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火红的衣角从他们眼前掠过之时,那些炽烈的目光中开始跳跃起一簇簇更加炽烈的火焰。
洛秋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李慕歌是如何让千万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的脚下,让千万双眼睛整齐划一地赤城相随。
他的太子殿下,终于变成了真正的帝王。
但是这一路走来所付出的代价,却是鲜血淋漓、惨痛无比。
李慕歌跨上战马,振臂高呼。
随即刚刚还纹丝不动的大军,瞬间浩浩荡荡冲向前方的那座城池。
烟尘乍起,无论是这四分五裂的天下,还是那错综复杂的情仇,都将有一个最终的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坑,终于快要填完了,一眨眼都写了四十万字了,看着这样的数字,我还是不太相信的:我居然写了那么多?有那么多东西可写吗?
这个故事应该算是我第一篇认认真真、百折不挠写的小说,希望它不是最后一篇,也希望它能给大家带来哪怕是一点的情绪上的感染,我也就满足了。
这几天我会加快填坑的!
☆、以身犯险
季意然在得知熹国大军已攻到城下的消息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焦急与怒色。而是依旧不紧不慢地品着手中那一杯香茗,狭长的凤眼安然地半睁半合,似在享受着那袅袅而起的茶香。
火急火燎前来禀报的大臣,见他如此,实在不知是该松下一口气,还是该考虑自己的身后事问题。毕竟半年前熹国刚刚攻入东襄后,襄王勃然大怒、大开杀戒的那一幕还近在眼前,而且之后对于熹军的接连胜利他也是怒不可竭尽,此时又怎会变得如此平静淡然?难道说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他心中正打着鼓,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淡淡的回答:“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大臣闻言,立即如获大赦地退了出去。刹那间心底对国家的担忧,也因这一声淡淡的回答而减轻了不少。
既然他们的一国之君都不着急,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这襄国自从季意然再次复位,已变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内政不修,外事不治,就算说是国之将倾,也并不为过。何况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天天上个朝还要提心吊胆,不知道说错了哪句话,或者就算没说错哪句话,也有可能因为运气不好,就被国君“咔嚓”一刀给砍了,而且连为国捐躯也算不上。
如今,熹国来攻,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见机行事,趁势而为,才是为今后的前程做出的更长远的打算。
而且他敢保证,朝中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季意然放下茶碗,吩咐身旁侍从将哑君岑找来。
哑君岑来了之后,他半句废话也没有说,而是直截了当地就对他道:“熹国攻到襄安了,朝上那帮老不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这事我还是交予你去办。”说着他将一块令牌扔到哑君岑脚下,眼皮不情不愿地轻轻抬了下,继续道:“这是调动城中禁军的军令,你速去准备。我要让李慕歌输得一败涂地。”
他念到李慕歌这三个字时,眼中才有了些精神。其它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副精神不济恹恹的表情。
哑君岑捡起令牌,抱拳领命。但在这之后却并未离去。
他低着头对季意然道:“陛下,臣见您不大有精神,是不是‘醉生梦死’发作了?是否先服一颗‘极乐’暂为缓解?”
季意然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犹疑。虽然这一抹犹疑转瞬而逝。但却一点不落地悉数落入哑君岑的余光之中。
哑君岑目中瞬间一冷,唇边不动声色地弯起一道冷笑。
果然,季意然摆了摆手道:“言曦说这‘极乐’服得太过频繁,身体就会产生抗性,令药效降低。我前段时间服得多了,也觉得那种欲仙欲死得美妙大打折扣,所以这些日子才将药停了。”
哑君岑虽然心中对顾言曦恼怒不已,但面色依旧,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于是继续道:“顾丞相所言极是,但‘醉生梦死’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万一致使陛下龙体有恙,岂不得不偿失?况且顾丞相对待陛下之心,也并非完全都是好意。”他这最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心与缓慢,期间不断地观察着季意然的神色,每一个字说出的同时都斟酌再三——既不能让季意然发怒也不能让他不动于衷。
季意然听了脸色霎时一变,但却还离暴怒有段距离。只听他低沉着声音冷冷地警告道:“哑君岑,顾言曦的心思岂是你这样的人能随意揣测的。”
哑君岑依旧垂着头,恭敬道:“顾丞相的心思自然不是臣这样的人能随意揣测的,但臣对陛下的忠心却也不容置疑。臣宁愿忠言逆耳,也不愿陛下蒙尘。”
季意然听见这话,脸色稍缓。
其实他心里十分清楚哑君岑之言并非子虚乌有、造谣生事,顾言曦对他是真是假,是爱是恨,他现在确实也难以分清。
说他讨厌自己,但他有时候却真的是非常关心自己,也真心诚意地去劝他一些事情,甚至还与他时常欢好,就算每次都是被迫的,但事后他也并没有对他发过一次怒。但说他喜欢自己,他实在又觉得底气不足,毕竟那冷淡疏离的态度,不苟言笑的表情,已经再不是原来那个把他当成至亲的顾言曦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禀报,说顾丞相前来拜见。
季意然听后立刻喜上眉梢,赶紧打发了哑君岑,宣顾言曦觐见。
顾言曦依旧一袭白色锦衣,鬓发纹丝不乱的束在脑后,举止从容,态度恭谨。见到季意然后,他一撩衣袍俯首下拜,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失礼逾矩的地方。
季意然见了,立刻站起身走了过来,并将他扶起,道:“言曦,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每次都这样一板一眼?”
顾言曦听了既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点头应是。在经过漫长的努力后,他已十分清楚对现在的季意然而言,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失望到了极点,也就不会再做任何无用之事。
季意然见顾言曦如此,脸色有些发沉。但终究还是扯出一点笑道:“你来得正好,新进贡的雨前龙井,你一定要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的手走到案几前,一旁的侍从早就备好了座椅以及热茶,顾言曦刚一落座,氤氲的茶香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按道理说,君王赐座赐茶,是莫大的荣宠。但他挺直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手中的茶也只是示意性地抿了一小口,就放到了旁边,再没有动的意思。
季意然见状终于忍耐不住,突然一挥衣袖就将桌上的茶水以及其它物品全都扫落一地,同时大吼道:“顾言曦,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两旁的侍从见状立刻吓得脸色大变,一个个连忙跪在地上不停跪拜。虽然襄王是对顾大人发怒,但是难保不迁怒到他们身上,毕竟这样的事情早就有前车之鉴。
顾言曦面对季意然的森然怒气,神色依旧。波澜不惊道:“臣不明白陛下何意。”
季意然闻言冷笑连连,那笑声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狠狠地刮过光滑的玉石,声声都尖锐刺耳,令人不由泛起一层战栗的鸡皮。
“一年了,已经过去一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季意然突然欺身向前,一把揪住顾言曦的头发向后拉起,强迫他抬起脸与自己正面相视。
顾言曦眉头紧蹙,看向他的眼神则越来越冷,最后沦为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
季意然最憎恶他这样的表情,于是怒气不断上涌,终至淹没了残存的理智,再次化为野蛮的暴力。
只见他一把将对方拽到地上,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你快把我的言曦还给我,还给我!”
顾言曦没有挣扎,逐渐稀薄的空气令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也令他的神色越来越淡。他就像是要诚心激怒对方一般,非但没有半点的妥协,反而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刺激对方。
季意然见状,手上的力道自然也越来越大,堪堪在那雪玉般的颈项上勒出一圈触目惊心的紫红,被指甲抠住的地方,更是血肉外翻。
四周的侍从们见襄王突然发狂,更是吓得抖若筛糠,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呜咽出声,就怕下一个被掐死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季意然听到那些个声音,心中大为烦躁。于是出声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别进来烦我!”
他还未说完,那些侍从们就一股脑地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顾言曦已经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一道几不可见的笑意。
季意然当然不会掐死顾言曦。就在对方快要断气前,他蓦然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残忍而得意地看着对方因重获生机而拼命汲取空气的样子,以及身上再次被他烙下的新的伤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竟然疯狂地迷恋上了在对方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伤痕这种事情。放佛这些伤痕都是他烙在他身上的印记,只要多增加一处,他就能多属于自己一点。直到有一天,他变得体无完肤,他才能真正的完全的属于自己。
永远再也不会离开自己!
这种想法,有时令他对自己感到深深的恐惧。有时却又令他兴奋无比。但大多数情况下,兴奋的狂喜会压过那种恐惧,进而完全驾驭他的心智,让他做出近乎变态的举止。
就像现在,他突然就像将顾言曦扒光了高高吊起,一点点地欣赏着他在他身上留下的所有的印记,同时再一寸寸地烙下新的印记。
如果他不能对自己笑,那他情愿看到他对自己愤怒、对自己哭泣、对自己忍耐、对自己羞耻···只要不是面无表情的淡然疏离就好。
原来这才是一直蛰伏在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原来这一年的时光可以更好,原来伤痕可以烙下的更多。
季意然此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