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俞天勤愣神时,锦衣男子得寸进尺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信口雌黄道:“贤弟好生无情,为兄不过一晚上不陪你,便丢下为兄走了……”
打手们立刻将矛头指向了他们两人。
俞天勤又好气又好笑,这人真能胡扯,难怪这些人要追着他打了,可尽管如此,原先独自出行时的糟糕心情也被气得反而不那么糟糕起来,看来男子是缠定他了。
出手替他解决了麻烦,俞天勤问男子:“你是谁?究竟想怎样?”
4。
男子名叫伍志广,自称是江南最大的情报组织——浩信山庄的人,刚才追他的那些则是青楼的打手。
他今晚去和潜伏在青楼里的山庄线人交换情报去了,线人正是青楼的头牌,完事了之后从后门偷溜出来,却不幸被人发现,扣了个“白喝花酒”的帽子,被追打至此。
伍志广能说会道、初时便给俞天勤留下个信口雌黄的印象,这番说辞俞天勤原本是不信的。
可当他将飞剑派上上下下共有多少人,每个人从名字到身长、从爱吃的食物到喜爱的饰品全都一一道来,连俞天勤这个从未在江湖行走的人也几乎讲得分毫不差时,他便不得不信了。
有了老江湖伍志广的带路,当晚找客栈的事自是轻松解决。
俞天勤本来便是冲动出走,又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原就没什么目的地之说,正缺一个同行之人,与伍志广接触之后,觉得他这人嘴上虽有些欠,却也确实是正派人士,便有心让他带路。
而伍志广本也有意结交飞剑派的少侠,第二天便缠着俞天勤不放,两人一拍即合,便渐渐熟悉起来。
由伍志广带着,短短数月间,俞天勤游览了名山大川,吃遍各地美食,走访数大门派,更结识了不少武林前辈,可说是受益匪浅、大开了眼界。
按说第一次行走江湖的年轻人,见识到大千世界,前辈们又都对他的青年才俊赞赏有嘉,自然是意气风发的。
可俞天勤却总在夜深人静之时哀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郁结于胸的模样。
道其原因,只有一个。
他想念师兄……
原本以为离开大师兄,天南地北的走,他便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忘记师兄平时对他的好,也能将师兄从走火入魔至今,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伤害远远地抛在脑后。
可只有在真正经历了离别后,俞天勤才知道,越来越远的距离只会疯狂地助长思念,离开飞剑派数月间,他没有一天不想大师兄,现在更是被沉沉的思念压得透不过气来。
可伍志广却不会知道俞天勤内心的痛苦,见他明明长着一张嫩脸,却非要故作深沉、长吁短叹,便凑上前去逗他。
“贤弟可是牙疼?”
俞天勤撇了他一眼,不予理睬。
“那是这些天走了太多路,身子酸痛?”
“习武之人,这些路算什么!”被他人质疑体力,年轻气盛的俞天勤怎么可能默认,他立刻反驳道。
伍志广笑嘻嘻摸着下巴,又胡乱猜道:“那是初到此地水土不服,闹肚子了?”
“不!是!伍兄就别瞎想了,有空琢磨小弟的这些事情,不如想想明天去哪里。”说罢便再次皱起眉头,忧郁地看向窗外的黑暗,回忆大师兄。
见俞天勤满面愁苦,伍志广逗弄他的心思更盛,忽然灵机一动,暧昧地挨近他的耳边,吹气道:“贤弟你……莫不是思春了吧?”
“才不是!”俞天勤被说中心事,立刻急着否认,可越是心思混乱便越是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反驳,他咬住嘴唇想了半晌,实在找不出话说才闷闷回了句:“我想睡了,伍兄也回房歇息吧。”
伍志广只当自己猜中真相,乐不可支,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大笑:“这有什么可害臊的?贤弟虽然看起来还小,可到底也有十六岁了,想想姑娘有什么不对?来来来,为兄既然虚长你几岁,自然要好好引导的,不然憋坏了岂不糟糕?”
他语气暧昧,听得俞天勤更加不自在,脸上自然红了一圈。
“现在时辰尚早,这么早休息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为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5。
伍志广口中口口声声说的好地方是青楼。
俞天勤虽早知道这位兄台满面桃花、语气暧昧,带他去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真的好地方,可也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直接,一下就带着他“开荤”去。
“我以为伍兄是带我来听曲子!”
“曲子有什么好听,哪里有大姑娘又软又香的怀抱好玩,别害臊了,快跟为兄进去,在门口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俞天勤看青楼里的姑娘都捂嘴轻笑,脸上红成一片,可他心里已经有大师兄了,也不是没“开过荤”,不需要来这种地方见识。
可他不能直说,对浩信山庄的人说自己喜欢掌门师兄,和掌门师兄有染,说不定第二天这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他还哪里有脸回飞剑派。
只好说:“师门有训……”
“训什么训,江湖上谁不知道百花楼的头牌牡丹是你大师兄的红颜知己,你五师弟两年之前还……”
“你说什么!?”
俞天勤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说你五师弟两年前……”
“你说大师兄有红颜知己!?对方是青楼的花魁!?”俞天勤把伍志广从头到尾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是他不相信。
大师兄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青楼女子?他回来后从来没有对他提及,大师兄闯荡江湖时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他终究还是喜欢女子的么?
伍志广以为他不信,残忍地给了肯定的回答:“对,江湖上无人不知牡丹倾心飞剑派郑掌门,郑掌门也对牡丹另眼相看。”
俞天勤身子晃了晃,抬头望了眼前雕栏玉砌的青楼,抬脚迈了进去。
既然师兄喜欢女子,他的一腔爱慕早已无疾而终,那还痴傻地对师兄念念不忘又有何用?不如早些忘记,这样对谁都好。
6。
“贤弟,别躲得这么远,坐近些,躲在那里吃灰么?”
俞天勤拼命摇头。
“蓉儿,你去把俞少侠拉过来,今天主要是陪俞少侠来的,老是我一个人喝算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蓉儿的花娘笑盈盈地端起杯子,便朝俞天勤走来。
俞天勤像洪水猛兽将要来到身前一般如临大敌,全身都绷紧了起来,紧张道:“伍兄,你自己喝,不用管我。”
说完他便朝墙角里缩了缩,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墙里似的,引得蓉儿一阵嘻笑。
早在两个花娘端着酒水进屋时,俞天勤便已经后悔了,忘记师兄他可以选择许多别的方式,偏偏被伍志广三言两语,他便头脑一热选择了最笨的一种,跟着进来了青楼。
他根本就不喜欢这种以金钱换来一时肉体欢愉的地方,若不是头脑发热,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尽管屋里比底下大堂之中已安静许多,可各种下流的调笑声与女子的娇笑声也是不绝于耳,他坐在椅子上已坐立难安,花娘靠近过来用柔似无骨的手指摸他的胸口、肩膀时,俞天勤更加拘束得连手脚都不知该摆在哪里才好。
这里太难受了,他不想再多待半刻,他想出去、回客栈。
“伍……伍兄……”蓉儿的手指已从他的衣襟处伸进了衣服里,柔软的胸脯慢慢贴靠到他手臂处,俞天勤惊得都跳了起来,手掌已是半握到了剑柄之上,似是蓉儿再靠近一步,他便要拔剑斩杀一般。
伍志广“噗哧”一声笑出来,朝他招手道:“贤弟如此紧张做甚,坐下来喝酒享受便是,蓉儿会好好伺候你,现在就害臊得受不了的话可不行,接下去的滋味可是更加销魂。”
俞天勤一张嫩脸涨得通红,他原本不想拂了伍志广的面子叫他尴尬,可是再被碰下去他是真的要拔剑了。
“我……我到外面等你!”说完便运起轻功,直奔门口而去。
“贤弟!贤弟!”伍志广大惊,想不到人居然就这么跑了,他
抓他不及,干吼两声,见俞天勤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只好大叹一声丢下银子跟着出了青楼。
他轻功不如俞天勤,追得自然慢了些,待追到门口时,却见俞天勤与一名蓝衣男子相视而立。
此人不是飞剑派的掌门郑义轩还能是谁?
没空去想郑义轩为何好好的飞剑派放着不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伍志广见郑掌门的脸色极差,看着俞天勤的眼中满是痛惜之色,而俞天勤则紧咬着嘴唇、一副要打要骂任凭处置的模样,伍志广心里暗叫糟糕。
怕郑掌门以门规处罚俞天勤,他连忙快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郑掌门千万要冷静,男欢女爱乃天性使然,天勤年满十六,正是青春年少之时,偶尔来来这种地方消遣也没什么错,郑掌门……”
“师弟,跟师兄回去!”谁知这些话却叫郑义轩脸上神色更加复杂,他伸手便要去拉俞天勤的手。
最不希望被人看见的一幕被最在意的人看见,俞天勤的脑中已乱成一团,心里恨死自己为什么要一时糊涂踏足烟花之地,造成现下有口难辩的局面。
见大师兄脸上满是失望地叫他回去,一回去必将面对师兄严厉的责问,而他明明深爱师兄却不能将这些说出口作为解释的理由,更没有勇气将他和郑义轩之间那些不可告人的关系反过来质问师兄,这让他今后在飞剑门应当如何自处?
思及此,俞天勤便不由自主产生自暴自弃的逃避念头。
他一咬牙,顶撞道:“师兄,天勤保证再也不会去这些地方,可也不想跟师兄回去!”说完便朝伍志广身边靠了靠,躲开郑义轩意图拉住他的手,用身体行动表达不想回去的决心。
他不敢去看大师兄的表情,害怕从他的眼中再看到对自己的失望。
俞天勤连退几步到了伍志广身边,拉起他的手,头也不敢回的离开此地。
“天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