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宇之正准备去捏他的脸,可一看到他那张俏丽的面容,只拍拍他的头,便抱着白兔离开了。
弄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雅文盯着弄玉微微发黄的头发:“哥,你头发真像胎毛。”
弄玉一拳打在雅文头上。
“呜……好疼,我要去给爹爹告你。”雅文揉着自己的头,指着桓宇之走去的方向。
弄玉道:“你告啊,你告他这满院子的草都是琼儿的了。”
“你好变态,你好凶……呜呜……”
一个在哭,一个在闹脾气。
桓宇之抱着兔子坐在了庭院中。
细长的食指微微勾着,慢慢抚过琼儿雪白的绒毛。
琼儿抬起头,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那眼睛,就像是绯红色的玛瑙石。
桓宇之笑着摇摇头。自己大儿子怎么忍心欺负这可怜的小东西。
不知发愣了多久,琼儿开始挣扎着想要跳下他的身子。
“琼儿,总觉得你和一个人好像。”他温柔地笑了。浅褐色的眼眸弯成了很好看的形状,黑亮的长发拂落在它身上。
“一个笨到不行的傻小子。他也姓白,他也爱穿白色的衣服。就和你一样。”
琼儿趁他一个不防,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王爷,大夫人身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罢。”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
二夫人已去世,可王府里依然有规矩:叫林芸大夫人,不是夫人。
宇之站起身,竹椅滚落在地。
弄玉跪在床前,双手伏在林芸身边,脸上已无笑意。
宇之走过去,坐在床上,握住了林芸的手:“小芸,你哪里不舒服?”
林芸平时娇艳的容颜此时苍白憔悴:“好像是中了风寒,不碍事。”
弄玉道:“娘,我这就出去给你请大夫。”
雅文道:“我去找下人请,她是你娘,你该守着她。”
弄玉的脸色微微一暗,雅文走出门去。
雅文正到门口准备叫侍卫去请,却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唇红齿白,面容清俊,看去比他要大上七八岁,却也仍是副少年模样。
那少年对雅文微微一笑:“我可以治疗王妃的病。”
带他进了屋,只见桓宇之紧紧握着林芸的手,满脸担忧之色。
少年笑道:“桓王爷,您手可以放开了,我来治病。”
桓宇之抬起头,微微惊愕地看着他:“白公子……你怎么来了?你给我夫人治?”
白公子道:“是,桓王爷莫不是想在这里看着我治疗?”
桓宇之立刻站起身,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会治病。”
白公子愣了愣,低下头,走到林芸身边:“王爷再不出去,这小病就变大病了。”
桓宇之点点头,拉着弄玉和雅文走出了门外。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白公子出来了。
桓宇之道:“她身体还好吧。”z
白公子轻蔑道:“小风寒罢了,我给她治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桓宇之走近几步,笑道:“谢谢你。嗯,你收银子么。”
白公子微微偏了头,道:“我不稀奇银子。”
桓宇之道:“那你稀奇什么。”y
白公子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带了几丝傲然,几丝无奈:“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桓宇之怔了怔道:“白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琼隐。”z
白琼隐的衣衫如同冬季连绵不绝的纷纷雪花。
林芸生病的那一日,雅文哭着寻找琼儿一整天。
白琼隐初逢桓王爷已有两年。
那夜滂沱大雨,雷电交加。白琼隐从莲香岛逃遁而出已有几日,及至京师住下几日,身无分文。
满身泥浆,狼狈不堪,一袭白衣早已变成一幅泼墨画。
京师有座名桥,名为万安。因造桥工程艰巨,故有海神协助修桥的传说。
白琼隐即在万安桥上撞上了桓王爷。z
这一撞,王爷手中的紫竹伞砰然落地。琼隐原本心情便浮躁,也未管对方是何人,破口大骂:“滚开,走路不长眼睛的么。”
桓宇之身边的壮丁见状,冲上前去就推了白琼隐一把。
白琼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身形瘦弱,眼神却依旧桀骜骄矜。
一只手摊在了白琼隐的面前。
手指细长,皮肤白皙,被雨水那么一冲,看上去竟像由美玉凝成。
白琼隐啪地挥开那只手,恼道:“猫哭耗子。滚开。”
壮丁又想在他身上补一脚,却被宇之拦住。
桓宇之蹲下来,使自己能与他平视:“公子,你迷路了罢。”
白琼隐偏过头去,倔强地看着桥上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的石子。
那年桓宇之的两个孩子都已入书塾,还道琼隐是离家的少年,心中想起父母难作,往前靠了靠,不顾瓢泼大雨浸湿长衫。
宇之道:“若你现在无家可归,搬到寒舍来住上一宿,可好?”
白琼隐看着他那被雨水冲打得几乎睁不开的细长眼帘,一语不发。
桓宇之也当他默认,轻轻提起他的腋下。
白琼隐的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红潮,很快被冰凉的雨水冲洗得无影无踪。
那一夜白琼隐住在了碧华宅。
亥时正刻。
客房中,炉灶冒出些星点儿,热酒暖身。
沐浴过后,白琼隐坐在灶旁,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往热源靠,身上瑟瑟发抖。
不一会,沐浴花瓣清香夹杂着四季桂香浓浓缭绕在整个房内。
一股莫名的香气不知何时隐隐飘来。
白琼隐眼睛微眯,奄奄欲睡。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了又人推门而入,未看清其容貌。
后来的事他竟无任何感觉。
直到次日清晨。
坐起身,下身剧痛,满床鲜血白浊。
白琼隐的指尖及至心窝都变得彻骨冰凉。
他从无与人有过床第关系,但是他素来学医,发生何事,他是清楚得很。
身旁无人,他却记起了曾有人进来过。
脸颊又一次变得通红,将头深深埋入了被窝中。
心里暗自想着,倘若真是那人,又有何不可。
敲门声吭吭而响。
应声,进来一名童子。
“公子,王爷问您想吃什么早点。”那童子态度倒是恭恭敬敬。
琼隐拽了拽床单,盖住了床上的血迹,道:“王爷在何处。”
那童子道:“王爷在大公子房里。”
白琼隐道:“他何时去的?”
那童子道:“昨夜回来后便一直待在那里教大公子练字,未曾离开。”
白琼隐眼中略微露出了惶恐之色:“你确定他没有出来过。”
那童子想了想,又道:“子时二刻出来过,赏了会月,便又进去了。”
白琼隐微微一怔,轻叹一声,道:“你出去罢。我现在还不想吃。”
那童子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白琼隐双手捂住脸,又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屋内蜡烛早已燃烧怠尽,一丝丝青色的稀薄烟雾从黢黑烛芯上缓缓升起,烛台上挂了鲜红色的干蜡。
默默地缩回了床上,鲜血仿佛会浸入身体。全无知觉。
他昏迷的时候是亥时正刻。
当日白琼隐不辞而别。
白公子走后翌日,王府内的一个家丁猝死于庭院之中,原因无人知晓。
几日后,雅文在碧华宅附近捡到一只野兔。
白琼隐与桓王爷认识时间够长,相逢次数却少之又少。
再次见面时,白琼隐已不同于往日,且又是于青楼相逢。
桓王爷素来喜好美色,尤为偏好脸上有泪痣的妩媚女子。
司徒世寻曾问他为何喜欢美人脸上缀了瑕疵,还道生了泪痣的女子都是命途多舛的,大不吉利。
宇之轻轻收住折扇,用扇柄指了指在场一位生了泪痣的鬻容女子,道:“这类女子即便是在笑,也觉得像是在流泪,只是惜玉怜香而已。”
他说这话时,白琼隐出现在他面前,笑道:“桓王爷好雅兴。”
距离第一次见白琼隐已有几个月,桓宇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白琼隐脸上的笑容褪了去:“贵人多忘事,王爷只当不认识草民的好。”
宇之反复思量了许久,才轻轻将扇子在手中一握,道:“原来是曾在寒舍作客的那位公子,还未请教贵姓。”
白琼隐想了想,道:“鄙姓白。”
桓宇之道:“白公子也来此寻欢作乐,当真是缘分。”
白琼隐轻轻一笑,摇摇头:“在下不好女色。”
桓宇之挑眉道:“莫非白公子已遁入空门?”
桓王爷对虚假伪善之人从来不抱好感。他这么说,其实是想问白琼隐不好女色,来到烟花之地做甚么。
琼隐听出了这意思,也未生气,只微笑伸出自己的手臂,在袖口上那么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