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萧轻澜吗,总把自己的真心看护得很严密。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萧云蔚最後看了一眼萧轻澜,用一种彷如野狼般锐利的目光。
然後他点头答应了。
作家的话:
薰:我不是後妈我不是後妈,请相信我的诚意!
澜澜:呜呜,你不是还把我虐得这样惨!
薰(摸头):乖宝宝,是你自己太别扭了,放心,亲妈一定会让你看见HE的曙光!
☆、第十一章 无计留春住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石曼君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萧轻澜双手支撑著下巴,右手晃来晃去地举棋不定,就好像此刻他的心境一般,“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决定了怎样,没决定又怎样?他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了,再把我不伦不类地按在龙椅上早晚会出事。”
石曼君笑起来,“你总是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明明就是你自己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他把萧轻澜的白子向左推了三格,道,“你看,若是这样,便能令你在绝境中化出生机。”
萧轻澜的目光潋滟中泛著潮气,缓慢而坚定地把棋子挪了回来,“我不是不知道有更简单的方法──当年我毒杀哥哥的时候,难道是毫无选择的余地吗?”
“阿澜,你倔得可以……”石曼君的笑容不见了,斯文秀致的面孔慢慢笼罩上一层灰白,似乎也是想起了当年萧轻汉死时的惨状,还有萧轻澜被萧云蔚折磨出来的鬼样子。
“为什麽不把你做事的理由告诉太子呢?和他平心静气地谈一场,试著不要激怒他,告诉他你喜欢他就这麽困难?”石曼君一面谈话一面落子,话语柔和如清风,这些话他已说过无数遍,心知不会再有任何效果,此刻出口,也不过是出於他历来的习惯罢了。
萧轻澜闻言,手指微颤,白子错了一位,将生机全部堵死,他低头审视棋局,气急败坏地摔了手腕子,“曼君,你胜了。”
“哦……”石曼君很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萧轻澜,一伸手拂乱了棋局,“婚期定在何时?我好替你早早安排。”
萧轻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曼君,你说,喜欢这种东西,是会随著时光流转而渐渐消散的吧。”
石曼君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想不到皇帝陛下在情字上如此有见地。”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麽还不杀我呢?”萧轻澜双眼迷离,全是疑惑的光,手里抓起一把白子,吃吃笑道,“曼君,小的时候,连你都说过喜欢我呢……”
石曼君脸颊一热,呛声道:“说什麽呢,好好的,提那事做什麽?”
“你棋艺比我高,脑筋比我好,学问比我大,可是小时候下棋总是输给我,我叫你亲我,你那时候,脸红得都可以滴血了……在你对我说之前,我就知道了。”萧轻澜的眼睛亮亮地瞅著石曼君,像一只喝醉了的猫,语气却是有些惆怅的,“可我太傻了,没有答应你,现在想起来,如果跟著你跑了,死生无论,都比现在要强得多。”
石曼君张口结舌,想起年少那段轻狂的岁月,只觉脸红得可以煮鸡蛋了,企图岔开话题,“休要胡说,你若是跟著我跑了,现在我们两个还能像这样手谈言欢吗?”
“也对──做了情人,就一辈子回不了头了……”萧轻澜隔著棋盘掐石曼君的脸,石某人躲闪不及,给他两根指头掐得正好,萧轻澜呵呵直笑,被他那副作怪的表情逗乐了,“最多,你也到了如今这般娶妻的年纪,再把我给抛弃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会更加痛苦吧!”
“阿澜……”石曼君反手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想说什麽,却什麽也说不出来,毕竟,喜欢二字已时过境迁,世殊事异,所剩的那一点温柔的关怀,在萧轻澜这般绝望倔强的表情面前,实在只是杯水车薪,拿不出手了。
“萧云蔚就是再喜欢我,也抵抗不了多长时间的,这茫茫大地,这浩浩苍天,这熙熙攘攘的庙堂,这喧喧闹闹的江湖,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是阻力,更何况他是站立在最顶端的那个人,口诛笔伐,人言如刀,他不怕百姓之口,难道就不怕史官之笔吗?我是他叔叔,他是我侄子,这种关系,提到嘴边都嫌肮脏,谈及相思之苦还怕侮辱了相思的圣洁。一天两天能过,一年两年呢?他到最後总归还要立後生子,我於他,也不过一场年少疏狂,云散雨收之後,不留痕迹──到那个时候,恐怕……”萧轻澜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昂起头,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除了,一死了之,我不认为自己还适合什麽其他的结局。”
石曼君看见他眼角的泪,只是一道晶莹的水线。
“趁著我现在还有一死了之的勇气──我只怕再拖下去,眼看萧云蔚成婚生子,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苦苦哀求他不要抛弃我,我害怕看见那个下贱的自己。”萧轻澜把手轻轻地搭在眼皮上,遮住了眼角的水线,“曼君,你给我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吧。”
作家的话:
澜澜:你都要把我写死了,还敢说自己是亲妈???
薰:(得意洋洋)山人自有妙计……
云蔚:管它亲妈後妈,我只要有老婆就好。
薰:你这条色狼!
☆、第十二章 忍泪觅残红
太子殿下的婚期定在翻过年的正月初十。东篱国送来丰厚的嫁妆和一纸庄严的婚书,琴阳公主也被安排著住进了皇宫,每日学习宫廷礼仪,以便有朝一日,母仪天下。
按照旧日的习俗,在未完婚之前,太子与太子妃是要严格避嫌,不能相见的,所以萧云蔚被特准住进了重阳殿旁边的东暖阁,起居严密,都有专人照料。大婚之後,太子殿下就正式年满二十周岁,具有了亲政的所有资格。
因而萧轻澜那个皇帝宝座已经是如同昨日黄花一般,摇摇欲坠了。宫里人都无师自通地长了一双势利眼,见萧轻澜不久就要失势,因而变著方子排挤他,克扣他的木炭和暖炉,一日三餐,有时候竟吃不到一顿热食。
萧轻澜对这些不公平的待遇显然也失去了辩驳的兴趣,旁人给什麽,他就吃什麽,旁人不给,他也不去要,只是整日蜷缩在名义上的暖阁里,把脑袋埋进被褥,想把自己困在梦里,永远不要醒过来。
昔日照料他的李姨娘被尊为太妃,萧云蔚母亲早逝,更在後来认她做了干娘,终究不曾忘记对她的照料,所以她的肺痨好了很多,就算现在萧轻澜落到了如今这副田地,李姨娘的份例依然按照太妃的尊贵身份来。
这天阴云密布,天幕之中黑沈沈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已经是快到除夕的年关了,这样的天气实在是罕见,老人们都说,腊月落雷,全年不吉……
李姨娘用过药,觉得嗓子里爽利了些,身子也勉强能起来走动了,便想去探望探望久久未见的萧轻澜,她一直记挂著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听说他病了,而且一连在暖阁里躺了十几天。李姨娘心里很惦念,所以晌午未过,也不顾阴寒的北风来到了暖阁。
刚迈步进去,就感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冻得人脊髓发寒,四体生凉。李姨娘禁不住咳嗽了几声,瞥见屋子里一片幽暗,黑洞洞的叫人分不清时光岁月。
萧轻澜就躺在这片幽暗的最深处。
“阿澜?阿澜?”李姨娘在屋里胡乱转了几圈,惊慌地呼唤他的名字。
伶俐的官人点起灯烛,昏黄的火光照亮了卧榻。
一蓬黑幽幽的发丝露在被角外,发丝的主人朝内侧卧著,一动不动,听到亲近的呼唤,也没有什麽动静。
李姨娘跌跌撞撞地扑到榻上,拨开发丝想瞧一瞧思念已久的儿子。
萧轻澜睁开乌湛湛的眸子,对著姨娘勉强笑了一下,“姨娘,天儿不好,怎的不歇著?”
李姨娘原本也是高门贵户养在大宅里的娇小姐,进入宫廷,突然成了党派倾轧的牺牲品,从此桃花谢尽待春红,於年岁和病痛中一步步熬忍下来,早已被悲伤打击得麻木了,但是看到视若亲子般疼爱的萧轻澜落到这般田地,眼中还是忍不住滚落一串泪花,“阿澜,你苦啊……”
萧轻澜轻轻摇了摇头,“姨娘,我不苦,你不要哭,那病还要好生将养著。”他想找个帕子替姨娘把眼泪擦一擦,可是环顾四下,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片,只得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李姨娘搂紧了儿子的臂膀,发现触手一片冰凉,於是更加心疼了,一气儿地只是抽抽噎噎地问,“太子殿下怎麽这样狠心……要不,我去求一求他,姨娘的病不打紧,都紧著你治!”
“姨娘,我没病。”萧轻澜很轻松地笑,目光游移到屋角靠著的大衣柜上,“太子不是不记挂我……他……”他没说下去,身子还是颤抖地蜷在被子里,双手支撑著半坐起来,大红被面一直盖到脖子,向下拖曳的一角微微掀开,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李姨娘牵动了病根,弯下腰咳嗽起来,掌心里落下一小滩血迹,趁著四下无人的空当儿,她颤颤巍巍地从衣袋里掏出好几个小包袱来,“这是姨娘给你留的血糯糕,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还有酱油鸭腿,松花鸡爪,对了,这个你拿著!”
那几个包袱是用丝绸包裹的,展开来铺满了被面,最後一个是个大红缎面的锦盒,上面用飞针绣著五彩祥云和两只凤凰,李姨娘打开锦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头钗和首饰,她把锦盒往萧轻澜怀里一塞,温声道:“宫里规矩我晓得,太监宫人哪个不是吃这个的?你把这些送给他们,换点炭火和棉被来,听姨娘的话,把暖阁暖起来,病才好。”
李姨娘守在冷宫多年,随身哪里会有什麽宝贵的财物,仅有这些,怕也是她当年的陪嫁之物,最後一点念想。
萧轻澜赶紧把锦盒推回去,“姨娘,你留著罢!我用不著,我没病。”
“傻儿子!你跟我撒什麽谎,你看看你,都瘦了……”李姨娘爱怜地摸了摸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