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妾身好不伤心哪。〃
谢三道:〃在下又不是顽同木石,见到夫人这样国色天香的佳人,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谢某从来将夫人奉若神明,岂敢有半分亵渎之意?〃
〃三爷倒真是正人君子呢。〃令狐寻梦咯咯娇笑,笑声既柔媚又缠绵,软软腻腻,直听得人血脉偾胀、怦然心动,〃那么,在三爷看来,妾身与你的清清,哪个更美些呢?〃
谢三笑道:〃夫人艳冠群芳,何必与已逝之人较劲呢?〃
〃哎,三爷的心思妾身怎会不知?在三爷的心中,我令狐寻梦怕是连冷云清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罢?〃
令狐寻梦幽幽叹了口气,柔媚的脸上露出些许黯然的神色,更让人怜惜不已:〃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和死去的人相提并论呢?岁月会老去,令狐寻梦亦会老去,终有一天红颜暗老白发生,到那时,三爷只怕多看妾身一眼都觉得可厌呢。〃她微微一笑,柔声细语,〃但冷云清不一样,就算再过五十年,三爷心中的清清永远还是当日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突然眼圈一红,笑中含泪,眸光流转间竟是风情万种,〃但不知,他日令狐寻梦若是死了,谢三可还会时常挂念着我?〃
谢三望着令狐寻梦如泣如诉、含情脉脉的双眸,只觉得心中漏了半拍,竟有些难以自持,他稳了稳心神,淡淡道:〃夫人之恩,谢三自然没齿不忘。〃
〃是么?〃令狐寻梦娇柔一笑,看向谢三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她拿起酒壶在谢三的杯子中斟上一些酒,缓缓说道,〃那么,三爷可愿意,与妾身结为秦晋之好?〃
谢三半晌无言,只是默默转动着手中羊脂玉的酒杯,笑道:〃夫人在开什么玩笑哪?〃
令狐寻梦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三:〃女人可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那在下真是承蒙夫人错爱了。〃
令狐寻梦掩唇轻笑:〃哦?三爷不愿娶我么?〃
〃不是不愿,而是……〃谢三放下手中的酒盏,〃不敢。〃他神色一正,〃夫人乃是庄帮主的遗孀,清水帮的当家,关中一带的豪杰谁不唯夫人马首是瞻?何况庄帮主新丧,谢三又怎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而玷污了夫人的清誉?〃
令狐寻梦含笑道:〃难得三爷这样为妾身着想。〃她款款起身,优雅地整理外衫,又随手从近旁的梳妆台上捡起一把牛角梳子,一派悠然地梳弄着自己垂至腰间的长发,〃只是三爷深更半夜在妾身的闺房内吃酒,妾身还会有甚么清誉么?〃
谢三淡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令狐寻梦将长发绾好,一根黑玉簪子随意一别,不加装饰,却别有一番风情。她翩然站在谢三面前,全身上下无处不柔,无处不媚,但又觉冰清玉洁、雍容颐态,真正是妙不可言、贵不可言。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向来自认为决不会看错人。〃
谢三道:〃恕在下愚昧,实在不懂夫人的意思。〃
〃三爷又在装傻了。〃令狐寻梦幽深的眼睛有若一潭碧水,仿佛要将谢三的内心看穿:〃哎,一个小小的流花溪寨主,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谢三的手微微一抖,杯中的酒水溅落在茶几上,低头避开令狐寻梦的目光。
令狐寻梦释然一笑:〃三爷难道不想有朝一日叱诧风云么?〃
谢三道:〃关中有多少豪杰为夫人神魂颠倒,夫人何必要下嫁一个对夫人无情之人?〃
〃三爷对我无情,我却对三爷有意,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令狐寻梦柔声道,〃我只想做一个巨眼识英豪的红拂,但不知三爷有无李靖之才?〃
〃夫人何必用激将法?〃谢三苦笑,〃令狐寻梦若会为情所困,又怎会是令狐寻梦?〃
令狐寻梦微怔,随即呵呵一笑:〃知我者,谢三郎也。哎,同时天涯沦落人,三爷,你可知道我会何要给自己取‘寻梦'这个名字么?〃她微微叹息,〃想我少时不过是淮阴农家的一个牧羊女,自小风鬟雨鬓,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的快活都要靠自己去寻找。〃
令狐寻梦眸中含笑:〃我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令狐妈妈,她说我长大后定有倾国之容,愿意出二十两银子将我买下。那时候啊,我还没看过二十两银子是甚么样子,只知道那是很多很多钱,可以让我爹一辈子花不完。可是我爹说什么也不肯卖了我,我就整天同爹哭闹,最后,我爹拧不过我,终于还是让我跟令狐妈妈走了。〃
〃夫人那时不知道入乐籍意味着甚么罢。。。。。。〃
令狐寻梦咯咯笑道:〃我怎会不知?令狐妈妈同我说得清清楚楚,但是我意已绝,便不会回头。那时,我只盼着能到东京汴梁这样的花花世界走一遭,便也不枉此生,其他的,便甚么也不管了。〃
〃我自小就想着要出人头地。上天赐给我美丽的容颜,埋没在淮阴乡野岂不是暴殄天物?那时我若不随着令狐妈妈入京,而今也许就摆脱不了嫁给田舍郎做个农妇的下场,哪里还会有当年牡丹花魁的艳名,又如何会有今日清水帮代帮主的地位?〃
谢三心中一凛:〃那么,庄帮主。。。。。。〃
令狐寻梦叹道:〃是他自己要为人家做嫁衣裳,我又有甚么办法?〃她看着谢三,〃庄慕贤死后,我却是四面楚歌,这个代帮主,也谓是有名无实。三爷,我不能失去清水帮,否则令狐寻梦将一文不名。所以,我需要一个盟友,而婚姻,是最好的联盟。〃
谢三站起身,目不转睛地与令狐寻梦对视,一时无语。
〃我看中三爷,是因为三爷是我的同类。〃令狐寻梦上前握住谢三的手,娇滴滴地一笑,〃我和你,从本性来说,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谢三将令狐寻梦雪白的指头送到唇边一吻,低低道:〃然则,我又有甚么好处?〃
〃三爷可以踩着我的肩膀爬得更高。〃令狐寻梦柔声道,〃你做你的帮主,我做我的帮主夫人,清水帮若在你我的掌控之下,整个关中也会是三爷的囊中之物,那时,三爷想要甚么,还不是唾手可得?〃
谢三道:〃可惜我另有所爱,夫人难道不觉得委屈?〃
令狐寻梦大笑起来:〃三爷甚么时候变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况且大丈夫三妻四妾亦不是甚么希罕事,妻者,齐也,令狐寻梦今日所求,乃是一个盟友,三爷难道还怀疑妾身的诚意么?〃
她目光炯炯,声音却是极轻极柔,极具蛊惑:〃三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谓时世造就英雄,如今天下大乱在即,三爷若还不能成就一番伟业,岂不是枉废了堂堂七尺男儿之躯?〃
户外的昏黄愈来愈浓,霞光将天空染就了点点斑驳。尹贞娘一边逗弄着怀中的稚儿,一边不时向外张望着,直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的脸上才渐渐露出了笑意。
〃三爷。〃她倚靠在门前,欠身施了一礼,婉然而笑,随即将手中的婴儿递于来人。
谢三肃杀的面部表情稍稍有了些许柔和:〃这几日,多谢贞娘费心。〃
〃三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区区小事,何足言谢?〃尹贞娘道,〃何况峰儿这般可爱,真教人有些爱不释手呢。〃
谢三的手指在婴儿花瓣似的脸颊上轻柔抚弄,极尽温柔,尹贞娘静静望着这幅温情的画面,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与平日里那位冷情冷面的快刀谢三极不相称,不觉心中一动。她略有些迟疑,终于还是低声问道:〃妾身听闻,近日,三爷,可是要与令狐夫人。。。。。。成婚?〃
谢三笑道:〃空穴来风之事,贞娘也会相信?〃
〃可是。。。。。。〃
〃可是我这半月来天天出入庄府。〃谢三打断了对方的话,〃而且庄夫人又对我殷勤备至,所以,连贞娘也对我产生了这样的怀疑?〃他冷冷一笑,〃我谢三怎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那是妾身短见了。〃尹贞娘的脸一红,喃喃说道,〃其实,妾身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峰儿他。。。。。。应该是三爷的亲生骨肉吧。。。。。。〃
谢三抬起头,眼中渐渐聚起一抹戏谑的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尹贞娘静默地望着谢三:〃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为三爷担心罢了。〃
谢三挑眉道:〃担心甚么?贞娘只管照顾好峰儿便是。〃
尹贞娘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三,继续说道:〃昨天,妾身这里来了一个人不速之客,他自称,是三爷的旧识,妾身见他有些眼熟,好像,曾是冷月山庄的人。〃
谢三的脸色微微一变:〃可是身材魁梧,面色微红,左腮有一粒黑痣?〃
尹贞娘点了点头:〃他逼问我是不是藏了甚么人。〃
谢三凛然:〃那么,他可曾见到了峰儿?〃
〃那人以为峰儿是我的孩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他在屋里翻来覆去找了好久,直到天黑才离去。〃
〃百里。。。。。。〃谢三攥紧拳头,抱着婴儿伫立了许久,猛然间,转过身朝外走去。
尹贞娘大惊,急忙追上去喊道:〃三爷!您这是带峰儿去哪里啊?〃
谢三却头也不回,闷声道:〃贞娘你且回去,不必多问。〃
尹贞娘停下脚步,目送着谢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隐隐薄雾中。她心中有些怅然,一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谢峰了,不由得一阵心酸,竟流下泪来。良久,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抬袖拭了拭眼泪,恍恍惚惚地走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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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朦胧而暗淡的影子,整间石室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绝望的伤感。
冷云峰静静地躺着,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他左侧的手腕和足腕均缠绕着细细的铁链,另一头则缚在石壁上,偶尔间铁链发出的碰撞声成了这间石室唯一的声音。
冷云峰有时诧异自己竟还没有疯癫,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整整两年了。从被谢三废去武功的那一刻起,他便如同坠入了炼狱。他被囚禁在这间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多年来的秘密成了谢三羞辱折磨他的最有力的手段,无数次的暴力侵犯使他像女子一般怀孕生产,他的身体里至今还残存着半年前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然而,谢三却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在他生产后的第十天,谢三便又一次将他强暴。此后的几个月,这样的酷刑几乎没有停歇,而直接的结果,便是他如今已经两个多月的身孕。
他觉得自己已经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已然撑到了极限。苦难可以成就一个人,亦可以毁灭一个人。如今的冷云峰无时不刻地想到死亡,想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