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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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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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便认我作了干女儿。”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当日虽糊涂无知,也知道这一切全是那人安排,只纳闷他到底用了甚么法子,能令那梅知州听从?今日听到杨将军的一番话,他连辽国的退兵都安排得下,区区一个知州,又算得甚么?我只道他好心为我谋得生路,却不知那人别有用心,深谋远虑,又岂是我小小女子看得破的?”
  
  这几句言语只说得座上众人个个心中发毛。杨继武心道:“那怪人平白布恩示惠,我早疑心他另有所图,可是……究竟是甚么图谋?”眼光望向身周诸人,见池彦之眼中满是疑惑之意,唐维却是微微冷笑。
  
  梅娘道:“一月之前,那人忽然来到府中……”说了这一句话,却停住看向赵晞。赵晞点了点头,道:“你将那人的言语转述,不须遗漏一句。”
  
  梅娘道:“是。那人见到了我,第一句便问道:‘你现下过得快活么?’我道:‘承蒙恩公相助,如今百事皆宜。”他道:‘那你现下不想死了?’我道:‘若非穷途末路,如何要自寻短见?’他道:‘很好。那你从前答允过我的事情,现在替我去做罢。’”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关切,心道:“终于说到正题了。”池彦之按捺不住,道:“那人叫夫人做甚么事?”
  
  梅娘道:“那人令我,在府中取一样东西给他……”
  
  忽听头上一人声音道:“我猜那东西是一枚石头令牌,是也不是?”
  
  这一句话入耳,众人皆是大吃一惊,抬头向上看去,见大厅梁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少年,十八九岁年纪,身着藕合色夹纱衫,头上一个亮银冠儿,鬓上却斜插了一朵火红杏花。他见众人抬头,便笑嘻嘻地抱拳,团团作了个四方揖。众人错愕之间,卜一凡已然长身而起,叫道:“甚么人?”一面向后挥手,登时奔过数十名侍卫,各出刀剑,挡在魏国公赵晞身前。
  
  那少年笑道:“啊哟,卜先生好没记性,我是你家国公爷下帖子请来的客人,哪能一些些工夫,就忘记脱了?”卜一帆听到他最后一句,依稀露出江南口音,心中一凛,道:“你……公子难道是姑苏集闲庄来的?”
  
  那少年笑道:“还好还好,总算还记得。”自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封,手一扬,平平向卜一帆飞来。一名护卫手臂一长,伸手接过,转身交给了卜一帆。卜一帆见那鎏金信封上一行墨迹“书呈姑苏集闲庄主人”,正是自己手笔,一颗心登时放下了一半。一面拆开信封,一面便向那少年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与集闲庄俞庄主如何称呼?”
  
  那少年道:“在下俞敏。俞庄主么,那是我伯父。” 他似是十分爱笑,便是不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地,看来也满是笑意。
  
  卜一帆道:“俞庄主何不亲来?”
  
  那少年抬起手来揉了揉鼻子,笑道:“我伯父嫌路远,派我来传个话儿。偏我路上走得慢,迟得一刻进来,吃饭台子都收啦。” 
  
  卜一帆见那信封里果然是魏国公府的请帖,心中疑虑去了大半,道:“国公爷最是好客,俞公子远道而来,岂可不尽地主之谊?立时传话下去,在东厅备筵。”那少年只笑着摆手,道:“不必啦。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来的,哪里就急到这个样儿?咱们还是接着先头的话,说下去罢。”他打扮斯文,言谈举止中却带了三分浮滑无稽。卜一帆心中纳闷:“集闲庄乃是江南武林头一等的门户,历年见过几个俞梦得的门人,都是端谨持重,那才是名家子弟的气派风度。他这侄子却不大像样。”说道:“如此,请俞公子下来入座议事。”
  
  那少年笑道:“好的。”左掌在梁上一按,身子斜转,轻飘飘地落下地来,当真是轻若鸿羽,堕地无声。座上众人俱是识货的,见他这一手轻功大是高明,无不心中暗喝了声彩。
  
  蓦然间劲风声响,一人向那少年身前扑去,五指成爪,抓向他腰际。那少年吃了一惊,右足向后踏出,上身略仰,一臂平舒,一臂略张,端端正正抱了个守势,正是集闲庄名满江湖的“落云三十二式”之“孤云出岫”。
  
  卜一帆吃了一惊,叫道:“休得伤人!”孰料那人只是虚晃一招,手指只到了那少年身前半尺,便即凝招不发。赵晞笑道:“唐先生冒撞了,还不快给贵客赔礼。”原来那出手突袭的不是旁人,正是那胖胖的富商唐维。
  
  话音未落,唐维已长揖到地,笑道:“俞公子,唐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您切莫见怪。”俞敏楞了楞,旋即唇边涌出笑意,道:“唐先生,你一个行商的,身手倒好,敢是要同我切磋一下武功么?”心道:“这贼商贾精细得很,信不过我言语,便出手试探。”
  
  唐维满面堆笑,道:“岂敢,岂敢!唐某久闻集闲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在荣幸异常。但此间商议之事重大,公子在梁上久了,谈话想是都没漏下。唐某心想,有道是‘小心不为逾’,冒失出手印证一下,也好教国公爷和这里诸位放心。”一面拉了张椅子,毕恭毕敬地请俞敏坐下。俞敏大剌剌地坐了,接过茶杯。唐维又道:“适才公子猜那物是石头令牌,可是自俞庄主处听来?”
  
  俞敏点头。上首的魏国公赵晞便道:“不知俞庄主可有甚么话交待传达?”
  
  俞敏眼望赵晞,似笑非笑地道:“就是三句话,我如实说了,国公爷你可别恼。”赵晞笑道:“但说不妨。”
  
  俞敏道:“我伯伯说,第一,国公爷你问的事情是有的,但个中详细,不便对你说;第二,国公爷有心对付那鬼面怪人,集闲庄却欠了那人的人情,又得罪不起国公爷,只好当缩头乌龟,两不相帮;第三,集闲庄的玄石令早丢了十几年,国公爷要看,这会儿也变不出来,只好派我给您老叩头请罪了。”说是“叩头请罪”,可没半点要起来的意思,身子如扭皮糖般粘着椅背,又将左脚搁在了右膝上,一点坐相全无。
  
  赵晞听他说出“玄石令”三个字来,再无疑虑,心道:“这人果然是俞梦得派来的。哼,集闲庄人才济济,偏叫了这么个小流氓来,说的话没一句恭谨,那是摆明了削我面子来啦。”他城府甚深,心中恼怒,面上却仍是一派和蔼,说道:“原来集闲庄的玄石令已不在了,可惜,可惜。”顿了一顿,又道:“这里对付鬼面怪人,原也不指望集闲庄襄助。俞庄主有两不相帮一说,已是足感盛情。”
  
  俞敏笑道:“我伯伯虽说两不相帮,但我既来了,打打眼,出出主意,那也是可以的。”赵晞心道:“谁稀罕你这小鬼出力?”笑道:“多谢。”不再理他,转头向杨继武等众人说道:
  
  “方才说到那怪人遣梅娘来盗取的,正是那先皇御赐的玄石令。此令共分八枚,自李唐以来,数聚数散,辗转易主。到得先皇一朝,大多湮失民间,宫中所存不过三枚而已。除了圣上自留,便是宁王爷和先严各得赐一枚。物虽小,却是非同小可。”
  
  杨继武道:“我也听说过这玄石令。故老相传,乃是当年张天师传道作法所用。可那不过是民间异闻、以讹传 
 2、第一章 。。。 
 
 
  讹罢了。这八枚令牌存世已久,谁也没得见它们显过甚么神通。那怪人要取得此令,却不知要作何为?”
  
  赵晞踌躇一刻,道:“这一节关系重大,诸位涉身其间,却是不可不知。我曾听先严说道,令牌是圣教灵物,如今正统式微,世人才不知它的妙用。倘若有得道之人持之,当可施展法力,便是移山填海,倾国灭种,也不过是一弹指间事。”
  
  其时宫中尚奉道教,风气所及,民间信者甚众。这里众人听他说得郑重,不免将信将疑。杨继武喃喃道:“果真有这等灵通?可……那人武功极高,看来却并不像……不像个修道之人。”俞敏接口道:“是啊,道士若生成他那般吓煞人的相貌,如何说得人相信他是神仙,买他的丹药?”
  
  卜一帆道:“那人要取得令牌,若非为己所用,那便是处心积虑,要陷国公爷一个丢失御赐之物的大不敬之罪了。”众人默然。俞敏摇头道:“那也未必。那人的本事既如你们说得那么大,当真要跟国公爷过不去,动动手脚还不容易?这里又不是皇宫内院,我这样三脚猫的功夫都混得进来,他那样的高手哪里进不了?又何必远兜圈子,陷害个甚么劲儿!”众人心道:“这人说话虽然放肆,却也有些道理。”
  
  梅娘道:“俞公子所言极是。试想那怪人为我等所办之事,无不是常人所难为,而迄今所求的这唯一一事,便是取得玄石令,可见这令牌干系重大。他取得令牌后要为何事,只怕非我等想象能及。”叹了口气,又道:“国公爷与妾身在这一件事上百般思量,始终不得其解,故而才请各位前来相商。”
  
  唐维道:“梅夫人,这里各位虽都是同那人打过交道的,可那怪人行事百般诡异,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嘿嘿干笑两声,又道:“单只一件,各位都是在身陷绝地、但求一死的时候得到这人匡助。他却又是从哪里知道咱们的处境,回回好赶在要紧关头、前来救人?是在咱们身边伏下了眼线,还是当真是神仙掐指能算?”
  
  这一句击中了众人的心病,良久,杨继武道:“国公爷虑的是。这怪人若非鬼神,便当真是图谋者大。”
  
  俞敏一双清亮的眼睛在座中诸人间一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地一笑,道:“梅夫人,原来你不肯偷玄石令给他,转身却又告诉了国公爷——你不怕那怪人说你忘恩负义么?”
  
  梅娘正色道:“俞公子,天下恩大不过父母,但便是父母,也不能令子女做悖德败行、欺君罔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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