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是墨染春山,目若寒江映月,鼻挺唇淡,七分英气三分凉薄。好一张冠绝天下的盖世风华,好一番阔别多年的风光霁月。
再见这张脸已越过十年光阴,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百转千回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思念。
顾言曦,言曦,言曦······李慕歌闭上眼在心中不断默念,一步向前跨出,脚未落地却身已掉转。
此生既已缘尽,又何必徒增挂碍?
与此同时,故安突然心中一痛,真气瞬间散入五脏久久难聚······
“这么快就回来了,故安呢?”季意然放下正在翻看的衣物,望向李慕歌身后。
“拿完东西不就回来了。故安他突然闹肚子,上茅厕去了。”拿起那堆衣物,李慕歌也看了起来。
“你的‘秘密武器’呢?”季意然伸出手,示意对方快点交出。
“秘密武器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等到人都到齐了才能公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一展折扇,他顺势就推开了对方的手。
季意然冷冷扫他一眼,索性收回手看他玩什么花样。
“哇塞,这衣服虽然年头多了样式也极简单,但质地却是上乘的苏绣,穿得起的人必定非富即贵。还有你看这首饰盒的工艺,绝对出自百年老店万宝斋天字号的工匠之手,这里面的首饰啧啧,也是价格不菲·······”李慕歌这时转身看向村长,“这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怎么能忍到现在还不把它变现挥霍了?”
惊魂稍定的村长嘿嘿两声,不好意思道:“不瞒您说,其实从我爹当村长的时候全村就都有这个心,但是到了我这一代都没这个胆了。而且这是一个‘蛇女’留下的东西,又被那‘黑袍人’紧紧看着,况且我们也出不了村,外面进来的人我们也很难信任,时间长了也就再也不惦记这点意外之财了,反倒是把它看做了一种无妄之灾”。村长说完不住叹气。
“蛇女?”李慕歌与季意然异口同声道,听到对方声音后又同时嫌恶的皱皱眉。
“是呀,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虽然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依稀记得那夜火光冲天,一个女人肌肤薄弱蝉翼,皮肤底下青红血管清晰可见,就像层层蛇鳞密布于身又像一条巨蛇躲在了他的身体里,当日她倒在大火中不停蠕动,双目黄浊血口獠牙十分骇人。”说起当时情形,村长依旧心有余悸,胖胖的身子不由瑟缩一下。
“子不语怪力乱神,蛇女之说可能也是‘蛊毒’作祟。”故安说着走进门来,身上已换了一件青色的布衫,乌黑长发随意挽起,脸色虽依旧苍白但神色清爽不少。
“蛊毒?果然!”再次的异口同声,令李慕歌与季意然只好尴尬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故安轻笑一声,摇头道:“昔年天魔教中有种蛊毒叫做‘龙莹’,中蛊者表皮变薄经脉变粗,双眼浊黄牙齿尖长,四肢无力且性情大变,正如刚才村长所描述的状况。”
“故兄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这毒物一事,岂不是李将军更加擅长?”言下之意是嘲笑季意然刚才与他异口同声的发问。
“恕我直言,世上蛊虫千万,若都能轻易辨认,知其习性、功效,那养蛊者也不会为人所忌惮,天魔教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季意然发誓,他早晚会亲手解决了这个总跟他对着干的贱民!
李慕歌笑笑没有再反击,而是从刚才翻看的物什里轻轻拿起一只玉镯,将其对准阳光缓缓晃动,原本平淡无奇的镯子突然变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并在地上投下一排光影,随着玉镯角度的变换化为半句诗文——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我记得这种工艺叫做‘藏天光’,是北方第一珠宝商‘巧天宫’的独门技艺,最早供应于前朝襄国的皇族。看来那黑袍人与季氏脱不开干系啊。”
李慕歌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用实际行动反驳季意然刚才对自己“见识”的质疑。
季意然听后,一颗心立刻沉得深不见底。不是为刚才的口舌之争而是为此时李慕歌捅出的“皇家内幕”。他当然知道黑袍人与他季氏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不代表他也想让别人知道。
“李兄,好眼力。”心里虽恨但他面上却笑,内心早已打定等事情一办完,就立刻将其灭口的主意。此人小聪明委实太多。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看来倒是对相思相望不相亲的怨侣”故安将镯上之诗的后两句朗朗吟出,适时转移话题。
“听故兄吟得感慨万千,似有同病相怜之感,惺惺相惜之意啊?”李慕歌转头询问,目光层层叠叠似是在问:你我是否也是如此?
他脸上神色真切,心中却在冷笑:你想为他转移话题,那我就把话题转移到你的身上。虽是如此,但那过于逼真的追问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真情。
故安一下被这目光绊住,过往种种浮于脑海,心中虽痛但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只道:“在下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李兄切莫张冠李戴。”
他们一个佯装热情一个故作冷淡,当面热心冷与面冷心热屡屡过招后,真心只能默契的被彼此埋葬于深不见底的秘洞,若相遇又要历经山水几程,岁月几何?
季意然见到此情此景,只觉刺眼无比,于是出声打断道:“若要儿女情长,你二人不妨回屋再叙,李慕歌,现在人也到齐了,话也聊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傍晚了,再不把你的秘密武器拿出来恐怕这全村人的性命就要丢掉一半了。”
村长闻言立刻吓得血色全无,跪在地上就一个劲儿的给李慕歌磕头,口中连呼“大侠救命,大侠救命!”
李慕歌赶忙扶起村长道:“别激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随后他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一脸神秘的递给季意然。故安则一脸他就知道的神情。
“此物名唤‘千逐香’,这世上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此物。”李慕歌嘴角上翘,言辞间不无得意。
季意然把玩着瓶身,唇边闪过一丝不屑,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我一统天下后,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我不能拥有?起码现在这半壁江山已在我手。
这时李慕歌的声音再度响起:“此物无色无味隔绝六感,我们只需在这上面滴上几滴,就能敌明我暗了!”他将瓷瓶拿回,打开瓶塞直接将里面的液体倒向那些衣物。
“那就有劳李兄一会儿暗中跟随了,一切小心。”季意然就不信以那黑袍人的功力察觉不到身后跟了一个大活人。哼!人要是不自量力就只能自寻死路了。
“将军多虑了,这种小事何必我亲自动手,自有故安····”闻言故安瞪了他一眼,而季意然则直接等他话没说完就抢白道:“故安本将军另有安排,你再寻他人吧!”
李慕歌突地大笑出声,揶揄道:“我说的是‘自有故安身后的蝴蝶为我代劳。’将军何必紧张?”说到最后他的音调蓦然转低,揶揄变为隐约的憎恶。
说话间,他伸向故安耳后的手在挑开对方发丝的瞬间,只见两只冰蓝色的蝴蝶跃然而出,扑闪着璀璨的双翅撒下点点晶亮。
季意然似乎被这梦幻般的蓝瞬间俘获,那双一向冰冷高傲的凤目竟有刹那的失神。
故安淡定的看着李慕歌带笑的双眼,看那绝美的蝶翅在他眼底留下温柔的弧度,好似一池碧波从中静静淌过。
没想到再次见到这对蝴蝶,还是如此惊心动魄。无奈笑笑,故安抬起指尖伸向蝴蝶,只见那对蝴蝶盘旋两下小心翼翼的栖息在那如玉的指尖上,晃动了几下翅膀就逐渐静止了下来。
指尖微痒,故安笑笑,露出一排白玉贝齿,一对眸子灿若繁星。
这一人两蝶悠悠而立,在落日余晖下瞬间折射成一幅极美的墨画,每一笔都极尽风骨,每一处俱意犹未尽,洋洋洒洒,为其余两人设下无法释义的留白。
而站在一旁的村长早已目瞪口呆,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刚好将心神不整的二人拉回。
“你不炫耀一下你这对‘稀世珍宝’的出处吗?”故安看着李慕歌奇怪道,一脸不可置信。
无论内心几经变化,他依旧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这么像爱炫耀的‘暴发户’吗?”
故安摇头道:“虽不像‘暴发户’,但‘爱炫耀’的嘴脸却是实至名归。”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他伸手将蝴蝶引回,转向季意然,万分得意道:“大将军,我这对蝴蝶名唤‘光明女神蝶’,是从西方番邦寻来的珍稀物种,放眼中原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有。我呢为了入乡随俗,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蓝渊’”。
冷哼一声,季意然道:“又是独一无二?看来李兄独占欲很强吗?那想不想独霸天下,当个九五之尊啊?”
此言一出他本是讥讽之意,却不料对方竟认认真真的回答起来。
只见李慕歌歪着头有些为难的思索道“呵呵,不瞒将军,在下自是想过,不过后来觉得自古君王多寡,还是孑然一身纵游天地间,往来山水中来得更为快活。”
“肤浅,为君者权倾天下,这天下的每一寸都尽在他手,哪一寸又不可纵游。而你一介平民,哪一样你又真正拥有,哪一方你又可恣意纵游。”他志在天下胸怀伟业,帝王千秋霸业又岂是尔等贱民所能体会?
洒然一笑,李慕歌无奈叹道:“上位者,生为守业,死为兴民,殊不知这天下虽属于他而他也属于这天下,这万民虽受制于他而他也受制于万民,互为掣肘彼此囚禁,到头来千秋霸业也不过黄粱一梦,至高王权终究烟消云散。”
季意然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一时愣在当场相当尴尬——不过他也从来没这么想过,从很久很久以前,他看着父王驰骋疆场逐鹿天下就以认定大丈夫立世定要成就一番伟业,而乱世伟业自当一统天下,号令群雄。
“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这浩浩疆土又有谁去治理?这天下万民又有谁去关心?大丈夫立