到第二天他又翻了窗子进了我的房间。
还记得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悲伤却坚决:“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那天我去劫狱,你却偏不肯跟我走,我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他不可能因为你而背弃云清雪,只要他一天没有和你在一起,我就一天不会放弃的。”
对于我的劝解,他置若罔顾,干脆跟云清雪挑明了说他的心意。云清雪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答应了他可以以男装模样跟在我的身边。
此时看着他翘首以待的样子,在见到我出来时骤然变得欣喜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但是也并不讨厌有一个人这样关心的感觉,毕竟他本就有让人放松的本事。
“凌,我们今天悄悄上街玩去好不好?”他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
“上街去么?”我犹豫了两息,在他可怜兮兮的眼神中妥协,“好吧。”过年之前也说要一起上街来着,只是那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倒是耽搁了。想来如果那天的计划顺利实施,也是清雪和落雪在一道,我和笑倾两人一起走,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说起那天的事情,笑倾之前的反应让我不敢再直接问他,转而问了落雪。云清雪要向他解释,自然是有一个理由的。
而这个理由有些太过寻常,但是也合乎常理。云清雪的解释是,他喝醉了,将易笑倾看成了落雪。
到了街市上,笑倾每每看到一件新奇玩意儿,都会跑过去,但又每每跑到半路便折回来拽着我的胳膊一起。一路上如同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飞来飞去,好不兴奋。
“苏凌,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他手中拿着新买到的小玩具,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我笑着点头:“很有趣。”
他的注意力又被新的东西转移了,我看了看周围,寻思着三月初一快到了,得给落雪选一件生日礼物才好。
“卖古玉啦……”听见小摊上的叫唤声,我循声走了过去,是一个在角落中的小摊,喊话的是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面前摊子上只有零星的一些玉石,看上去都很寻常,没有什么古玉的感觉。正准备离开,余光瞥到了一块黑魆魆的玉珏,形状大小花纹与娘亲留给我的那一半玉珏一般无二。只是颜色是纯净的黑色,内中似乎有光华隐隐透出,想来并非等闲之物。
刚伸了手过去,另一只玉白的手抢在我前面拿到了那块玉。我眉头一皱,看向了手的主人,却愣在当场:“落雪?”
他听到声音,乍然抬头,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惊愕,还有些心虚:“是我先拿到的。”
我有些好笑:“好好好,反正我也是打算买了送你的。”
“现在是我自己买的,我来付……”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小摊子,却发现此处已经空空入如也。什么七旬老人,什么玉石摊子,都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凌,你在哪儿?”
笑倾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们的惊愕,便没有看见地上留着的一行小字:“既得双珏应寻配,不成君主便成魔。”
我隔得远远的便看见了笑倾白色的衣衫,他四处张望着,脸上满是焦急。没有多想,我挤了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笑倾的愁容换做了笑颜,我松了一口气。
云落雪只看到上一刻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凌,下一刻便已经紧张地赶到了笑倾的身边,心中竟是涌上了浓浓的失落的情绪,还有点可怕的、连他自己都不敢去深究的心情。
只要再多想,他怕自己会立刻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一个叫做云凌雪的深渊……
☆、厨房
我和落雪生日在同一天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别人,落雪的十五岁生日自然是声势浩大的,一大早府里面便忙开了,我刚起来就被小黄拉进了厨房帮忙。
“太子殿下都说公子的厨艺极好,咱们今天厨房的人手实在是不够,宫里面还会有不少皇子们还有与殿下交好的王孙公子们过来,都是些挑剔的主儿。”
我笑了笑:“没事儿,我来帮忙就是,若是做的菜不和他们的口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系上围腰,将广袖用布条绑了,洗手做羹汤。菜刀飞舞,厨房的伙夫们将一道道食材切块刨丝,我则取了大勺掌厨。皇子的生日宴,要比我以前所在的万家楼的菜品都高不止一个等级上去,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第一道黄金白玉羹,又称木瓜炖雪蛤……这道菜我只做过一次,因为取材比较珍贵,不能常吃。第二道金玉满堂,又称玉米炒虾仁儿。第三道紫金葫芦,又名拉丝葫芦脆,糖和香米做成葫芦状,中间吹空,外面用桂花糖做成拉丝状,是道小甜点。第四道玉人何处,是银耳莲子茉莉羹。我做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有些奇怪:“福伯,这怎么都是甜菜呀?”
“荤的咸的回头会直接从宫里御膳房带过来,早上太子殿下就已经亲自去了。咱们府里就做这些清甜点儿的。”
“这样啊……对了福伯,后院的桃花是不是开了?”
“怎么?是开了,待会儿那些小主子们都要到后院去赏花的。”
“那能不能请福伯悄悄去帮我采点儿新鲜花瓣来?”
“桃花瓣味苦,你要它作甚?”
我的目光转向边上的米浆,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福伯尽管帮我采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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