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头对特意叫过来的阿蒙说道:“你去看看。”
阿蒙便笑呵呵的往躺着贾乐的房间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心急救不了活死人……”
贾青原本便憋着一股气,听见这话顿时怒气上涌,可他脑袋里忽然又想起一个传闻来。据传,洛阳王府的阿蒙大总管医术过人,连太后都让他诊过脉。思及此,贾青的心理顿时升起一股希望,连忙说道:“那就拜托阿蒙大人了,请一定要救救小儿,一定要救救他!”
“呵呵,”阿蒙还是老样子,“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阿蒙进去救人了,其结果还尚未可知。燕三白转身立刻叫来了第一个发现贾乐尸体的人,询问起了详情。
人是在跟浅绛楼隔了一条街的巷弄里发现的,从外表看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胸口一个明显伤口。随后燕三白立刻前往案发地点查看,李晏跟着一块儿去了,两人在那处拐角仔细的查看,却一无所获。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燕三白也不禁皱起了眉。
“有头绪吗?”李晏问。
燕三白沉声道:“在下说过,杀死程睿和李潜的人,不会杀贾乐。而且此次动手的人手法干脆利落,也与前人大不相同。”
“所以,你是说,有另外的人牵扯进了这桩案子里?”
燕三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浅绛楼的方向,说道:“这里离浅绛楼很近。”
“我们这便过去?”李晏问。
然而燕三白却摇摇头,“我们先回衙门。”
李晏一阵奇怪,燕三白好似被贾乐的事情刺激到了一般,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且不说这个,两人快速返回衙门,此时阿蒙刚好擦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呵呵,幸不辱命。”
据阿蒙说,贾乐胸膛上的伤口虽没有直接刺及心脏,但失血过多,原本应该是救不回来了,可是有人喂他吃了一颗还魂丹,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可是谁又会给他吃还魂丹呢?
事情仿佛又被笼上了一层迷雾,这时零丁过来问:“燕大侠,青皮那边……贾公子已经找到了,是不是让他们消停下来?”
燕三白略一思忖,示意他稍等,于是便自己去找了贾青。
“贾大人,在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哦,燕大人啊,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只要力所能及,本官一定不会推辞!”贾青此刻心里充满了庆幸,非常好说话。
“那便请贾大人陪在下做一场戏,先对外宣称令公子已亡故,至于后续,在下另有打算。”
“做戏?”贾青有些犹豫,不过迟疑了片刻,他便答应了。燕三白声名在外,贾青就希望他能早些抓住凶手,为儿子报仇。
燕三白点头称谢,随后立刻吩咐零丁,“让那些青皮把贾乐的事情声势再造得大些,并且说案情已有了眉目,真凶马上要浮出水面。”
说着,燕三白又看向李晏,“还有,王爷,请你派人去把秋蝉姑娘请来,就说在下想请她看一出戏。顺便再去一趟灵觉寺,找一位慧能小和尚。”
这又是做戏又是看戏的,直把大家伙都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李晏却是摸到点门道来,欣然应下。
午时,洛阳城的温度开始上升,贾府里陆续迎来了客人。
然而燕三白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抬头望天,苦于自己等待已久的一件待客之物还没有到来。
秋蝉是第一个到的,最近因为浅绛楼里出了命案,所以生意略显清淡,她左右无事,所以一接到邀请便来了。
只是她在大厅里坐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招待,于是看向把她领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大厅门口发呆的燕三白,“燕公子,你们把小女子请到这贾府来,不会是专门来让我坐着的吧?”
李晏和燕三白并肩站在门口,发呆,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闻言,燕三白没动,李晏回过头来,道:“那不如来点小曲助兴?”
“王爷真是说笑了,贾公子刚死,恐怕不合适吧?”
“那便奏哀乐。本往记得你擅长琵琶,零丁,去给秋蝉姑娘拿一把琵琶过来。”李晏不由分说的下了决定,零丁得令,很快就拿来了一把琵琶往秋蝉手里一塞。
“姑娘,请。”
秋蝉被赶鸭子上架,正想再说句什么,李晏却食指抵在唇上,眼神凌厉不容置疑,“嘘——”
燕三白正在思考,放空了大脑,只剩下案件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于是思考着思考着,他就蹲在了门口,双手互插在衣袖里,表情……有点呆。
李晏不顾自己是个堂堂王爷,也跟着他蹲下,两个人收敛了自身的气质显得毫无存在感,差点把走过的贾青给吓了一跳。
这是干啥啊?讨饭呢?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自己是个儿子新丧的父亲,于是一张脸顿时长成了便秘样,悲伤的走了过去。
秋蝉无奈的看着那两个*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调了调琵琶的弦,她实在无聊,便真的弹起了哀怨多情的琵琶。
不过这首曲子倒不是真的哀乐,大体不过是哀怨,真要说起来也就一句话——多情总为离别苦。
然而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燕三白听到琵琶声,却忽然有了反应。那双眸子里的星空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他慢慢回头,看向了那双弹着琵琶的手。
十指青葱,似是伊人。
李晏捕捉到燕三白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感情,不由诧异了一下,看看秋蝉,又看看燕三白,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零丁走过,感受到这三人之间奇怪的气场,摸摸脑袋,转头看向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阿蒙。
阿蒙摊手——感情的事我不懂。
正在这时,贾府里又迎来了一波客人,不过是一帮不速之客。
来的是贾乐的几个同窗好友,听闻贾乐身亡,心中悲痛,便结伴而来以作吊唁。贾青认得他们之中的两个,便连忙把他们请进来,这些人能够这么快过来,可见情真意切。
不过零丁却在里面看到个眼熟的。
“咦?元公子,你也来啦。”
☆、第24章 抉择
元易清回过头来,瞧见李晏和燕三白都在,便行了个礼,道:“学生与眀之是同窗好友,听到他过世的消息很是震惊,便忍不住赶过来了。”
“是啊是啊,实在想不到眀之会遭遇这种事,王爷,燕大侠,你们可千万要抓住凶手啊!”其他人纷纷应和,表情沉痛带有震惊,不似作假。
且元易清叫得出贾乐的表字,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可见他真的于贾乐很熟。
“诸位,先坐下来喝杯茶吧。”贾青按着先前对好的说词,唉声叹气道:“眀之的身体被破坏得太严重,我还想给他梳洗一下,换身干净衣裳,就不带大家去看了。”
“伯父节哀,我们不打紧的,您不必在意。”元易清他们纷纷出言安慰,此番来也是聊表心意,其实看到了也是徒增伤悲。尤其是秋蝉还在一旁弹琵琶,弹得人几欲落泪。
一时间,大厅里的气氛变得很是沉重,有人眼眶微红,受不了了,便起身告辞。前来探望的同窗们便都打算离去,元易清自然也跟着一起。
“元公子,还请稍等。”燕三白却叫住了他。
“燕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家父还在铺子里忙,我还得回去帮忙呢。”元易清说道。
燕三白一笑,“马上便会有公子的一位朋友到来,公子且稍待片刻,与他叙两句旧,岂不很好?”
“朋友?”元易清微微蹙起眉,“敢问是哪一位?”
燕三白却摇摇头,“公子待会儿就知道了。”
元易清心生疑虑,什么朋友,非要这时候见。而此时,零丁已经走到门口,对那几个书生的道:“几位公子,这边请。”
而那个阿蒙则走到元易清面前,“呵呵,不要着急,公子先坐一会儿吧?”
元易清略显无奈,便只好先坐下,整个人的气质却还温文尔雅,坐下来也不骄不躁,便这样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慧能来了。其他人并不认得这个年轻的小沙弥,但是元易清看到慧能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猜错,燕三白所指的他的友人,便是慧能了。
燕三白估摸着自己等的那个消息也快了,便也不再让他们多等,他请李晏去主位上坐好,然后独自站在大厅中央,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眉头舒展,平静的道:“今日多有叨扰,误了大家的时间,在下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给大家赔个罪如何?”
“讲故事?”秋蝉停了弹奏,饶有兴致的支着下巴,“什么故事,公子且说来听听?”
燕三白便慢慢的在大厅里走着,将那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开始于一个初春,有一位姑娘,她生于乱世,孤苦伶仃,又因为自身过于出众的容貌被人觊觎。她因此颠沛流离,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却逃不过沦落风尘的命运。
她在心底渴望着能有一个依靠,可她遇见许多男子,都发现他们并非自己命中之人。她愈发的孤独、悲伤,无法自拔,于是去庙里寻求菩萨的开解,然而就在这时,她终于遇到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书生,一年前刚刚考取了秀才,正是意气风发之际。”
燕三白的语气很和缓,平平淡淡的,带着一股时间的苍茫感,很快就将众人代入了故事里。
秋蝉却从那故事情节里品到些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笑着打岔,“这是蝴蝶梦罢?你要给我们讲这个?”
燕三白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真的觉得我讲的是蝴蝶梦吗?”
“不然呢?”秋蝉饶有兴致的问。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燕三白悠悠的说着,“那位姑娘在寺庙的院墙上看到了这句诗,也看到了题这句诗的人。这句诗写在城外灵觉寺,看到这句诗的人是浅绛楼的秦桑姑娘,而写下它的,又是谁呢?”
说着,燕三白的视线往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