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看过晚迳如此狼狈的模样,枯草般凌乱的发髻,破旧不堪的衣物,还有脏兮兮的脸,他从前总是那样明艳狂妄,身后的侍卫走上前去掐住他的下巴将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只见他眉头紧锁痛苦地**了片刻,随后冷淡地抬起头看着慕容御疆片刻然后淡淡扫视了一眼周围层层叠叠虎视眈眈的侍卫,声音极为沙哑,仿佛含着浓稠的血液,挣扎着说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尊贵的皇上不必如此提防我吧,我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给他梳洗梳洗……”慕容御疆没有接过他的话,只是侧首吩咐身后的小太监,见他应了一声从阴暗处走了上来,这时晚迳才看到他手中捧着他最喜爱的那件红色的衣袍,一瞬间话语万千哽咽在喉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眼眶中闪烁的泪珠已经滚滚打转,再无法阻拦掩饰,他应该恨自己的,他毁掉了他的王朝,他害死了他最爱的人,他毁掉了他在百姓心中的伟岸,他以为他已经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看透,但是现在他的所做作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年过去了,他发现他已经在他的表情中看不到他的内心所想了。
“云深的尸体你究竟藏在了哪里?民间所传的是否属实?”终究慕容御疆问的问题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晚迳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倚靠着肮脏的墙壁,斜眼瞥了他一眼,“反正无论你耍什么把戏,我终究都还是要死在你手里,我不妨告诉你,我晚迳从来不会对阻挡我的绊脚石手下留情的,我将他的尸体剁碎了拿去喂狗了……”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牢房,晚迳错愕地看着青筋暴起面色通红的慕容御疆,兀自笑了,像个疯子一样,“我告诉你,我不仅如此,我还找人奸尸,我还要毁掉他生前死后全部的自尊和单纯!”
“来人!给我将这个疯子拖出去凌迟处死!”慕容御疆的吼声响彻牢房,那些阴森的刑具仿佛也在随之叮当作响。
“呵呵……”喉头又是一阵撕裂的灼烧感,片刻才压制住,晚迳的余光撇过慕容御疆怒火中烧的脸颊,沙哑着声音说道,“无论在昆穆眼中还是你眼中我都是云深的替身,我生来的目的就是为他阻挡掉所有你们不希望云深经历的痛苦,这些年来,我都是为他而活着的,我经历着他的痛苦和劫难,而他却享受着你们所有人的关爱,凭什么……凭什么……”
慕容御疆原本以为自己有无数的理由反驳他,但是晚迳真的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却无以反驳。
见他没有说话,晚迳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脏兮兮的手抓住慕容御疆的两只手腕,继续说道,“慕容御疆,我只是不该爱上你,不该爱上这个一心爱着云深的你。你以为你这个亡国之君为什么能够保全性命,你以为你的大军怎么会能这么顺利地入京,你以为真的是百姓开门迎你们进来吗?你以为这些年为什么塞北皇朝都按兵不动让你如此轻易夺回皇位?!这一切!一切!若不是有我暗中打点通融,你怎能有今天!可是……可是我如此爱你……你怎能没有一丝感激……怎么能……”晚迳的眼泪比云深来得珍贵得多,与他相伴数年,他从未见过他流泪,哪怕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个妖娆的少年也还是那样放肆的微笑,他承认,这一刻,他心软了。
“不要听他胡说!你这张同情牌在我这里已经用过一次了,还想用来保住自己的性命,皇上,他是看大势已去,所以做顺水人情好保住自己性命!”张瑞的声音适时的出现,一下子将慕容御疆惊醒,他别开头不再看那双复杂的双眼,推开他的手,转身吩咐道。
“留他全尸,赐他自缢。”
身后逐渐远去的牢房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一切如此寂静地进行,一个时辰以后,侍卫回复,晚迳已死,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到此落幕。
☆、182、蓬莱仙屋
一天之后的清晨,张瑞等人才得知了晚迳死去的消息,众人的心中都没有料想的畅快淋漓,有的只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沉重。
他们没有向慕容道别,只是留下一封书信交代要慕容御疆好好照顾好云深的尸身,便启程去寻找蓬莱仙屋。
走出京城之后,满目疮痍的样子让几个人有些心惊,战争对于百姓的冲击床上总是最大的,这一点他们所有人心中都再清楚不过,只是真的亲眼所见和心中明了的感觉确实着实不同的,他们都无法形容看到这副残破的街巷和人们脸上疲惫的申请他们的心里有多么内疚,对于他们来讲似乎这些年的所有过往都如同一场游戏一般,但是对于这些百姓来讲确实每一日都是折磨。要恢复民生又不知要过几年,这些年又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他们都不得而知。
“师兄……我童年的梦想曾是成为想父亲那样的大将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那时的我,从不曾杀过人,也并没有见识过战争的残酷,更加不懂得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更加料不到现在的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战争。”纳兰海瑞测过脸看着张瑞的时候,只是看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眼角已经有了些沧桑不堪的皱纹,突然之间心中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快。
“你也说过了,终结战争的最好方式就是战争,和平的代价就是经历战争,这一战,也会为朝乾国的子民换来难得的和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者也是件好事。”师弟的自责让他觉得有些心痛,于是他轻轻笑着握住张瑞的手,“我这双手早已不知道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你连我这样的魔头都能够原谅,又何必和自己这样为难自己呢……”
“师兄……你不懂……”张瑞闷闷不乐地推开纳兰海瑞的手,“这些年的变故在我心中的影响远远超过的我的想象,我甚至在想我对云深的执着,这种执念……是不是他之后所有的苦难都是我带来的,若我没有强行夺取他的记忆,他就不会离开皇宫,就不会被晚迳抢占了身份,也就不会再次冒险回宫,就更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都与你无关……”纳兰海瑞激动的太高了声音,突然意识到四周还有旁人在,便回头四下看了看,见他们都是合眼睡去,才再度开口,“你不必这样自责的,云深和我一样,别无选择地背负着自己的命运,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也许你不会明白,但是这一切都是他额命,都是命而已。”
“不。我看着晚迳,想着也许他真的是爱着慕容御疆的,我能感觉到他看慕容的时候眼神的不同,我看着他的那些无奈,看着他有些疯狂变态的某些执念,我突然之间想到了自己,你总更我说我和云深是有着缘分的,但是活着这些所谓的缘分都是我纠缠来的,我真是忘记了我自己究竟是怎样爱上了他,为什么爱上了他啊,我不知道我和云深相处过的那些屈指可数的日子究竟是否足以孕育爱,或者只是一种怜惜,我却错当成了爱……”
一时间,这个话题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纳兰海瑞并没有说什么,张瑞也没再继续往下说下去,他斜着头靠在纳兰海瑞的肩膀上,这个世界上,师兄是他唯一能够依赖也是唯一依赖过的人。
让顾惜云没有料到的事情,马车停下,当他到达当初被尘烟救下养伤的地方是,却丝毫不见任何房屋的痕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什么都没有。”眼前只是一片空旷的草原,度过了寒冬,已经萌发了嫩绿的草芽。
“顾将军,你能够肯定就是这个地方吗?”对于突然不见的房屋,纳兰海瑞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尘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既然能够留下讯息甚至能够移魂转生,那么他就定然对蓬莱仙屋动了什么手脚,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尘烟的时候,他从他的身上感觉到的非但不是仙气,反而是同自己如此相像的恶魔的气息,所以即便他毫无把握,也不得不放手一试。
“是的,当时尘烟的确让我非常疑惑非常震惊,况且我在这里休养了不少日子,我能肯定就是这个地方。”看到顾惜云点头,纳兰海瑞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你们都后退,师弟,把那块羊奶玉拿给我。”看见师兄认真的神情,张瑞没再多言,将羊奶玉从内袋取出放在纳兰海瑞的掌心,只见他上前一步,轻轻闭上双目,登时当他再次张开眼的时候,四周被黑色的瘴气缭绕,魔瞳再现,红光闪烁。
纳兰海瑞将羊奶玉举过眼前,双目直视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是些张瑞听不懂的句子,如同奇迹一般,一栋有些简陋但却精致的茅草屋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均震惊不已,但是现在并不是他们好奇的时候,众人没有犹豫,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内的陈设同顾惜云当初疗伤的时候一模一样,桌面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书桌上的一封信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羊奶玉还有那个顾惜云熟悉不已的云深的长命锁。
信上的字迹大器流畅,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们他的确有所准备,有方法救活云深,这让张瑞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信上说了什么?”顾惜云着急地问道,顾惜云和尉迟尘都是草原儿女,各个虽然精通武艺,但却并不识得几个字,看着张瑞皱起眉头的样子却什么话都不说,心里自然焦急不已,抓住张瑞便急切地问道。
“你喊什么,你以为云深这个样子我不着急吗?尘烟他的确留下了救活云深的方法,只不过其中所需要的一些东西我却毫无线索。”顾惜云本就不是什么斯文人,脾气上来肯定讲话粗鲁不堪,张瑞的脾气又是一样强硬,两个人之间顿时擦枪走火,一点就爆。
纳兰海瑞接过张瑞手中的书信,看见上面确如师弟所说,心中顿时安心了不少,一时间心里的激动更是难以抑制,双手多时颤抖不已。
☆、183、回忆起旧事
“托盘……”信上交代的事情,大多纳兰海瑞心都都有数,只是这两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