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启颔首,「他受了些伤,你等会喊人叫大夫来便是,总之,戏要做足,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他在二弟身边这么多年,见惯了二弟的手段,定不会毫无防备,他埋下的人,对我们自然有用的。」
李宣却不动身,低头思忖,「二哥人没杀成,为免事情败露,难免孤注一掷,麻烦也还是不小。」
李启笑道:「就你想得到么?我早找了个跟他面貌身材相似的人,趁乱把人给换了下来了,放心,老二是不知道他还活着的。」李宣的目光在他面上扫了一遍,「大哥,看来你也埋了不少人在二哥手下。」李启笑而不语。
李宣推门进去,缓步行至屋前,屋内的人呼吸沉重,似心情激动。李宣微微迟疑,伸手推门。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曹子劲惊了一跳,他满头血流,还未及包扎,被自己用袖子抹了一衣一脸,颇显狼狈,此刻转过身来,见李宣一身修长,雍容贵气,立在门边,不由呆了半晌。
李宣举步跨入门槛,面含笑意,细看却并不和善,隐隐逼人,曹子劲踌躇权衡片刻,终于为他气势所折,虔诚拜倒在地。
◇◆◇
顾小环派了自己手下十数人,以她贴身丫鬟为首,跟着慕容天到城郊救人。那丫鬟名唤小蝉,看起来柔弱胆怯,居然武功不弱。
慕容天心道,怎么好叫这么小的女孩子去涉险。婉言谢绝,可顾小环却说你别小瞧人家,此人年纪虽小,但心思慎密,一手暗器出神入化,若有她在身边,胜算至少多了两成。慕容天只得让她跟着,其他人倒都是成年男子,言行间对小蝉很是尊敬。众人掩饰行踪,悄然到了郊外,早有人过来接应,指点章天奇一家被困方位。
那是座破旧的院落,外表虽然看不出端倪,院内却一直有人看守,每日轮两班,每班十数人,分别是日升日落时分。慕容天原欲日升交班前突击,那小蝉却道,「那时候确是人容易犯困,可反过来想,大家都知道救人是这个时候最佳,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时间反会守得更紧,不如找一个人们都觉得不可能的时候来偷袭。」
慕容天瞧着她仍不脱稚气,说话却有几分道理,不由认真道:「那姑娘觉得那个时辰最好?」
小蝉毫不犹豫,「午饭时。」
次日午时,院内炊烟升起,隔了半个时辰,只听人声嘈杂,走近了还闻得到饭菜香,慕容天知时机已到,转头看小蝉,小蝉展开一个天真灿烂的笑颜,往身后一招手,数人跟着她悄悄潜进,从后墙翻了进去。片刻后,只听敲击声突起,有人在墙内喊道:「有人偷袭!」
刀剑相击声,连连响起,惨呼声,叫喊声,不绝于耳。突然,墙头一道青影一闪,小蝉跃了出来,随其后的是她几个手下,再之后,便是那守卫中的轻功高手追了出来。
须臾,「砰」的一声,院门亦大开,灰尘滚滚,有几人纵马奔出。慕容天及身后数人伏在草间,一动不动,看着那一干人绝尘而去。待不见人影,慕容天带着那几人,再从墙头原路跃了进去。果不其然,守卫中的高手均已随小蝉等人追了出去,剩下院内留守的几人均是武功平平,慕容天一路杀过来,畅通无阻,到了被锁的那间屋子,一剑劈下,将那锁一断两半,一脚踹开木门。
屋内几人颓然蜷缩在暗中,最外头那个身材高大,似是章天奇。
慕容天急走几步,蹲身去扶,口中道:「师傅……」话音未落,却是眼前一亮,寒风逼面。慕容天骇然,情急之下,一个铁板桥弯身后仰,一阵利风从鼻尖劈过,险些将他头也削去半个。
慕容天趋势后翻,那刀已经追了过来,他手中长剑急出,往那刀尖上一点,身子平平飘后了两尺。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它已经竭尽慕容天生平所学,稍有不准,身上便会多个透明窟窿。
片刻间已经在阎王殿前走过一遭,哪里能不心惊,再抬眼看,那人哪里是师傅,分明是个面貌陌生的中年男子,只是身型跟师傅很是相似。
他心知中计,正要退出屋去,已听身后数声惨叫,再回头,亮晃晃一排兵戎成圈型守在门外,那些人脚后躺着的正是刚刚还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们。屋内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均是目中精光敛然,手持短刃,一个个看过去,恐怕每一个都当得了外面的十个,难怪留在这屋子里最后才出手。
慕容天眉间闪过一丝悲愤之色,继而缓缓起身,冷冷握紧了手中龙泉。
「怎么是你?」李绪托着茶盅,看着被两名壮汉反绞双臂、跪倒在堂前的慕容天,语气听起来虽然吃惊,脸上却淡淡含着笑,轮廓间与李宣果然有几分相似。慕容天看着他,微微皱眉,但无惧色。
李绪抬手,身后童子恭敬接过茶盅。李绪起身,围着慕容天转了一圈,云淡风清,挑眉笑道:「既然九弟没上钩,抓了你来,也是一样。他为了你早已不顾性命了,姓李的居然也出了个情痴,可笑啊可笑。」
慕容天一凛,原来这圈套原来是用来对付李宣的,被自己无意中撞中,却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这皇家之事,九五之争,李宣也并不曾详细跟他说过,但他曾目睹李宣差点命丧九泉,虽未亲眼见到李绪弑弟一幕,却也料得到兄弟之间如此绝情,自是为了个极重大的原因。再加上李绪对那宝藏的不择手段、誓在必得,两厢应证,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慕容天也隐约猜出了几分。此番,李宣追自己来此,天子脚下,李绪却居然毫无顾忌,似仍有灭口之意。李宣此时武功全失,真要是再落到李绪手中,却只怕不是灌毒那么简单的了。
这一想,心中忐忑哪还能平,不禁抬头愤然道:「他好歹是你亲兄弟,血浓于水,你居然如此待他!!」
李绪轻蔑瞥他半晌,突然笑了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慕容天冷冷,「你那鸿鹄之志下已是骸骨成山,你可想过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李绪颇有兴趣地瞧着他,摊开双手,「自古一将功成万古枯,原本天经地义,成大事者怎能拘于小节?」慕容天半晌无语。
李绪挑眉,慕容天忽然记起李宣也曾酷爱这个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学了谁,呆呆看着,竞然有片刻失神。李绪笑道:「你可是无话可说了?」
慕容天淡淡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待你也有性命之忧时,大概便能理解那些枉死者的心情了,王爷此刻不过是想手中多笔命债,我既已落在你手中,又何苦多言。」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了?」李绪笑,「你那师傅弟弟之流,你也不见了?」
慕容天道:「我说见就能见的吗。」
「也许。」李绪的神情说是同意,倒不如说是调笑,类似猫捉老鼠时的欲擒故纵。慕容天瞧他片刻,垂下眼帘,半晌才轻轻一笑,低头道:「那,小人就多谢王爷慷慨了。」
李绪大笑,「你倒拿话挤兑我,老九看上的还不是庸才。」回头招手道,「带他去。」
「等等,」慕容天道,「难道就这么押着我去?」
李绪一怔,挥挥手,「松手吧,他不会逃,你们只管把章家那群人看紧了就是。」
慕容天揉着淤血的双腕,低头不语,其实却是暗自心惊,不明李绪此言何意。小童举步上前,「公子请随我来。」
慕容天跟着他往门前行去,李绪的声音突又起,平平淡淡,不见波澜,「你只乖乖待在府里,若要踏出府门,出一步,章家的人便死一个,出两步,就死一双。」
慕容天怒极反笑,转身及地一鞠,「多谢王爷好意提醒。」
李绪扬眉道:「公子何必客气。」
待两人去远,李绪纵声大笑,声震屋瓦。笑毕,才轻声道:「九弟啊九弟,接下来,就等你了。」
◇◆◇
几日后,李宣方从太子处得到消息,言江南章家早在大半月前,突然一夜之间被烧光,全家不知所踪,官府已列为悬案,仍在派人追查当中。
李宣闻信居然呆了,怔怔退了数步,坐回椅上。李启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料他是被李绪抢先一步,心中郁结难安,出言安慰道:「他此步抢了先机,也不奇怪。如今,他有章家在手,可我们也有曹子劲未亡啊,不过是平局,九弟何必太过介意?」
李宣偕同那四名护卫,步行于街头,满怀心事,踱步而行。走到前几日自己误听之处,才住了步。缓缓环顾,与当时爱恨交织不同,此刻却是懊恼万分,口中喃喃:「大半月,大半月之前……还真是巧啊,……小天,你居然只字不提,居然只字不提……」
这时他自然早知道当日错过的,十之八九便是来京救人的慕容天。之前他万般盘算,独独没想过李绪早已出手这一种,刚刚那消息初闻时便觉意外,他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前后疑点一相印证,立即想通前后关节。
想起慕容天原来未弃自己而去,不禁满心甜蜜,再一想,自己居然那般揣测慕容天,又觉羞愧难当,可慕容天如此危机,却不告诉自己,确实微觉失望,想到当日莫非真是慕容天,两人竟错身而过,但觉扼腕痛惜,再一细想,慕容天孤身来此,多日不见音信,难道有事,却是心悸不已。
真是一时间柔肠百转,一时间怨恨难平,一时间心惊胆颤,一时间悠然神往。
正恍惚怔忡间,却听身后护卫,「嚓」的一声,刀锋出了鞘。李宣转身,却是个下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护卫之前,大概是试图靠近时,被护卫半路给拦下了。
李宣正是心烦之时,哪里见得有人骚扰,挥手道:「给我赶开!」
那人大叫,「九王爷且慢,我们家王爷邀您一聚。」
李宣道:「你家王爷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