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广萍冷冰冰看着赵伽:“杀害朝廷命官,也是死罪。”话未落,箭矢如蝗,冲的是陈北雁和严广萍。而水里的杀手此时也已经抢上来许多,身手矫捷利落,兵刃出手,打得羽箭四散飞扬。
在这一片混战中,陈北雁看一眼司晨凰,见不知何时已经他连人带椅子挪出去三丈远,和赵伽远远离开,似乎怕遭了池鱼之殃。檀乔紧随其后,退开老远。
陈北雁顿时有了计较,眼见自己手下已经扑过来护住了严广萍,便拔刀在手,向着赵伽冲杀过去。
其实赵伽知道他们今日会宣读圣旨,会给自己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会动手刺杀,好让自己或者他们死得名正言顺。不管谁死,反正非要死人不行。所有的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便是司晨凰忽然躲了开去,也在他意料之中。朝堂纷争,江湖人不好插手,他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得并未指望。
他唯一低估的是陈北雁的武功。
陈北雁从前是扬州六扇门的总捕头,抓贼老练办案迅速,虽功勋无数朝野惊叹,却多年不见升迁。去岁去京城打点,因他不会做人,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但凭借着朝中几个硕果仅存的刚正清白臣子上书,这京城六扇门总捕头的职位,最后还是给了他。
吴王殿下见得捕头多了,多得是在衙门里混饭的,纵有那武功出类拔萃尽忠尽责的,跟他手下豢养的杀手影卫还是相去甚远。陈北雁也是个捕头,便是安上总捕头这个名字,归根结底还是个捕头,高明不到哪里去。他却不知,陈北雁在泰安的武林大会上,力战群雄,场场完胜,若不是檀乔出面将他给引走,最后武林盟主给他夺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当赵伽明白过来的时候,陈北雁的刀锋已经挟着巨大的杀气劈到了他脸前,身后的影卫挡过来,被他砍飞,再挡过来,再被他砍飞。他红了眼,红了衣衫,通身鲜血淋漓,凭着一股忠勇之气,一腔盖世豪情,一心愤懑之意,砍得赵伽面前尸横一地血肉横飞,砍得赵伽的影卫们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转瞬间,那把刀终于砍开了所有守护吴王殿下的人,要砍到赵伽的脖子上了。
赵伽目瞪口呆。他的影卫死了一地,他的贤弟溜出去老远,他的兵士们已经听从指挥坐着大船将这画舫团团包围,刀枪林立,剑拔弩张,可惜尚有一箭之遥。
这一箭再快,又怎么能快过眼前这把疯狂的刀?
他现在,却该指靠谁?
陈北雁举刀,一声大喝,刀光如练,不死不休地斩向了赵伽的颈项!
第 37 章
这一刀风声飒飒,杀气凛凛,便是有高手在侧,陈北雁存了玉碎瓦全之心,恐也轻易挡不住。
赵伽绝望,闭眼等死。却听得眼前陈北雁一声轻哼,原来司晨凰终于出手,手中长索却并不是去挡他的刀势,而是矫若灵蛇,寻隙而进,越过重重刀影杀气,直奔他□要害处而去。
陈北雁不怕死,若是司晨凰攻击他别处,他必定不在乎,只管先把刀砍到赵伽的脖子上再说。但
司晨凰攻击的地方太刁钻太无耻,无耻得令陈北雁羞怯震惊无与伦比,他是个有自尊的男人,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浑然不惧,可若是此物被人一鞭子掏走,纵然死了,这残缺破败之身,却又如何有脸面去见地下的爹娘?
千载难逢的良机稍纵即逝,陈北雁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收刀回防,这是他的本能,手中刀顿时与司晨凰的长索绞在了一起。
司晨凰似乎在笑,笑容必定很得意,可惜陈北雁看不见,陈北雁被他气昏了头,因为在这千钧一发万般关紧的时刻,他竟听到司晨凰说:“我废了你,我让你来勾搭。”
他身后的檀乔已经急得额头见汗,但碍于司晨凰,却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听得此言,面具下的脸抽搐不止,生生损伤了花容月貌。
就是这么小小一个缘由,令陈总捕头与杀掉赵伽的机会失之交臂。陈北雁被一招逼退,赵伽身后的影卫瞬间补上,同时挡在了赵伽的身前。
赵伽瞪着陈北雁,将手中一只杯子甩出,一声脆响,画舫外兵士顿时万箭齐发,冲的都是陈北雁及手下人。陈北雁见杀掉赵伽的良机已经没有,闪身就退到了严广萍身边,刀势如风,替他挡住了袭来的羽箭。
合着赵伽甩杯子的声音,画舫顶端的钱塘也是一声狂喊:“啊,起风了,牌飞了!”果然一副马吊牌随着箭风飞得漫天都是。
司晨凰瞥一眼赵伽,明知故问:“他们喊什么?”
檀乔:“风太大,我没听清。”
画舫外形势又一次骤变,四大使从画舫顶端一跃而下,流火宫二十四影卫和各大尊使贴身侍卫跟着倾巢而出,恰恰插入兵士和画舫内各路杀手之间,将大半的羽箭挡了出去。
画舫里一片混战,影卫在外面阻挡各路兵马,四大使挤进画舫来,帮着赵伽手下兵士追杀驱赶陈北雁手下人,刀枪纵横交错处,满场血肉横飞。
陈北雁死死护着严广萍,混战中与那个紫霄使者错身而过,他听到他轻声道:“还不快走,真的想送命吗?”
他用的是传音入密功夫,别人听不见。这不是错觉,陈总捕头顿时开窍,天水宫的众人看似竭力跟着吴王手下人马追杀自己,却又似乎无意识地将自己和那大批的兵马给隔挡开了,这本就是一场混战,人越多,形势越乱。乱中尚且有投机取巧的机会,若是乱过去,等兵士彻底围上来,也就彻底没有了走的机会。
陈北雁伸手架住了严广萍的胳膊,喝道:“风紧,撤!”势如猛虎杀奔画舫外,临去时,却回头看檀乔一眼,眼中满是愤懑和不甘,还带着几丝委屈,眼巴巴的委屈。
檀乔对他的眼光只能视而不见,看着他反身离去,一路冲杀出画舫,跃入水中,消失无踪。他手下的黑衣杀手纷纷跟着撤离,有的血溅当场,有的入水遁逃,四散而去。
四大使不等教主下令,跟着就追杀出去,个个身手矫捷形如鬼魅,只把赵伽看得咋舌不已:“贤弟,你还是藏私了啊!你送给我的影卫,哪里比得上你身边这些人?”
不过片刻功夫,这一切就归于风平浪静,有下人来拖走尸体,冲洗地下的鲜血,重开玳瑁,再设芙蓉,恢复这太平盛世歌舞升平。赵伽受了那一刀的惊吓,不肯善罢甘休:“传令下去,放闸网,全江上下搜捕,将这一干不知死活的东西赶尽杀绝!”
随着他的号令,闽江上游下游从前设置的闸网拉来,两岸全程戒备,一层层兵士甲胄鲜明,铺天盖地,将这方圆几里围成铜墙铁壁。
赵伽缓缓从椅中站起身来,气势狂横嚣张:“贤弟啊,今天全亏你在,不然愚兄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你也看到今日情景,并非我要蓄意如何,而是他们不肯给我活路。若是这些人逃脱,必定上折子说愚兄我抗旨不遵,刺杀朝廷大臣,有蓄意谋反之心。若是他们死在这里,我这罪名同样逃脱不掉,你说愚兄我该怎么办?”
司晨凰跟着起身:“朝堂之事在下不懂,不好妄言,殿下自行决定。”
赵伽看着他,笑得欢畅:“你啊你啊你,你这是……今晚吴王府,愚兄设宴请你,谢你这救命之恩。另有些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把你的那些得力属下都带上,我们不醉不归。”
这边话声未落,那边纷争再起,原来吴王属下将领带人沿江搜捕,搜到了司晨凰来时乘坐的那六条大船上。大船上有司晨凰的侍者留守,不肯被搜船,恰韩云汐也在附近,见官兵无礼蛮横,便吵闹起来。
澹台钨得令过去查看,不出片刻,韩云汐随着澹台钨过来,他跟着忙了这半天,却惹得一阵不愉快,脸色不太好看。他尚未开言,司晨凰却抢先道:“韩尊使,这是你的不对。殿下的人是例行搜查,为何你不让搜?”
韩云汐道:“禀报教主,我们的船上,教主独玉宫中侍者一直守护,若有人上去,他们焉能不知?”
司晨凰拧眉看韩云汐,他覆了面具,无人得知他什么神情。赵伽却明显地感到了他的不快,对着澹台钨一挥手:“你叫他们滚开,别处搜去。今日里若不是有贤弟在,本王这条命就交代在那陈北雁手中了,他的船你如何能搜得?”转首对司晨凰道:“贤弟且落座,莫要和这些奴才计较。”
司晨凰缓缓落座,依旧冷冷地盯着韩云汐。如今五月天气,闽中时气湿热,韩云汐着素白色丝质里衣,外罩深紫色的纱衫,十分宽大轻薄,这奔波剧斗一番,脸却依旧热得有些涨红。司晨凰对着他招招手:“来。”
韩云汐依言靠过去,司晨凰将手边一碗冰莲子羹递到他手中:“瞧你热的,别再出去乱跑。”他靠近了韩云汐,用的也是传音入密功夫,余人不闻其声:“这次给你面子,少再给我起什么幺蛾子!”
韩云汐顿一顿,不动声色地将冰莲子粥放到唇边轻啜,衣袖随着他的举动滑下去,露出玲珑白皙的手腕。
赵伽在一边看他二人,看出一种气韵流转的暧昧来,唇角便叼了微笑,不免多看韩云汐两眼。却忽然地,看到他左手手腕上那个九龙紫玉镯,顿时睁大了双眼。
韩云汐状似浑然不觉,只管把莲子羹一口口喝掉,赵伽收回目光,微笑问道:“贤弟,我看你这个下属功夫很好。你从前送来的那些个影卫,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
司晨凰道:“这是我教中四大使者排名第二的紫霄使者,并非影卫。”
赵伽道:“你今日也见了,你看愚兄这日子过的,天天在刀光剑影中摸滚打爬朝不保夕。你不管什么使者,这般武功高强的人物,你就不舍得送愚兄一个吗?”他不等司晨凰回答,转首询问韩云汐:“这位小兄弟,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