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菁的怀里掏摸,找出了那一包七枚的令牌。无想道:“你且砍上一刀试试。”
陆通定了定神,将那包中的玄石令取出一枚,奋力一刀砍去,便听“叮”地一声,火星四迸,那一枚玄石令却是完好无损。
他将包中七枚玄石令一一试过,只有那枚“离中虚”的令牌确是赝物,想了一想,回身问无想道:“这个假货,当初是你叫华菁拿来的,却把真的藏到哪里去了?”无想道:“这一枚‘离中虚’,原本是集闲庄之所有,那还是从前我跟随师父的时候,见过一次,确是真的玄石令无疑。俞敏自庄中盗了令牌来,我便没仔细查检。这人胆小葳蕤,居然也想得出这等瞒天过海的主意。”
陆通听到“俞敏”、“集闲庄”,心中一动,模模糊糊地想起了甚么,往无想和华菁身上各搜了一回,并无所获,心想:“这两人原本便要去芒崃山找老棺材,倘若另有令牌,决不会不带在身上。况且看华菁先时神气,也不像是知道令牌有假。”
无想道:“俞敏交来的那块令牌既是假的,真的只能还是在集闲庄。”想了一想,道:“俞攸在洛阳花会上受了重伤,现下还在京城养伤。你去设计将他拿住,遣人送信,叫俞梦得拿令牌来换便是。从这里……这里到江南集闲庄,来回总须十几日工夫。不……不过有宁药神在这里,维持非业的身体不坏,想来也还……也还办得到。” 说到后面,已然上气不接下气。
陆通思忖片刻,将七枚玄石令重收入包裹,连同那一枚断裂的“离中虚”也一并拢入怀中。他初时伤心欲狂,这时希望既生,平静下来,便不知从哪里生出了许多力气,看了看天边初升的朝阳,站起身来。
宁慕鹊道:“你到哪里去?”
陆通道:“我要去京城里走一趟。药神婆婆,我求你一件事。”宁慕鹊道:“你将非业和无想都留在这里,我替你看着他们便是。”她身材瘦小,说话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度,又道:“集闲庄俞氏父子颇有侠名,你好好求恳,借玄石令一用,他们也未必不允。”
陆通心中另有计较,这时却不便明言,点了点头,道:“多谢婆婆。”他走到非业身边,忽然俯□来,抱住了他,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亲了一亲,随即站起,翻身上了马背,催马急走,再不回头看一眼。
郑晔在他身后遥遥叫道:“斌儿,斌儿,你早些回来,陪我打石头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全章~ (批评作者卡得不厚道的各位见谅,昨晚实在太困了……而且非业不复活,卡在哪里其实也都一样的……大家耐心一刻,自有分晓~~)
53
53、第三十九章(上) 。。。
陆通一路疾驰,不久便回到汴梁城下,正赶上城门打开,毫无阻碍地入得城来。他腿上伤处所敷药粉极具灵效,然而数十里路奔走下来,牵动伤口,毕竟疼痛之极,当下放缓了马步,慢慢往如意坊走来。
如意坊在朱雀门前,乃是娼寮伎所云集所在,其时在京中论起声名,仅次于烟月坊。陆通在京城厮混,这一处原是走得甚熟,这时穿街走巷,绕到了一座院子门前,门楣上挂了一牌,写了“红香馆”三个大字。
陆通心道:“但愿我所料不错。”他素不信神佛,这时候却唯愿有个神明能向之祷祝。在门板上敲了一敲,半晌才有个小丫鬟哈欠连天地来开门,见了陆通,怔了一怔,才笑道:“陆公子可有一阵儿没来了,姐姐们昨儿还念呢。”
陆通道:“你叫雯月娘子出来,我有话跟她说。”那小丫头答应着去了,过了一刻,一个钗軃鬓松的女子走来,笑道:“冤家!几个月不来,今日一大早就跑来怄人。”陆通抢上一步,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盒,道:“好娘子,外头给你带了东西来,你瞧瞧可喜不喜欢?”那女子开启盒盖看了一眼,登时眉花眼笑,道:“嗳,还是你个小鬼头想得到。”向陆通脸上望了一望,似笑非笑地道:“说罢,这一回又是甚么事儿?”
陆通道:“上一回在你这里,咱们合计捉了个姓俞的贵公子,你可还记得?”雯月吃吃而笑,道:“怎么不记得!你这小鬼恁地促狭,将人家剥光了塞在床底下,茉香那丫头受了惊吓,半个月都起不来接客,被妈妈骂了个死。”
陆通点头道:“对了,茉香,那时候俞敏天天来找的就是她。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是俞敏给她的,你拿了去给她,可别说是我带来的。再者俞敏有东西放在她那里,叫她拿了出来。”说着自怀中取出个手帕包儿,交在雯月手中。
雯月俏目流转,不明所以,道:“这又是甚么新花样儿?” 陆通道:“好雯月,你给我办成了这件事,我重重地谢你。”
雯月去了,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笑道:“小鬼头儿,你怎地知道俞敏有东西给茉香收着?”陆通大喜,道:“有甚么东西?快给我。”雯月摇头道:“那丫头非要自己来跟你说话。”说话间一个月白衣衫的女子低着头自里走出,只见她薄施脂粉,装扮甚是素雅,向陆通盈盈拜倒,道:“拜见陆公子。”
陆通道:“你是茉香。嗯,上一回可是……可是多有得罪。”茉香道:“公子言过了。微贱之人,说甚么得不得罪的话。”抬起头来,道:“俞公子是甚么时候故世的?”
陆通吃了一惊,道:“原来你也听说了外头的消息。”茉香道:“我原来不知,见到公子带来的玉镯,这才知晓。当日我同俞公子相约,他若是活着,自会回来寻我;若是请旁人带了东西来送我,那便是说,他已然不在人世。”说到最后几句,已是泫然欲涕。
陆通一时间不知说甚么才好,有心安慰几句,毕竟记挂着更要紧之事,道:“俞敏交给你收着的物事,可还在么?”茉香道:“俞公子那时候说道,有人给我送东西来,便将这物事交给了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托前。陆通一见之下,一颗心登时落了地,那物正是一枚玄石令,令头花纹两横中夹了一断的“离中虚”。
陆通心道:“果然我猜想不错。俞敏虽然从集闲庄盗了令出来,交在无想手上的却是个赝货。他为甚么不把这令牌还回去?嗯,怕是令牌取出不易,放回去也会被人察觉。又或者他怕无想追究起来,要留着这令牌,作为以后脱身的把柄。”他既知俞敏在红香馆中羁縻甚深,当日见了那枚玉镯,便猜到是他要来讨好茉香的物事,待得无想说俞敏在玄石令上李代桃僵,心有所悟,过来碰一碰运气,居然便中,忖道:“这小子同我一般,没得旁人可以交托,将最要紧的物事都交给了欢场里的粉头。”想到这里,心中起了一阵莫名的知遇之感。
茉香道:“这面令牌自然便属公子所有,只是贱妾尚有个不情之请,盼公子将他……俞公子过世时的光景,告于我知。”陆通道:“那是自然。”
正要伸手去接那令牌,忽然间眼前黑影一闪,一人自房顶飘落天井,劈手便将那令牌夺了过去。陆通大惊,一拳向那人胸前击去,那人身子微侧,闪过一旁。便在这一刻,陆通看清了那人面目,叫道:“池彦之,还我!”
来人正是岐山派掌门池彦之。只见他手持那枚玄石令,微微冷笑,道:“陆通,非业在甚么地方?”陆通道:“你问他作甚么?”拔了短刀在手,心道:“你要夺了这令去,小非儿再也活不成了。老子武功虽不如你,也得跟你拼了。”雯月见状,忙不迭赔笑道:“陆公子,这位公子,大家好好地说话,可别伤了和气。”
池彦之道:“我还欠了非业一件事未办,这一事不完,总如有块大石悬在头顶,教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你既然回来了京城,他自然也在这左近,你教他过来,我要同他说话。”
陆通心道:“你是皇帝家的狗腿子,花会擂台上向小非儿出手偷袭,现下又要寻他,决计不会有甚好事。”道:“你忘恩负义,非业才不来同你这小人说话。”
池彦之冷笑道:“他要寻这令牌,自然便会来寻我。”将手中玄石令弹了一弹,转身欲行。陆通叫道:“留下了令牌!”呼地一刀,向他背后砍去。
池彦之侧身避过,跟着反手拔出了长剑,叮地一声,刀剑相交,长剑登时被削去了剑尖。这一柄刀黑黝黝地毫不起眼,竟然锋锐之极,断精钢有如切朽木。便听“啊”地一声,两人都是惊呼出声,只不过陆通是欢喜,池彦之却是懊恼。雯月尖叫一声,跌跌撞撞向外跑去。茉香却站着不动,不知是吓得呆了,还是并不惧怕。
池彦之一凝目间,登时认出,叫道:“湘南木夫人的破虚刀!这是杨继武的刀啊,这……这逆贼,居然吃里扒外。”
陆通不去理他,刷刷刷连砍三刀,俱是进手招数,只攻不守,直似要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池彦之武功远胜于陆通,然而一上来便被削断剑尖,锐气大丧,这时候碰到这等拼命的打法,竟被迫得手忙脚乱,连退数步,第三招上终于不得不以长剑相架,嗤地一声,长剑又被削去了一截,拿在手中的已不足一尺。
他情急之中,忽地将手中断剑向陆通迎面掷来。陆通听得锋刃破空之声,这一掷内劲贯注,力道惊人,急忙闪身躲避。池彦之便要争得这一瞬间歇,猱身而上,直撞入陆通怀中,肩膀在他胸前“璇玑穴”一撞,左手抓向他肘部,右手跟着便去夺他刀柄。陆通手臂酸麻,眼见刀便要被他抢下,忽然五指松开,短刀向地下急堕。
池彦之一怔,正要伸手去抄那刀,陆通飞起一脚,在刀柄上一踢,那刀跳了起来,向池彦之身前飞来。池彦之“啊哟”一声,身子急转,那刀紧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