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抱歉,还让她带著孩子赶路。」
「哥……」
「有好些年没听你唤我哥了,多唤几声可好?」
「……哥……」
「别哭了,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传出去能听吗?」阳焰抬了下颔,示
意一旁仍有护卫随从瞧看。
「……哥……」
见两人摇头仍是抽噎不已,阳焰紧紧环抱两人。此刻,似乎说什麽都太多馀。
好半晌,待两人都平静些,阳焰复而又道:「恺清,答应我可好?」附耳低道几
字,令恺清瞪大了眼。他从未想过阳焰对他期望如此高。
「这也是蝶衣梦想,好吗?」
「……我……」
「答应我。」
见恺清艰难颔首,阳焰松了口气。
「怀宁。」
听见自个名字,怀宁身子一震,抬首怯怯看著阳焰,心底千愁万绪,怎麽也组不
成话语。「哥……」
不愿指责更不愿听见愧疚,是他亏欠怀宁。阳焰仅是拍了拍怀宁的头,以往一
般:「我不能返京,不代表你们不能出京来寻我。」更何况,有宫靖凌在,要返京还
不简单。
「可是……哥……」
不忍再见怀宁脸上难受,阳焰转身上马车,朝左雨涔颔首示意。
「保重。」
短短两字,随帷帘掀落消逝。
怀宁竭力不让眼泪再滴落,身旁三皇兄拍了拍他的肩,与给他力量似的。
夕阳斜映,将马车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轴轮咿轧远去声响听来那般孤寂。
真的,仅剩他一人了。
夜阑人静,整座皇城沉酣熟睡。
阜成门前,炬火映照,几与白昼无异。
华美马车旁,静静伫立等待。
风起,吹抚火光弄影摇曳。仰起头,月光温柔洒落,飞舞雪花片片飘落。
摊掌承接,冰冷雪花在手心融化成水珠,似天上落下的泪。
不冷,仅让人觉得孤寂。
远远,急奔车马扬起尘沙,马蹄轴轮交错声响,万籁无声夜里,听来更加寂寥。
「王爷。」
一声呼喊,唤回神智。颔首示意,静待车马缓缓停下。
掀起帷帘,冯瞱小心翼翼解开绑缚,不去看承恩凶恶眼神。
「殿下,到了,请注意脚下。」
狠瞪了冯瞱一眼,承恩啐了声,下了马车见著似久待已久之人,承恩堆笑,口吻
讽刺:「皇兄有何紧要的事,非得大半夜这般『请』皇弟陪同呢?」
「我为你安了个新身份……」顿了顿,似思索该如何接下,琢磨了会终是道:
「你走吧。」
「为何是我要走?我可是这皇朝名正言顺皇子。」明明晓得早人非物换,偏要说
得高傲挑衅。
「四皇兄已自尽。你若不走,将是一世软禁。」
「为莫须有罪名,欲拿我杀鸡儆猴?」承恩恶狠冷哼。
「……圣上他……已经决定了。」
「那……」尾音拖得老长,承恩笑得嘲讽:「为了皇弟我,皇兄欲抗旨?」
「……我只是,想放你走。」垂首抑声,忍著心底难受:「离这是非之地远远的。」
怔愕了会,承恩不禁放声大笑:「你是白痴吗?这可是你复仇的好机会。」贴近
对方,能感受彼此鼻息,那般暧昧。无比娇媚:「你不是很爱我?你可有千百种好理
由将我锁在你身旁呢,公、子。」
「那麽做,你只会更恨我。」别过头退了步,拉开距离,淡淡说道:「况且……
我爱的,是绣梅,不是你。」
「……有什麽不同?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不愿多说,自怀中拿出银票,「这些钱,够你好好生活。若不够,要仆役差封信
给我,我会让冯瞱送去。新身份……仆役会同你解释,别担心。」
「……」收下银票,承恩没吱声。眼前之人似哪里不一样了,仔细打量,却怎麽
也说不分明。
「别用後半辈子钦羡……外边大千世界,不值得。走吧。」
「……那你呢?」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的质询,承恩自己也吓了一跳。
浅浅酒窝衬著疲惫双眼。眼前之人但笑不语,摆手示意要他换辆马车乘搭。
「你在想些什麽?」也问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被说服?承恩不懂。话虽出口,
却也不想听得回答,他仅是走至那辆华美马车,前头驾车之人他再熟识不过。
冯瞱低低喊了声王爷,不知自哪抱来用红布包得结实东西,递给承恩。
「这个,赠你。」
承恩接过,仔细觑瞧,登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复而开口:「皇兄不是视琴
如命?怎舍得赠给皇弟?」
「马车里仍有焦尾。」自上而下盯瞧,那双桃花眼已了无稚气,「名琴若无人
弹奏,也不过废柴罢。」
想说些什麽嘲笑何必悲秋伤春,却在那双眼别过之时,又咽了下喉。
「若无人相和,也不过徒添孤寂。」嘴角弯起的笑再凄苦不过。
「绣梅已死。」敛下眼,竭力不让自己乾咽,「我再也,不抚琴了。」
一片雪花落至眼前人颊畔,缓缓消融,似泪。
承恩掀开帷帘,跨了进去,再不愿多瞧一眼。
「别了。」帷帘吹起的风抚过脸颊,他低声开口。
不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冯瞱示意仆役出发,甩鞭声响听来那麽不真实。
他站在那,直到那华美马车没入黑暗,再瞧不见。
彷若作了场很长很长的恶梦。
梦里,他爱的人,他在乎的人,都一一离他远去。
可消融在脸上的雪花是那般冰冷,让人想假装都办不到。
别了。
『若真有一日,你爱上的那人不爱你……放他走吧。』
父皇曾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他不由得发笑。父皇是否早猜得了,才与他说这番话?
想问,却再也没办法问了。
「王爷,天冷,该回去了。天明还得早朝呢。」
冯瞱打著灯笼,轻声询问,斗大熙字刺疼了眼。
父皇封赐的王号,如今读来,只觉讽刺。
熙,意有光明、和乐,亦同嬉字,嬉戏。
他不晓得父皇究竟期盼他成为怎般的王爷,可他,再也不是那个嬉闹胡来的皇七子。
如今,他是熙王,是这皇朝的王爷。
再也,回不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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