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聋又哑么?”接着冷心岩不忍说出口的话语,东陵晚泠泠一笑,如素莲般缓缓绽放于清波之中,却又繁华了冷心岩的整个心田,“大哥?”
东陵陌和东陵晚是同胞兄弟,似早已心意相通。东陵陌叹了口气,执起弟弟修长苍白的手,将它覆在自己的喉头。然后他别过脸,不让东陵晚看见自己的唇:“共谁之手,飞花满袖,轻语笑流年。”
东陵晚的目光,仍是安宁静谧得落在冷心岩处,他听不见东陵陌说了什么,也看不见那唇瓣的开合,可是由喉头传递向他指尖那薄薄的颤动,却为他描绘了一切。
一刹黯然之后,东陵晚微笑着,缓缓开口,带着叹息:“与卿同心,青梅煮酒,回首越千年。”他收回自己的手,有些窘迫,浅浅的红晕染上那苍白的脸颊,带着意义不明的暧昧,“王爷见笑了。”
“啊,不,不。”冷心岩讷讷开口,眼前的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失了分寸,好似被操控了一般,可他却甘之如饴。“啊,本王,我,我如此唐突,倒是要让雪落和陌兄多多包涵才是。”
“王爷不必如此。”再度将东陵晚掩到身后,东陵陌的身形宛如山峦般可靠,连冷心岩都觉得那将会是很好的倚靠与守护。“时候不早了,王爷请随我去牡丹堂用膳吧。”
冷心岩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奈:“陌兄,本王……”
“王爷不想去?”东陵陌问道,他年纪也大不了冷心岩几岁,自是了解其中奥妙。
“额……不……本王……”
东陵陌淡淡一笑:“礼数繁复,确是无聊,不过父亲将欧阳家和司徒家的人请来作陪,王爷……不如一见?”
洛阳三大家。东陵,司徒,欧阳。
除了东陵家是洛阳侯之外,司徒家亦是开国功臣之后,当今这辈司徒家三子一女,具是出众人物,比之东陵宇所掌管的东陵家,声势更甚,隐隐便是三大家之首。而欧阳家是武林世家,虽是由女子掌管,却能立足三大家之一。
冷心岩沉吟片刻,只能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本王便去一会。”
东陵陌回首望了望茕茕而立的东陵晚,他就那么站着,似随时会被风吹散,衣袂翩翩,若即若离。“雪落。”
心中微微一痛,东陵陌轻轻撩拨起东陵晚的发丝,柔声道:“你身子不好,先去休息,我命人过来照看。”
东陵晚点头答应,冷心岩问道:“雪落不一起前往?”
东陵陌神色微寒,背对着冷心岩,掩藏住眼底一瞬炽烈的杀意。“雪落的身体,怕是受不住。”
冷心岩隐隐感到失望,不知为何,他便是希望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最好片刻不离。“那也是……雪落还是去休息为好。”
东陵晚淡色的眼眸,盈盈如秋水,目光在东陵陌和冷心岩身上逡巡,柔软清恬如梦:“那晚先告退。”他转身而去,如同奔月的仙子,翩翩如许,不可相即。
“啊,”行至中途,东陵晚蓦然回眸,一笑,倾了满池春水尽园春色,“王爷若是有空,可来照水居小坐,晚虽不才,自许琴棋还算能搏王爷一顾。”
“雪落!”东陵陌忽然低喝,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意。
冷心岩诧然望着东陵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那边东陵晚却不等他答应,说完便飘然而去,知逸无踪,留了一水微澜,撩动冷心岩的心弦。
“陌兄?”
东陵陌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转过身来,仍是微微笑着,眼底却不小心泄露了深沉的悲哀:“哦,在下爱弟心切,王爷莫要见怪。对了,王爷唤我飞絮便好,不必如此。”
东陵飞絮。冷心岩心念一动,不知想起了什么。“飞絮,好字。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平辈而交,唤我心岩。”
“这……”迟疑片刻,东陵陌走上前,向冷心岩伸出了手,“心岩,走吧。”
☆、三
牡丹堂并不在洛阳侯府之内,而是处于繁华的洛阳西城,堂下牡丹争奇斗艳,毫不逊色于侯府西苑的景色,加上地处闹市又闹中取静,比之西苑的冷清,多了几分红尘盛意。这里惯常是洛阳城里达官显贵爱来之处,又因牡丹闻名,引了文人墨客吟风颂雅,确实是设宴的绝佳之所。
东陵宇包下了牡丹堂二楼最为豪华的雅轩,派自己府中之人前来伺候,又请了闻名天下的牡丹班来献艺。
筝声阵阵,胡琴悠扬,尘俗之曲,终究脱不开红尘万丈。
冷心岩随着东陵陌款步上楼,婢女们挑开翠珠门帘,微风轻拂,暗香氤氲,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啊,王爷到了。”
东陵宇最先起身相迎,有些促狭得搓着肥大的双手,满脸堆笑,“来来,由在下给王爷引见。”
雅轩中还有另外三人,见到冷心岩进来,俱都站起身来。
“这位是欧阳家的欧阳千韵姑娘。”
欧阳家一直是女子当家,当代欧阳家主欧阳燕凤年过四旬,却依然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美人。欧阳千韵是欧阳燕凤的独女,不过是破瓜的年纪,此刻亭亭玉立,美丽的面容神情恬淡,又带几分少女的娇羞可人。
“千韵见过王爷。”侧身向冷心岩请了安,欧阳千韵偷偷瞄了一眼东陵陌,然后才继续说道,“家母近日偶感风寒,不便前来,请王爷莫要见怪。”
冷心岩微笑还礼:“岂敢,欧阳姑娘请坐。”
东陵宇在一旁道:“王爷有所不知,千韵是陌儿的未婚妻,年内便要过门了。”
“爹!”东陵陌蹙眉,显然有些不快。“说这些做什么。”
“哈,飞絮你这是在害羞么?”东陵宇尚未开口,一直站在一边的两人之一却抢先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飞絮得此佳偶,还是……”
“咳。”另一人轻咳一声,调笑的声音立刻中止。
冷心岩抬目望去,却是两个长相极为肖似的男子,方才出言取笑东陵陌的稍微年少些,手握折扇,蓝袍散发,笑得一双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在下司徒铭,见过王爷。”拱手施礼,司徒铭语音轻快,虽是说着敬语,但口气却好似谈天,“这位绷着脸的,是家兄司徒翎。”
司徒家的当家,年仅二十三岁的司徒翎,他就如传闻中的那般英锐沉静,默然站在那里,浅色的长袍垂然不动,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眸,清冷疏离得注视着冷心岩。
冷心岩垂目避开那视线,心中犹带几分惴惴:“原来是司徒大公子二公子,久仰。”
“好说好说。”司徒铭笑嘻嘻得回答,直接坐下,也不多做客套。司徒翎却是微微蹙眉,冷然瞟了自己这毫无规矩的弟弟一眼,这才缓声道:“家教不严,让王爷见笑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东陵宇向自己的儿子递了个眼色,然后起身拉开椅子,又是赔笑又是哈腰,与雅轩中其他这些人比较起来,真不知逊了多少风仪:“王爷快请入席,来,来人啊,倒酒。”
冷心岩觉得有些好笑,依言入了席,看着其他人都随着他的落座一起坐下了,这才定了定神,斟酌着开口:“本王……不,心岩此次前来洛阳,还要仰仗各位帮忙,我看各位年岁都与心岩差不多,不如大家平辈论交,不用如此拘束。”完全忽视了本该是长辈的东陵宇,但是东陵宇似乎并未介意,笑呵呵得坐在一边。
“王爷真是干脆,我喜欢。”还是司徒铭第一个响应,“唰”得一声打开折扇,一边轻笑摇扇,一边抬手执起一只白瓷酒壶,“来来,司徒铭先干为敬,敬王爷一杯。”
“咳。”司徒翎一眼剜过去,司徒铭顿时气焰矮了三分。
“大,大哥,我代你敬王爷……而已。”小心翼翼得观察着兄长的脸色,司徒铭偷偷用脚踢了踢坐在他左侧的东陵陌,“那个……呃,王,王爷?”
冷心岩端起酒杯,有些疑惑得望着司徒铭:“二公子请。”
东陵陌被踢得不耐,干脆转移视线,转向欧阳千韵:“千韵,不必拘束。”
欧阳千韵双颊微红,娇柔得点了点头。她是第一次代母出席这种场合,举动之间,不免制肘,幸而东陵陌心思细密,看了出来,此刻柔声安慰,却是让她安心不少。“嗯。”
“啊……”司徒铭见求救不成,以扇掩面,举着酒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让冷心岩看不明白,一样端着酒杯,却也是不知如何。
司徒翎忽然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一只酒杯激射而出,稳稳当当停在了司徒铭的面前。他淡淡瞟了司徒铭一样,眼底沉着如幽泉般深邃的气息。“还不倒酒?”
“啊,是是。”司徒铭丢下扇子,忙满满斟了一杯,向着冷心岩遥遥一举,然后一饮而尽。“啊,好酒,好酒,果然是极为上品的牡丹酿。”
冷心岩亦是尽饮一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多谢铭兄。”
“哈,说到不可多得,”司徒翎的及时解围,仿佛是解了司徒铭的禁令,刚喝下一杯酒,他又话多起来,笑眯眯得望着冷心岩,一双眼睛如同眉月,宛转流露的风情,璀璨而耀眼,“真正不可多得的佳酿,还要数小晚儿亲手酿的那几坛,可惜飞絮小气,一坛子也不肯送给我。”
东陵陌瞟了他一眼,冷声道:“雪落身体孱弱,你又不是不知。”
司徒铭嘿嘿一笑,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那为何苏振便有?小晚儿每年都送他两坛,怕是你压根没为我讨过吧。”
“你,”东陵陌微微变色,望了一眼身旁的冷心岩,“王爷在场,你是来作陪的,少胡扯。”
司徒铭将杯中的酒再次饮尽,笑道:“是是是,王爷,这杯也还是敬你。”
冷心岩也只好再度举杯应了:“好。”
酒过三杯,东陵宇令人上菜。都是牡丹堂的绝品膳食,不但色香味俱全,又精致可人,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做得比那皇宫御膳也分毫不逊。
冷心岩每道菜都尝了尝,兴致看来十分不错。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因为司徒铭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