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往回走了几步,那吵闹的声音果然又大起来了,他皱着眉头却步,突然又觉得好烦。
活着好烦,一个人活着,好烦。
左边胸口烧起了火灼般的痛,他拉开衣服来一看,一支腊梅穿破他的胸膛长了出来,开出鲜血般红艳的花朵来。
一只虎口长着粗厚茧子的手攀上了花枝,轻轻抚弄那柔软的花瓣。
宫子羽抬头,看见了林三宝的脸。
他笑,用力折下这花枝,塞到他手掌中去。
这梦他做过千百遍了,每次,林三宝都是摇着头把花枝扔下,背转身去消失的。
可是这次,林三宝把花枝握住了,朝自己的胸膛用力戳了下去!
“不!!!”
宫子羽大叫着醒了过来,一开口就喷了一口污血。
然后他听到几个苍老的声音欣喜地说着什么“淤血吐出来了”的话,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林三宝握着宫子羽的手,在傍边一张铺着软布的椅子上坐着,海宴平给他捧来一碗苦得直叫他皱眉的药,“给他喝下去吧”。
“嗯。”林三宝二话不说就接过药碗,喝了一口,覆上宫子羽的嘴给他喂了过去。
海宴平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什么都没看见,几位大夫也都非礼勿视地转过了脸去。
那一夜对于大家来说都特别漫长。
林三宝、宫子羽在鬼门关前徘徊,陆夫人忍受丧夫跟临盘的身心剧痛,海宴平、柳重书陷于回忆与现实的僵局,就连一向天真无邪的小澄也第一次直面死亡,无处躲避。
但天总是会亮的。
时近中午,大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小王爷报告两人已经保住了性命,陆家小儿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生命的喜悦让海宴平浑身都疼痛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紧绷着身体一整个晚上了,此时松懈下来不禁浑身发痛,他走到小澄房间,一推门便看见小澄蹲在门口抬头盯着他。
她在等海宴平叫醒她等了一夜,到海宴平真的来叫醒她时,她一边哭一边笑,倒是一头栽进海宴平怀里睡着了。
林三宝第二天傍晚时分便醒了,宫子羽却一直都在昏迷,虽然没有性命危险,却总是醒不过来,伤势恢复也非常缓慢。
曾经在太医院当首席的文大夫说,宫子羽胸中郁结之气太重,气血不发,药石都只能到皮毛发肤,除非引出那一口淤血,否则可能往后也会这么昏睡,即使醒来,也会落下很重的病根。
林三宝追问如何能引动气血,但各人体质均有不同,文大夫也只能泛泛回答,总之能让病人活血行气,激动起来就是了,就像有人会在暴怒中吐血,也有人会在剧烈运动中流鼻血一样的道理。
林三宝跟海宴平面面相觑。
第三天,海宴平叫人在床边围上屏风,独留下林三宝在围内陪伴宫子羽,让大夫们在屏风外等候。
能让宫子羽激动起来的事情啊……
林三宝慢慢褪下宫子羽的上衣,苦笑着在他耳边说:“你就这么贱,非要我来弄你,啊?”
埋怨过了,他便低头去舔弄宫子羽的乳尖,另一边则用指尖捏住揉弄,直到它硬挺充血了,才用舌尖抵着顶端摩擦。
哪怕在昏睡之中,宫子羽的脸色也出现了变化,他慢慢皱起了眉头,脸色肤色都一并泛起微红。林三宝把手伸进他裤子里,粗糙的指掌直抚弄得那腿间柔软慢慢挺立了起来,才撤了手抚摸他的腰背,待那欲望慢慢下去,又再一次握住套弄,反复数次,宫子羽已然浑身泛红,十分不舒服地颤抖了起来。
林三宝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轻轻搔刮着铃口,同时用力吸吮起左边的乳尖。
他永远记得那朵开在他左胸上的红梅。
指间沁出了黏腻的液体。
就是现在!
林三宝合齿咬破了宫子羽的乳尖,鲜血淌下的同时,宫子羽便大喊了一声“不”,喷了他一脸污血。
如果宫子羽知道自己是这么醒过来的,大概会选择长眠下去算了。
宫子羽醒来后,身在陆府的柳重书就接到了来自王府的口信,悬在心口的大石总算放下了。
三天前他几乎为了宫子羽而再次面对海宴平,幸而陆家夫人临盘,他才收敛心神,忙着照顾陆夫人跟婴儿的事情,他就真的没时间去王府了。
但没想到陆夫人昨天竟然一尺白绫追随陆展翔去了。
柳重书觉得这事太大了,不得已修书一封给王府送了去,他怕海宴平认得他的字迹,还特意让别人抄写一遍才送去的。
海宴平果然第二天就来了,只是他来到陆府时,柳重书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封转交宫子羽的书信,说戏班有急事他必须回转,让宫子羽好好休养,必有再聚之日云云。
海宴平无法,只能把陆展翔那遗腹子带回王府,暂时照顾。
他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的,正是让他心生夺这天下的念头的那个人。
十五天之后,宫子羽能下床了,但也走不动远路,小澄整天跟在他身边像个小丫鬟,经历了这么一遭生离死别,她小澄懂事多了,不但没有再吵着一定要宫子羽留下来,甚至都没有在宫子羽面前提起林三宝的事情。
而林三宝在宫子羽醒来以后,就躲着不见他了,好像那十五天里衣不解带的照顾都跟他无关一样。
但现在宫子羽一点也不急了,既然林三宝愿意陪他死,那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能跨越的呢?他一心一意等伤势恢复,好反扑林三宝一把。
海宴平在中间当了个缓冲,有时候陪宫子羽下棋聊天研究词曲,更多时候在军营与林三宝研究军情。微妙的情势这么维持了个把月,已经是立冬时节了。
昭岚城的天气猛地转凉,清晨的树枝都凝着薄霜,宫子羽就不出门了,整天窝在王府里,小澄再懂事也是个小孩子,难免想到外头玩,宫子羽看自己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挑了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带着小澄到市集去逛逛。
小澄很是雀跃,但也记得宫子羽带伤在身,不敢走得太快,两人半天才走完东市市集,然后就在一个茶楼里休息。
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忽然急匆匆地跑进店来,焦急地问掌柜有没有牛奶卖,小澄认出那是林三宝的副将贺嘉声,高兴地朝他打招呼,“嘉声哥哥!”
“啊,小澄小姐。”贺嘉声看到宫子羽,愣了愣,礼貌地作了个揖,“宫老板好。”
“咦?你怎么会认识我?”宫子羽只在林三宝入城那时候见过贺嘉声,而当时他全部视线都在林三宝身上,哪里认得他呢。
“我是三哥的副手,叫贺嘉声。”贺嘉声风闻了不少林三宝跟宫子羽的传言,加上亲眼见过林三宝为他跳崖,已经自动把宫子羽当做自己嫂子了。
“原来是贺将军,失敬了!”宫子羽连忙起身还礼,动作太急扯到了内伤,痛得他立刻弯了腰。
“宫老板别勉强,我来买了牛奶就走,下次我到王府拜访就是了。”贺嘉声又再催促掌柜,“不是三天前就跟你说要订牛奶吗,怎么现在还没有?”
“贺将军,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有牧民来送牛奶啊,再说,牛奶送到了都冻成冰块了啊!”
“可这小孩不能没奶水吃啊!”
“小孩子?”宫子羽觉得奇怪了,“贺将军成家了?”
“啊?宫老板还不知道?”贺嘉声说,“那天挟持你的贼人的老婆畏罪自杀了,留下刚刚出生的孩子不管,三哥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就自告奋勇要照顾他。”
那日海宴平抱了陆展翔的孩子回来,林三宝说不要惊动宫子羽,便直接把孩子抱到军营去照顾,所以宫子羽并不知道这位故人之子,现在听说了,就怎么都不能不管了,硬是跟着贺嘉声到了军营之中,要看一看陆家小孩。
营房里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围着那哭闹不停的小孩子团团转,他们一看贺嘉声回来,马上露出获救一般的表情,“贺将军你可回来了!快喂宝宝吃东西吧!”
贺嘉声苦着脸摇头,“寒冬腊月的,没铺子卖牛奶羊奶啊!”
宫子羽看着这几个大男人,不禁摇头,三步并两脚走过去把那哭喊不停的宝宝抱着,“唉!怎么他手脚这么冰!”
“啊?已经加了很多被服了啊!”
“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小澄,你去找个薄皮的水囊,灌满热水给我。”宫子羽一边给小宝宝戳手脚一边使唤起人来,“贺将军,劳烦你叫炊事班开些米糊来,要非常非常稀薄的米糊,像水一样就好了。不用太多,小半碗就好。这位大哥,劳烦你把这些粗麻布料都拿走……”说到这,宫子羽顿了顿,“你们林将军还带着那一床白虎毛皮吗?”
贺嘉声摇头,“三哥让人把它剖开了做了手套给兄弟们。”
“那,既多拿两件棉布的衣服过来吧。你们这些大老爷,才不会照顾小孩呢,都把他小屁股给磨成什么样了?”宫子羽把那孩子的兜裆裤脱下,小屁股红通通一片的疹子,“再麻烦你们两个人,一个烧温水,一个到药店去买鱼腥草跟金银花来,记得叫掌柜把它们碾成粉末,越细滑越好……怎么还站着?赶紧去啊!没看见孩子都哭不动了啊?!”
一向听惯了军令的士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四五个人傻愣愣地站着,直到宫子羽喝了一声,他们才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跑着去干活了。
宫子羽没好气地看着他们跑去干活,才低下头来给那哭得脸都白了的小孩擦眼泪,“宝宝,你爹爹是个好人,但杀你爹爹的也是好人,将来你莫要怨恨他,要恨就来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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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澄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宫子羽一汤匙一汤匙地小心翼翼地喂宝宝喝米糊,“子羽哥哥你怎么还会照顾小孩子呢?”
宫子羽笑道,“我六七岁就在戏班里照顾比我还小的小孩子了,连那个商清乐都让我换个尿布,我当然会照顾小孩了。”
“商清乐是谁?”小澄还是不解。
“……从前的朋友罢了。”宫子羽这才正式想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